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東院兒里,紅英見了顧揚靈回來喜得都不知說什么好,手腳無措,頻頻鬧笑話。難得見著紅英失態,嫣翠忙抓住了機會,對著紅英好一番嘲弄。 紅英瞪著她,眼里含.淚,嗔道:“你這死丫頭,回來了便要討人嫌?!?/br> 顧揚靈瞅了嫣翠得意洋洋的臉,抿抿唇兒,笑道:“討嫌也討不得幾日了,你也預備著一份厚禮,我準備過些日子便把嫣翠嫁了?!?/br> 紅英驚喜道:“果真?” 顧揚靈眨眨眼,調皮地笑道:“我何時打過誑語?” 紅英瞧得主子的模樣,忽的心頭一動,臉上一笑,便轉過頭抿了唇去逗那嫣翠:“卻不知新郎官是哪個呀?莫非,是那個福興呀?” 嫣翠的臉立時漲紅起來,曉得她們是故意笑話自己,轉過身哼道:“我去收拾籠箱,不跟你們纏舌頭?!?/br> 等著屋里屋外忙忙碌碌整頓好了籠箱,屋里一時安靜下來,紅英這才上前握住顧揚靈的手,感慨萬千,最后卻只嘆道:“我聽說姨奶奶尋到了自己的兄弟?這可真是太好了?!庇辛四锛倚值軗窝?,姨奶奶的日子必定會比以往好上許多。 顧揚靈笑了笑,是呀,有了昊郎,日子必定會比之前好,只是……想起那滿西城的顧將軍,顧揚靈猶自帶笑的臉上,不由得慢慢地攏上了一層淡淡的愁云。 五福堂里,蘇氏坐著肩輿剛剛轉回。她在吟風閣一醒來,便吵鬧著非要回五福堂。薛二郎正忙著安置薛三郎的靈堂,只得吩咐人小心著送她回去。 進得屋里頭,蘇氏便沉著臉色同春曉道:“你去尋個腳力好的小廝,叫他去小曬山上送信,速速把老爺叫回來?!?/br> 春曉不明所以,道:“二爺已經派人去請了?!?/br> 蘇氏瞪起眼珠子,冷笑道:“都說是娶了媳婦忘了娘,咱們家的二爺,是納了個小妖精就把娘給忘了。我的話不管用,老爺的他總是要聽的吧!你叫人去給老爺捎信兒,就說,家門不幸,出了個喪門白虎精,他再不回來管管,我就拿根繩子,去薛家祠堂里吊死了事!告訴他,今夜里必須給我回來,若是到了明日,回家里見到的便是我的尸身,只叫他自己看著辦吧!” 春曉捏了一把冷汗,匆匆出得門外,叫了小廝細細囑咐一番,見得那小廝走得匆忙,自己立在廊下,滿心的憂心難過。 那姨奶奶莫非是和薛府命相犯沖?怎的太太一見得她的事情,便好似換了個人一般。便是上次那個鄉下來的姑娘鬧騰成那樣子,也沒見太太的臉色這般難看過。如今又要鬧著上吊,也不知要鬧成什么樣子,姨奶奶可千萬不要又倒霉催得受到了磋磨才是。 第94章 及至午夜時分, 薛三郎的靈堂才將將布置妥帖。雖是生前兩兄弟結了許多的梁子,可畢竟一母同胞,身后事, 薛二郎還是不遺余力地想要薛三郎走得體面風光一些。 本就是一路奔波從錫洋縣趕回了榮陽縣,不曾想剛回家便陡遭變故, 忙忙碌碌事件不斷,薛二郎有些體力乏困, 正坐在椅子上休息, 便有小廝飛奔進來,作了揖道:“二爺,老爺回來了?!?/br> “這么快?”薛二郎不禁詫異地抬頭。 小曬山不遠,但是道觀建在山頂,山勢陡峭,道路盤桓。報信兒的本就是夜里頭去的,夜路難走,依著他的估計, 父親最早也要明日才到, 怎的如此之快。 站起身, 薛二郎道:“打個燈籠前面引路, 我去迎接父親?!?/br> 見得薛老爺, 薛二郎立時弓腰作揖, 被薛老爺上前幾步一把托住,道:“我兒辛苦了,且不忙這些虛禮?!?/br> 薛二郎這才疑惑道:“父親怎的這么晚了著急趕回來, 外頭早已是關閉城門,街上也是巡邏查檢,父親卻是如何回得家門?” 