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等著天際最后一抹亮色終于消失不見,天色變得昏沉,屋里也點起了燈,顧揚靈終于哼了一聲,醒了。 燭光并不刺眼,可顧揚靈還是忍不住把眼瞇了瞇,等著緩過神兒來,便覺兩處太陽xue兒生疼生疼的,喉管處也燒灼般火辣,咽了口吐沫,更是撕裂般的疼。她轉了轉眼珠子,屋里頭很安靜,幾步遠的地方,一個穿著銀紅小襖的丫頭正伏在描金漆桌兒上酣睡,瞧著背影倒像是嫣翠。 “嫣……咳咳……嫣翠……”喊出了聲兒,顧揚靈才發覺自家的嗓子竟是嘶啞的如此嚴重,好似破鑼敲出的雜音,聽得耳朵難受。 嫣翠本是累極了才禁不住瞌睡伏在桌兒上瞇了會兒,聽得身后一聲喊,立時便醒了過來?;仡^瞧見帳子里的人兒竟睜著雙眼看著自己,還以為在做夢。等著醒過神兒,不由得躍身而起,哭喊著便撲了過去。 這一腔嘹亮非常,頃刻間院子里便熱鬧了起來,片刻后簾子被人撩起,薛二郎大步走了進來,見得顧揚靈果然醒了,面容上才去了焦急,露出一抹笑意來。 顧揚靈其實是不大愿意瞧見薛二郎的,說起來這次原是他及時趕來才救得了她的性命,不然那□□穿腸過,哪里還有她喘氣的余地??赏硪活^想,這遭罪起頭的緣故也是因著他。若是他發發慈悲,肯放了她出府,或是叫她當時就嫁給薛三郎,哪一樣,都不會比現如今的境地更糟。 卷翹輕盈的長睫微微輕顫,顧揚靈垂下眸子,卻不敢把臉轉向里頭。她怕薛二郎,不僅如此,在這薛府深深的宅院里,他也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了,她不想激怒或是惹他不高興。 第21章 顧揚靈終于醒來,薛二郎自是欣喜至極。 卻見他大步走了過來,挨著床沿坐下,又叫嫣翠拿了燈過來細細將顧揚靈的一張臉打量了一番。見得佳人肌膚白里透青,帶著病弱,嘆道:“果然消瘦了許多?!卑褵暨f給嫣翠,手指在顧揚靈的臉上撫了撫,吩咐道:“姑娘醒了,叫灶上把飯食送了來?!?/br> 很快便有丫頭端了托盤進來,上頭擺著一碗米粥并幾碟子清淡小菜。 薛二郎叫丫頭把梅花小幾搬到床前,碗碟就擺在上頭,薛二郎手托著青瓷藍花兒小碗,提起筷子把各色菜肴都夾了點放在碗里,又拈起小勺子,舀了一勺粥并菜,擱置唇邊輕輕吹了吹,才送到顧揚靈的唇前。 顧揚靈靠著高高的軟枕,瞧著薛二郎的行動不由得瞪大了眼,仿佛瞧見了什么了不得的鬼怪,薛二郎見她不吃,把勺子湊在唇邊挨了挨,疑道:“不燙???”又哄她:“便是不愿意用,也稍微吃一些,病怕三碗飯,吃飽了病才好得快?!?/br> 這當真是薛二郎?顧揚靈詫異地看向嫣翠,嘴巴一張,把粥吞了下去。 一碗粥在詭異的氛圍里都進了顧揚靈的肚皮,薛二郎看著空碗滿意地笑了,吩咐嫣翠等會兒要記得把藥端來給顧揚靈服用,自家轉過頭溫柔地看著顧揚靈:“我外頭還有事兒,就不陪你了,你好生休息,莫要左右瞎想,胡亂擔心。我如今就住在東廂房,這兒都是我的人,不會再有人能來害到你了?!?/br> 顧揚靈沒說話,她有些受驚,呆呆看著薛二郎好似奶娘一般,絮叨地囑咐著屋里頭侍候她的丫頭。等著他走了,才喘了口氣兒,驚訝地問嫣翠:“他怎么了?怎么住到清風苑了?二奶奶呢?他不是剛成親,沒人管嗎?” 紅英正端著銅盆進來,聞言便笑了:“哪里沒人管,只是沒人管得住罷了!