第307節
顧如欽一板一眼且無辜的看著她,道:“臣惶恐?!?/br> 阮琨寧從沒有在口齒上被人噎成這個樣子,便是面對皇帝也沒有這樣憋屈過,她惱道:“臣臣臣,誰要聽你說這些官樣文章!你給我規規矩矩的說人話!還有,不準三個字三個字的說!” 顧如欽似乎沒看見她眼底的火花,繼續道:“臣失儀?!?/br> 阮琨寧還是第一次知道那些被自己懟的說不出話的人到底是什么滋味,她現在不想開口,只想找一個地方靜靜的冒煙。 頓了又頓,她才一字一字的道:“難道,你就沒有別的話要說嗎?” “有的,”顧如欽眼睫極緩慢的眨了眨,他面上的真摯神情不似作偽,聲音中也帶著毫不掩飾的關切,道:“不過些許時日不曾見,殿下竟消減了好些,臉色也不是太好,”他抬頭看了看天,道:“這幾日雖說天氣尚好,卻還是有些涼,您不該出來的?!?/br> “哦,我明白了,”阮琨寧被他一副同自己很熟的樣子說的話氣笑了,深感自己遇上了雞同鴨講的事情,她笑了笑,抬起頭看顧如欽,道:“你這還是在調戲本殿下,只是換了一個調戲的方式,是嗎?” 顧如欽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溫聲道:“永桑宮離這里不算近,走路也要有近小半個時辰,日頭已經開始西沉,眼見著就要起風,殿下還是早些回去吧?!?/br> 說完,便朝她再一施禮,也不等她回應,便自顧自轉身離去。 阮琨寧莫名其妙的遭受了一通調戲,又莫名其妙的看見他走了,只覺得自己滿心的莫名其妙簡直是要涌出來了,她叉著腰道:“站??!誰叫你走了,懂不懂規矩!” 顧如欽還沒有走遠,顯然也聽到了她的話,因為他又回來了。 他身材高大,肩膀很寬,提著刀過來的時候給人造成的威懾十分足,阮琨寧忽的有些后悔——干嘛非要爭一時之氣,叫他回來。 顧如欽重新走到她面前,淡淡的問道:“殿下可是還有別的事情要吩咐嗎?” 阮琨寧被他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的語氣氣的肝疼,憋了好久,終于憋出來一句話:“你給我道歉!” 顧如欽神色淡淡的看著她,語氣毫無起伏的道:“對不起?!?/br> 阮琨寧氣道:“你沒有誠意!” 顧如欽微微躬身,淡淡的道:“對不起?!?/br> 阮琨寧愈發生氣了道:“你心底根本就沒有誠意!” 顧如欽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心口,淡淡的道:“臣從心底里同殿下致歉,對不起?!?/br> 阮琨寧覺得自己今天自己不該出門的,就這么一會兒,她覺得自己心肌梗塞都要發作了。 她一指出宮的路,道:“你快走!” 顧如欽臉上浮起一絲笑意,再次施禮道:“既然如此,臣告退?!?/br> 阮琨寧:“——你、快、走!” 第200章 喜歡 阮琨寧只覺得自己被顧如欽幾句話氣的肝疼, 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吹了足足半刻鐘的冷風,才覺得梗在嗓子眼兒的那口氣總算是喘了過來。 只是被顧如欽這么一折騰, 她也沒了什么繼續走下去的心情, 扁了扁嘴巴,就想要回自己窩里面呆著了。 皇宮太危險,到處都是嘴炮能手,她覺得, 還是蜷縮著尾巴回自己窩里面睡覺最安全了。 啪, 啪, 啪。 還沒等她的回窩行動付諸于世間, 便人輕輕擊掌的聲音傳到了她耳邊,在不聞半聲人語鳥叫的宮腔之內, 分外的刺耳。 不知道是不是阮琨寧多心了,總覺得那擊掌聲當中,帶著某種淡淡的嘲諷。 她心下微起疑竇, 順著聲音看到了不遠處的樓臺處, 禁不住微微蹙眉, 暗暗的在心底嘆一聲——果然不是自己多心了。 那長長的裙踞上繡了一只展翅欲飛的鳳凰, 金紅二色的絲線帶著皇家的威儀與震懾, 尾羽處的鳳紋上極細致的穿了孔雀石的珠子,日光照耀之下分外的流光溢彩,同她發髻上那只九鳳朝陽掛珠釵上的玲瓏東珠映襯在一起,極有天家的尊榮與傲氣, 那是母儀天下的氣度雍容。 阮琨寧許久不見皇后,只覺她身上的老態愈發明顯。 這并不是說她臉上皺紋橫生,面容老的像是上了年紀的婦人,而是她周身繚繞著的那種沉沉暮氣,使得人一眼看上去,便覺她已老氣蒼蒼,不復青春風華。 平心而論,哪怕是現在,皇后也算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 仔細想一想也是,皇宮里面的女人整日里不事勞作,十指不沾陽春水,生了孩子也不用自己帶,唯一的工作就是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討皇帝歡心罷了,便是再老,又能老到哪里去呢。 皇后這種出身世家,腹中有詩書城府的女子,就更加不必說了。 哪怕光陰流逝,她身上的那種歲月打磨的成熟韻味與時光雕琢出的優雅風儀,也絕不是年輕小姑娘可以比擬的。 單單只這一點,就足以叫世間許多女子掩面頹敗。 只可惜,此時此刻,皇后面對的是阮琨寧這個變數。 她還正年輕,一朵花兒徐徐的綻開了一半,就像是將曇花絕美一放的那一瞬延續在了她的面容上,每一眼看過去,都是足以令人心神欲醉的美。 能夠傾國傾城的美人可能幾百年也遇不上一個,偏偏叫皇后遇上了。 只憑著一張臉,她就不必怕任何女人。 世間的女人再多,花樣再怎么繁復,也都是那些調調罷了。 無論是風情嫵媚的,還是含羞帶怯的,亦或是清冷如雪的,又或者是熱情四射的,左右都是撿她遺留下的光華罷了,她有什么怕的? 饒是皇后也得人承認——那真是一張十分容易惹禍的臉,若非嫁入皇族,只怕少不得要為她的夫家招惹災禍。 自然,在容易惹禍的同時,也是一張十分容易招惹人厭惡的臉,皇后想。 不只是皇后一時之間感觸良多,便是阮琨寧自己心里面也是百轉千回。 她很小的時候就聽說過皇后,她是今上的繼后,她出身陳郡謝氏,她是大齊的國母,她身下有兩位嫡出的皇子,她溫婉賢淑,很受皇帝乃至于朝臣敬重,在民間的風評也很好。 可是到了現在,阮琨寧再去回想當初聽到的那些話,卻覺得一句也沒有辦法套用在皇后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