薛老爺道:“本是困難重重,幸而縣太老爺的父親偏巧在道觀休養,知道家中出了事,便跟著我一路返回了縣城。明日里你且備份兒厚禮,答謝人家的一番厚意?!?/br> 薛二郎忙點頭應下,卻還是不解:“明日再歸家也是行的,山道崎嶇,父親何必行色匆匆?!?/br> 薛老爺便直起腰身嘆了口氣:“你母親叫人給我捎信,若是今夜我不歸家,她便要在祠堂投繯自盡?!?/br> 薛二郎一聽,立時煩躁惱怒,道:“父親你明知母親只是說說罷了,又何必當做一回事,夜色深沉難以行路,萬一路上出了事端如何是好?” 薛老爺連聲苦笑:“積習難改,積習難改??!”說著道:“你且忙碌你的,你母親那里不過是無理取鬧慣了的,我去瞧瞧便好了?!?/br> 五福堂里,薛老爺剛剛進得屋里,迎面便砸來了一個青瓷茶碗,薛老爺忙偏了頭去,那茶碗擦著耳垂飛過,便砸在了門扇上,落在地上,“噼啪”一聲裂成了無數的碎瓷片。 薛老爺登時大怒:“你叫人匆匆喚我回來,便是要謀殺親夫,害我的性命不成?” 蘇氏自來在薛老爺跟前厲害慣了,見他竟敢沖自己吼叫,也怒了:“你個臭皮jian商,生得兒子不加管教,只躲在山頭兒上享清閑,如今那二郎無法無天,不敬母親,忤逆不孝,還不都是你的錯!” 薛老爺聽得這話更氣:“你這女人,年輕時候飛揚跋扈,如今更是胡攪蠻纏。二郎向來孝順,何時忤逆不孝,你這女人不好生呆在后宅子里享清福,每日里只想著無事生非。你當我在小曬山上就不曉得你做了什么?!?/br> “甚個喪門白虎精,人家好端端一個女娃子,便是家門敗落,你若是存得一縷善心,莫要聽得那只黃鼠狼昏言昏語的挑唆,當日便是毀了婚約,叫人家女娃另嫁他人,如今也不會這般模樣?!?/br> “本就是自家立身不正,壓著人家做了妾,如今又嫌棄人家。二郎同我說了,閔氏修身不正,犯了七出一條,他要休棄閔氏,再娶顧氏。我贊同,你這女人莫要再惹是生非,討人嫌棄!” “我不同意!”蘇氏只恨得兩眼發直,唇瓣發麻,嘶聲喊道:“三郎已經被那喪門白虎精給克死了,你還要二郎娶她?你腦子莫非是糊涂了?!?/br> 薛老爺冷著臉哼聲道:“屁話!三郎本就身子骨柔弱,當年看遍了郎中,哪個不說,他壓根兒就活不過十八。如今他將近二十,已是可以了。再者,是他自家持刀行兇,欲要弒殺親哥。自家心思不正,憋屈死了也是活該?!?/br> “你這做母親的,當初沒把兒子教育好,叫他無緣無故便去憎恨自己的親哥,不說自己反省,卻把罪責強加到人身上,當真可笑。怪道二郎那般良秀一般的孩子,當初能做出貶妻為妾的事兒,如今三郎更是了得,拿著刀要殺親哥?!?/br> 說著搖頭嘆氣:“果然是我的錯,當初就不該要死要活非要娶了你回家,把個薛家禍害的?!庇秩サ赡翘K氏:“好歹還是官家女子,你一向以這個身份傲然自居,看不起我,可如今看來,你這官家出身的,連個蓬門小戶的女兒家也不如。最起碼,那女子不會如此蠻橫不講理?!?/br> 蘇氏被薛老爺一番話噎得幾乎背過氣去,瞪著兩只眼四下亂看,見得桌子上放著一盆白瓷紅月季,沖過去搬了起來便往薛老爺那里砸去。那花盆沉甸甸的,不過往前沖了一小截兒,便落在地上“啪嚓”碎了一地。 薛老爺看著蘇氏滿額細汗珠,瞪圓了眼,面目猙獰地看著自己,不自禁地又記起了記憶里,那個陽春三月里,回眸一笑嬌俏美麗的少女來。 那時候她是那般幽雅動人,好似開在山澗里的一株白水仙,叫人忍不住便心生迷戀??