二奶奶那里倒是大鬧了一場,還不是鎩羽而歸,如今跟著太太管理中饋,太太對她倒好,放了許多實權給她。再則便是太太跟前兒的黃嬤嬤,被毒啞了嗓子送到靜心庵了,太太許諾主持,每月里送去十兩銀子,叫主持好生對待黃嬤嬤??裳Ω畢s是再不能叫她踏進來半步,太太不樂了許久,又能怎樣?” 顧揚靈往窗子那里望了望,外頭黑洞洞的,自然是甚也瞧不見,嘆了口氣,覺得心里更沉重了。她能感覺到薛二郎待她的特別,可她也不會忘了,他是怎么冷酷無情地將她貶妻為妾。想到如今自家病弱的身子,又想到薛二郎對自家的關注,逃離薛府,好似愈發成為一件不可能的事兒了。 腦袋一閃,顧揚靈忽的想起一事兒,便問:“二奶奶不是回她娘家了,怎的鎩羽而歸了?” 紅英眨眨眼,湊上去低聲道:“那個二奶奶也是個厲害人物,聽說當著二爺的面還掀了桌子?!闭f著搖搖頭,嘆道:“可惜啊,回了娘家的第二天便被接了回來?!闭f罷又搖了搖頭。 聽起來,那位二奶奶的日子過得也很是不如意啊。 說了幾句話,顧揚靈有些乏了,卻也不想睡覺,便看著帳頂拿銀線勾出的朵朵云紋,一時間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件事。那時節她母親還活著,三舅舅成親,便領了她去喜房里看新娘。 她還記得她被抱上了喜床,仰起頭,是一片紅艷艷的大紅帳頂,上頭是用金線紋繡的瓜瓞綿綿子孫萬代,還有帳簾上,寓意夫妻恩愛的鸞鳳同鳴。 顧揚靈想,薛二郎成親的時候,喜房里的帳子也必定是這般模樣吧!那個閔家的姑娘,必定也是懷揣著相夫教子的甜蜜美夢來的這薛家吧! 可如今嫁進府不過幾日的光景,便得知夫君欲要納妾,她掀桌返家,想必那消息對她而言不亞于石破天驚焦雷罩頂,她必定是痛極恨極了的。 顧揚靈長長舒了口氣,將兩臂慢慢攏在胸前。若是偷偷去找那閔氏,告訴她,自家愿意離開,不會去做那貴妾,那閔氏可會愿意助她一臂之力? 在這薛府呆了這么久了,閔氏的出現終于帶來了希望,雖然還不敢肯定能不能扯出一個口子叫她逃了出去,可終歸是有了些盼頭兒。 …… 過了幾日,許是見她養的不錯,臉上也有了紅暈,薛二郎決定納妾的日子依舊不變,仍舊是下月二十。這消息讓顧揚靈很是消沉了一個下午,可過后,她卻是更努力地吃飯養病。 許是誤會了她的用意,這幾日薛二郎的臉色瞧起來十分的和煦。便是處罰犯了錯的下人,也比往日輕了幾分。在這一點上,福安等人很是有感觸。私底下沒少求那皇天菩薩,可叫那顧姑娘少些事端,二爺也好順心如意,大家日子都跟著好過。 日子跟流水一樣,轉眼便到了三月初十。便是早早兒就立了春,天仍舊是凍人的。從二月末到三月初,薛府里大事兒沒有,小變故還是很多的。 頭一件便是二爺和二奶奶和好了,眼見著顧揚靈的身子愈發好了起來,薛二郎便從清風苑搬了出去。畢竟清風苑太過偏僻,又小又狹,十分不便。 閔嬌娥也把林姨娘給的藥丸子按時按量服用起來,還在屋里供奉起了送子娘娘,每日一柱清香,期盼早日能成功地往肚里揣得一個男娃。 她如今把控著薛府的廚房,還有采辦,說起來蘇氏也算是大方的婆婆,放權麻利,給的還都是實權,于是閔嬌娥便動起了心思——這么便利的條件,害個把人不孕應該不是難事吧!偶爾她也會找出那小瓷瓶左右擺弄著看,心底深處,到底覺得這是害人的勾當。 