扇缃袼蹙妥兂闪诉@般模樣? 薛老爺百思不得其解,他戀著她,那般寵著她,要星星不給月亮,要翡翠不給金銀,在這薛府里,任由她肆意妄為,便是他父母親還在世,也未曾說過她半句重話,她還有甚個不滿足,不滿意的。莫非就因著他是商門戶,他是個商門子? 薛老爺失望地嘆了口氣,轉身便離去了。蘇氏眼巴巴看著薛老爺的身影越來越遠,紫漲的臉皮上漸漸變作了白色,一口氣憋在胸口里,許久,才“嗷”的一聲嚎叫出口,往地上盤腿一坐,撕心裂肺地哭喊道:“我是哪輩子做的孽啊,嫁進了商門戶,如今還要受個商門子的氣呦!” 隔著蒼茫夜色,薛二郎聽得那一聲哭號,立時繃緊了臉皮,滿面怒容。他原本忙完了手上的事,惦記著自家母親這里,慌忙忙來看,卻沒曾想,竟又聽到了他最是厭憎,最是憤恨的那句話。 恨恨地朝堂屋里瞪了一眼,薛二郎轉過身便大步離去。這就是她的母親,自來便看不起他的父親,便是他父親對他百依百順,什么都依著她,她也不滿足。商門戶又如何,商門子又如何,你不屑,不還是嫁進來了不是?薛二郎怒氣沖沖地走在青石板小道上,氣得渾身都在發抖。 叫來的薛老爺不肯聽蘇氏的話,薛二郎又哪里會順著她將顧揚靈趕出家門,蘇氏窩了一肚子的火氣,很快便病倒了。 躺在床榻上,蘇氏卻是不消停,明知前頭辦著薛三郎的喪事,家里正是忙碌,卻非要逼著薛老爺和薛二郎伺候她用飯用藥。便是閔氏和安氏前來,也都被她打發了。 兩人雖是厭煩得很,可到底一個是兒子,一個是丈夫,心里頭都還是心疼著她,便輪流著去五福堂叫那蘇氏折騰。 按著習俗,棺槨是要在家里頭停靈七日的,吹吹打打哭哭嚎嚎到得第三日,薛府門前卻是來了一路車馬。連著好幾輛的青布馬車,后頭還拉了兩大車家當。 門房里的人還在迷惑,那打頭的馬匹上便翻滾下一個人來,落了地便往府里沖,剛剛踩了兩三道石階,便頓在那里,伸出手往大腿上一拍,高高揚起嗓子,嚎哭道:“哎呦喂啊,我那可憐可嘆又可氣的短命三郎呦——二叔來得晚了呦,我的寶貝心肝子嬌氣氣的小三郎呦——” 門房一呆,立時恍過神兒來,再一打量,天爺哦,二老爺怎的回來了?忙戳了戳身邊兒來得晚了些,并不認得這二老爺是何方神圣的小子,急火火道:“快快,快去給二爺說,天殺的二老爺回來了?!闭f著一定睛,忙改口道:“就說二老爺回來了,那個天殺可不要說,可不敢說哦!”說著踢了那一臉呆滯的小子,喝道:“快去??!” 靈堂里正守著福安和福興,福興是后頭來的,并不曉得這個薛二老爺是哪個,福安卻是薛家的家生子,聽得傳話頓時臉皮子變作青紫,然后又迅速變作漲紅,推得福興一把,道:“你且先看著,那個祖宗回來了,可是了不得了,我得趕緊去告訴二爺和老爺去?!?/br> 福興只覺得福安的臉色好似那戲臺子上的花臉兒,一瞬一個模樣,再瞧他火燒屁股一樣的德行,頓時悟道,那個趕回來的薛家二老爺,莫非是個極度難纏的人物? 薛二郎正在五福堂被蘇氏故意刁難著,說來這蘇氏向來待這個兒子很是嬌順,如今卻是一會兒嫌水燙口,一會兒嫌藥苦澀,就沒個消停的時候。 薛老爺被她折騰了兩日便也病了,叫了郎中來把脈,說是心躁氣浮,需要靜養。于是薛二郎便把靈堂的事兒交給了福安和福興看著,自家頂替了薛老爺,整日里在五福堂熬日子。 這會兒蘇氏正在嫌棄今日里熬制的湯藥苦澀難以入口,就見得福興屁滾尿流地撲了進來,頓時眉毛一挑,怒道:“你這不長眼的臭小子,太太的臥房也是你敢闖的?” 福安哪里不曉得太太的性子,曉得后面的話一說,他這冒犯的罪名必定會被她拋擲腦后,便咧著嘴喊道:“太太,二爺,二老爺回來了?!?/br> 蘇氏手里的碗登時倒扣在了被褥上,污漬漬的湯藥瞬時便浸透了繡著五鳳飛天的錦緞被子。 薛二郎愣了一下,忙去拿那瓷碗,卻被蘇氏一掌推開手臂,撲在床沿伸著脖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尖聲喊道:“你說什么?” 福安抹了一把臉,道:“二老爺回來了,這會兒估計已經去了三爺的靈堂了?!?/br> 蘇氏的病頭一天吃了藥便好的差不多了,后頭的這兩日都是裝的,可如今聽得這消息,卻是臉皮青紅,額上青筋直蹦,憋了半晌,不斷地翻著白眼。 把個薛二郎嚇得不輕,正要喊人去叫郎中,卻聽得蘇氏突地凄聲尖叫起來:“去,把他給我打出去!不許他來薛府,不許——” 最后一聲拉長了強調,把個臉皮憋得漲紅,一雙眼珠子凸將出來,急得薛二郎忙道:“打出去,這就打出去,母親莫急,母親莫急?!?/br> 蘇氏便瞧著他哭喊:“那你還杵在這里作甚?趕緊去??!” 薛二郎忙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臥房,一路疾步匆匆,神色十分不快。想著那個不著調的二叔,不由得泛起愁來。 說起這個薛家二老爺,很是一個不通情理的混賬敗家子。當初為了鬧著分家,很是大鬧了一場。那時候薛二郎的祖母還未過世,瞧得鬧得不像話,也是對著這個二兒子灰了心,便叫薛老爺和這個二老爺分了家當,攆他出了府。 自此,這位二老爺拿著自家的那筆銀子,一走便是十來年,半點音訊全無,便是當初老太太過世,也沒能聯系上他回府祭拜。今日里突地回了薛府,卻也不知道又要搞什么名堂。 靈堂里,薛二老爺正在哭靈。按著禮數,薛三郎是晚輩,作為長輩,薛二老爺無須去靈堂哭喪的,然而這位薛二老爺向來是個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的人物,他心里打著小九九,這頭一步便是要在靈堂上露一個臉面,須得整個榮陽縣里的人都曉得,他,薛二老爺,回來了。 進得靈堂,薛二老爺正坐在一把圈椅上,一手捂著臉,一手不停在靈案上拍打,嘴里嚎道:“我那可憐的小三郎呦,年紀輕輕就沒了性命呦,你這般無牽無掛就走了呦,可叫你年邁的父母親怎么辦呦——” 瞧得薛二郎眉頭一緊,便沒了好臉色。 福興湊了上來,低聲道:“二爺,這勸了好久,一直嚎哭著不停,叫他喝水也不喝,只說三爺去了,他傷心地喝不下水,說我們是沒心沒肺的,竟還記掛著喝水。又把哭喪的仆役們給罵了一通,說是他們哭得不真切。來來往往的不少來給三爺上香的,可都眼巴巴瞧著呢,二爺您瞧——” 薛二郎深深出得一口氣,他這是瞅明白了,他這個十來年未曾謀面的二叔,此番回了薛家,不是要銀子,估摸著便是外頭混不下去,想要重新靠著哥哥過活了。 抿出一抹笑來,薛二郎上前幾步,立在薛二老爺跟前兒,淡淡地喚了一聲:“二叔安好?!?/br> 第95章 吟風閣偏廂房里, 薛二老爺笑瞇瞇地同薛二郎道:“你父親呢?怎的不見你父親前來?” 薛二郎一聽便心生惱怒,這個二叔是個混不吝嗇的,當初父親性子軟綿, 雖是大哥,卻是被這個弟弟壓得抬不得頭來, 向來在他面前擺不起哥哥的架勢,如今千里歸家, 作為弟弟, 不去拜見哥哥,竟還等著哥哥來見他不成? 