顧揚靈終于能下得床往院子里溜達了,可她的心里卻十分不平靜,漸漸逼近的那一日就好似斷頭日,叫她無時無刻不抓心撓肺,恨不得立時頭撞南墻,干脆暈過去也就了了。 她不愿意做妾,貴妾也不行。 清風苑,里屋。 鏡子里照出人影來,嫣翠靈巧的雙手在油光水滑的絲發里若隱若現,拿著把刻花木梳,很快便攏起了高高的發髻。從妝匣里揀出一根金腳玉頭的蘭花簪子緊緊挽住,又尋出兩朵兒蘭花樣兒的同色翠玉鈿花固定在另一側的發髻上,才剛拿起新做的翠玉華勝,顧揚靈伸手按住,搖搖頭道:“再多就過了?!?/br> 嫣翠這才作罷,自家姑娘向來偏好素淡,可她是見過那二奶奶的,生得臉似桃花,身嬌如柳,又是最好艷妝,每日里簪金戴玉,描眉畫唇,由來的妖嬈風情。她知道自家姑娘本就不愿,更不會修飾妝容曲意逢迎,可日子要過,自然靠的是男人,二爺那性子向來風流,如今是沒得手,只怕后頭好個三五日便丟在了腦后,到時候姑娘可要怎么辦。 嫣翠那雙眼往鏡里一瞥,窗格里透進的光映在那白玉蘭花上,瑩瑩地閃爍。 “二爺待姑娘真好,這蘭花簪子做得真是精致??梢姸敶媚镆黄嫘?!” 鬼使神差的,嫣翠說了這么一句話,又想著這段時日屋子里添置的衣服首飾,還有二爺每日里的留戀難返,嫣翠的心漸次定了下來。姑娘在二爺的心里,大約還是不同于她人的。 顧揚靈按了按鬢角,左右一番端詳,笑道:“你這丫頭今個兒吃錯藥了,竟說起他的好話來了?真是難得!” 嫣翠只是覺得薛二爺那性子太過風流,并非良配,可當下這情景卻又無法說出口來,只好隨意笑了笑便搡過了這一段兒。 今日天氣甚好,嫣翠搬了太師椅在院子里,鋪上厚厚的錦緞褥子,又擱了一個腰枕在里頭。顧揚靈懶洋洋坐在上頭,看遠處高高的桐樹伸展著枝椏,上頭冒出了一粒粒青澀可愛的小嫩芽來。 嫣翠便搬了一個小杌子在旁邊,青石板鋪就的地面上擱著一個籮筐,里頭放著一色銀絲線,嫣翠拿了繡花撐子撐開了一塊粉色的素縐緞,拿了銀針在上頭繡了起來。 顧揚靈瞥了幾眼便沒了興趣,她如今惦記著逃跑的事兒,哪里顧得上這個。偷瞄了幾眼,嫣翠專心致志沒有發覺,顧揚靈心道,這丫頭向來和自己一條腸子,想來便是不愿意跟自家一同離去,也不會賣了她去。便湊過去道:“你尋個機會,把這紙條給二奶奶那兒送去?!?/br> 針尖扎在指頭上,一點嫣紅的血珠子冒了出來,嫣翠把指頭放進唇里嘬著,一雙眼不敢置信地看著顧揚靈。 “瞧什么,快拿著?!鳖檽P靈扯起嫣翠的袖筒,把那紙條塞了進去,又交代:“我可只能依靠你了,你可不要賣了我?!?/br> 嫣翠四下里看看,清風苑里侍候的人本就不多,如今各忙各的,倒沒人注意??蛇€是害怕,小聲問道:“姑娘要做甚?” 顧揚靈也低聲回道:“自是要逃跑?!闭UQ劭存檀洌骸澳阋臀乙黄饐??” 嫣翠抽了口氣,臉上跟雷劈了一般:“姑娘你決定了?被二爺逮到可是了不得的?!?/br> 顧揚靈道:“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嗎?” 嫣翠悶頭想了會兒,還是放心不下自家伺候這么多年的姑娘,抬起頭道:“要的,可是我的賣身契在薛家呢!” 顧揚靈笑了:“不打緊,若是順利,你的賣身契二奶奶想必會給我的?!?/br> 紅英抱著婆子洗好的一盆子衣服走了過來,瞧著兩人竊竊私語,笑問:“說什么呢?神秘叨叨的?!?