于是抿了一抹淡笑在唇邊,冷冷道:“父親病了,正在屋里養病,郎中說素日里莫要叫閑雜人等去擾了父親的清凈,是以二叔若是想去拜見父親,還要等父親身子好上一些才行?!?/br> 這話說得很是不客氣了,薛二老爺聽得一呆, 這才略略瞪大了眼睛, 去打量面前這個二侄子。當初他走的時候這薛二郎還小, 然則印象里, 卻是個調皮搗蛋頗為厲害的小子。 那時候他同大哥吵架, 這小子便拿了彈弓躲在假山石上, 沖自己彈彈丸,把他的臉皮上打出了一個青紫團印,好久還生疼生疼的。如今大了, 想來更是厲害了?哼,再厲害,他也是他的親二叔!他的長輩! 于是笑道:“二郎說得極是,大哥向來體弱,我這個做弟弟的,以往不在身邊兒,如今回來了,定要守著大哥,好生照料他的身子,也好叫他安享晚年不是?“ 這是什么話?二爺又沒死,輪得到他一個做兄弟的守在床榻前侍奉湯藥嗎?福安還在靈堂守著,屋里頭,福興立在薛二郎身后,聽得這番話,不由得心里生出奇妙的感覺來,這個二老爺,還真是甚個話頭子都能說得出口。 卻聽薛二郎笑道:“雖是三弟年紀輕輕便夭折去了西天如來佛處,然則我卻是身強體健,家里頭又有仆役眾多,父親跟前兒的湯藥事兒,就不必勞煩二叔您費心擔憂了。若是惦記著兄弟情深,不如隔得幾日前來拜訪便是。聽得二叔的話,想來是不會再離開榮陽縣了。卻不知二叔準備安家何處?不過榮陽縣城不大,便是最遠的西郊,來咱們薛府,也不過兩盞茶的功夫。您說是嗎?二叔?!?/br> 薛二老爺一聽,眼皮子“嗖嗖”地亂跳??刹坏昧?,這薛二郎卻和他那大哥不一個性子。若是他大哥,他便不用說,就會開口叫他留下。如今這混小子三言兩語的,便把他推出了薛府大門外。 他手里頭的家當早被他賭銀子賭沒了,若非是為了躲避追債的,千里迢迢的,他哪里能受得這般罪,回了這榮陽縣老家來。不成,他得想法子見得他那大哥一面,不然今晚上全家老小便都窩在馬車上喝西北風去吧! 薛二老爺便笑了:“侄子自然說得有理。只是我和大哥十來年沒見過面,便是大哥身子孱弱,也須得叫我這個做弟弟的看上一眼,才能放心不是?二郎你忙碌,不如叫了小廝前頭帶路,先叫我去拜見大哥,可成?” …… 東院兒里,顧揚靈夾了一筷子清炒土豆絲放在了孫昊的碟子里,孫昊笑瞇瞇吃了,然后道:“那薛二爺不是派了人去滿西城打探消息,怎的兩三日了,還沒個回信兒?不會是騙我們的吧?” 顧揚靈道:“不會。許是這幾日忙碌著三爺的喪事,我們且再等等看?!?/br> 一時吃過飯,嫣翠剛端了甜點進來,便聽得外頭小丫頭回報:“姨奶奶,二爺說,往滿西城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了,他這會兒事忙,怕得姨奶奶惦記cao心,便叫帶過來,叫他說給姨奶奶聽?!?/br> 顧揚靈頓時大喜,道:“這話說著便來了?!泵P聲道:“叫他進來回話?!?/br> 是個桃核臉兒的年輕小子,十分機靈精神,進得屋里頭也未抬,便給顧揚靈叩頭:“姨奶奶好?!?/br> 顧揚靈笑道:“快起?!币姷盟鹕?,便道:“你同我說說,你去滿西城,可是打探到了什么?” 那小子回道:“那顧將軍六天前便領著手下的將士往北陵去了,說是那邊金人犯境,那顧將軍去平復戰亂了?!?/br> “還有呢?” 那小子回道:‘“沒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