/br> 顧揚靈笑了,嫣翠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又鎮定下來,笑道:“自是好秘密,不能說給你聽的?!?/br> 姑娘向來和嫣翠要好,紅英也不吃醋,笑道:“姑娘得空可是要好好犒賞虎丫,上次若不是那丫頭跑得快,二爺哪里來的那么及時?!?/br> 顧揚靈笑了:“自該如此,卻不知她歡喜什么?” 紅英道:“那丫頭最近眼紅三奶奶院子里的翡翠,說那丫頭新做了一身兒襖子,又顯腰身兒,顏色又好,我想著不如賞她一身兒新衣,也好如了她的愿?!?/br> 顧揚靈道:“依著你的意思瞧著辦吧,既是小丫頭愛俏了,看我妝匣里頭的簪子首飾,哪個合適便拿出來賞給她,鞋子也新做,叫她一身兒新?!?/br> 嫣翠大笑:“這下虎丫可要美上幾日了?!?/br> 午后,嫣翠便借口消食,非要拉著顧揚靈去金豐園逛園子。 紅英瞧著天氣甚好,陽光也是暖融融的,便勸道:“二爺囑咐姑娘要多動,園子里新近開了許多花,好看得很,姑娘出去走動走動,散散病氣兒也是好的?!?/br> 于是顧揚靈在紅英的諄諄期待下,一路往金豐園里去了。在金豐園里一處人煙罕至的地方,和薛二奶奶首度狹路相逢。 第22章 閔氏很美。 烏溜溜黑漆漆的發挽成了飛天髻, 插*著兩根牡丹云紋金鳳簪,又綴得許多的珠翠花鈿, 耳上垂著紅寶石琉璃耳墜子, 行動間便是珠光寶翠閃, 晶光彩繡飛。 一身兒品紅牡丹紋綢緞長襖,腰身兒掐的極細,下著牡丹勾絲邊兒的杏粉裙兒, 露出一對兒尖翹翹金絲勾花的繡鞋, 頂端綴著潤白珍珠,端的是芙蓉玉花秋波轉, 春情風月玲瓏人。 顧揚靈不覺一笑, 如此桃面玉容俏佳人, 比之鶯兒、玉鳳之流更不知添了多少風情, 卻不知薛二郎哪里不知足,偏要納了她來做妾不可。 閔氏卻也在打量這位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顧家嬌女。只見得云鬟疊翠,玉面如春, 一對兒橫波美目妙光流轉, 行動如蘭似水,婉轉百媚千嬌。不由得喉間咽醋,怪道那賊男人偏要納了去,卻是個難得的芙蓉春曉。 顧揚靈先一步上前福了福, 道:“奶奶萬福,不知奶奶可否借一步說話?!?/br> 閔嬌娥自是被那張紙條吸引了來,若是能輕易除得勁敵, 不費一兵一卒,手上也不染半絲血腥,何樂而不為。點點頭,蓮步輕緩,去了一側的梧桐樹下。 顧揚靈心急,便單刀直入,道:“奶奶容稟,二爺要納我做妾,可我不愿,然則這薛宅層層高墻,仆役眾多,行動間便有耳報神遞了消息去,跑也跑不得,拒也拒不得,我有意出了薛府孤身離去,卻不知奶奶可否容情相助?” 閔嬌娥眸光亂閃,抿著嫣紅檀口默了片刻,道:“你欲如何?” 顧揚靈見她似有相助之意,大喜:“薛三爺向來體弱,吃食上也講究,聽說府里專門從小曬山底的冷水泉拉了水回來給他用。我叫嫣翠去偷偷瞧過,那拉水的牛車上擺著個大木桶,裝得下人。我想著我便藏身在那里面,由著牛車將我拉出府去,可不就不動聲響地便出了薛府。不過進去出來求的是個時機,才能不叫人發覺,這還須奶奶費心安排?!?/br> 閔嬌娥把個顧揚靈上下一番打量,瞧著這模樣,倒似是真心的。若是真心,倒也省了她一番心事。于是兩人約定了時候,傳遞消息的任務便叫紅香嫣翠擔負。 顧揚靈借機提起了嫣翠的賣身契,閔嬌娥哪里不舍得一個仆役,只顧慮那木桶不夠二人一起藏身,再則兩人一起消失動靜太大,不如先去一個顧揚靈,嫣翠這里倒也好辦,到時候鬧騰起來,沒了一個丫頭哪里會有人注意,等著事消人淡,那賣身契便沒了蹤跡也無人理會。 三言兩語敲定了出府的計劃,顧揚靈大喜過望,回頭就叫嫣翠置辦了一桌子好菜,叫紅英、趙婆子都上桌兒,還溫了一壺菊*花酒,主仆幾人相談盡歡,直鬧到三更梆子響,才散了席面,回房里昏昏睡去。 西閬苑里,紅香侍奉著閔嬌娥洗漱,一面低聲談論著顧揚靈那件事。 紅香極為擔憂:“這事兒鬧不成叫二爺那里瞧出了端倪,到時候奶奶惹了一身sao,卻是何必?” 閔嬌娥拿著絞好的帕子擦臉,道:“我又沒和她打過交道,她突然沒了蹤跡,關我甚事兒?二爺再是懷疑,也賴不到我的頭上。再則,若是真能成事兒,我這可少了個勁敵。你今兒個可瞧清了,那模樣兒,那風情,再看看二爺待她的一片心,若是當真成了貴妾,我哪里栓得住二爺?!?/br> 說著把帕子扔給紅香,摸了摸自家的小腹:“還是姨娘說的對,男人的心好似春天里的柳絮,今兒飄這里,明兒又飄了旁處,我守得住一時,守不住一世,還是兒子可靠,肚子里爬出來的,天生和我一條心。你瞧二爺那般的性子,潑皮無賴混世魔王一樣,又翻臉無情,太太拿藥要毒死他心肝子,換個人兒早千刀萬剮了,不過是虎著臉嚎幾句,太太便要掉眼淚,就是黃嬤嬤也留了條性命??芍@丈夫和兒子,還是靠兒子好?!?/br> …… 嫣翠悄悄兒做了個腰帶,那腰帶是空心兒的,放了銀錠子進去,還要放金簪,被顧揚靈制止了。 “太顯眼,又細又長不好拿,上頭的印記又明顯,都是銘香居的,若是當了還要招人眼兒,被他發現了可是不得了。還是銀錠子好,又沒印記,還好用?!?/br> 顧揚靈把幾根嵌了寶石的簪子都拿出來,她不愿意帶著這些簪子走,都是薛二郎專門去銘香居挑的,有兩根還是榮陽縣里獨獨的一份兒,拿了,她心里會不安的。又收拾出幾根素銀簪子,一身兒不打眼的舊衣賞,預備著當日出逃時穿戴。 于是,在納妾的前兩日的一個傍晚,清風苑里侍候的仆役們驚懼地發現,她們的主子丟了,原本還等著擺飯的紅英,連同嫣翠找遍了清風苑和金豐園,還有旁處的犄角旮旯,卻是半個影子都沒尋到。 薛二郎本在百里外的九安縣談生意,福安叫人馬不停蹄送了消息過去,生意自然是沒法談了,薛二郎氣急敗壞地趕回來,卻是找不見顧揚靈。拿了鞭子,叫嫣翠一干丫頭婆子跪了一院子,哪里問得出來,誰也不知道姑娘哪里去了,只說是逛園子,到園子里,又嫌有風,叫嫣翠回來拿了斗篷過去,再去便找不到了。 薛二郎第一時間疑上了蘇氏,氣勢洶洶找了去,蘇氏哪里肯認,見得兒子兇神惡煞的模樣,氣得倒仰,恨不得真是自家出的計謀,使的手腕,也好出了這口氣,把那小妖精賣到窯子里,叫她發*sao,叫她撒*浪,不是會迷惑男人么?那里有大把的男人等著她迷惑呢! 薛二郎哪里肯信,立時拘了五福堂的丫頭婆子,小廝媳婦兒,鬧得雞飛狗跳。 蘇氏坐在堂屋里的太師椅上,臀下墊著軟綿厚實的毛絨墊子,坐起來應是極舒服的,可她坐得不踏實,如坐針氈般的動來動去,恨不得立時起身沖到院子里,拿起粗實的棍子朝那逆子掄上兩棍??砂阉龤馑懒?,不過丟了個臭丫頭,竟敢搜查到她的頭上了。 院子里不時傳來幾聲尖利或是嘶啞的求饒聲,蘇氏聽得滿耳朵,腔內起起伏伏,幾欲吐血。待到月懸中天,眼見著外頭沒完沒了,蘇氏再也忍耐不得,往柜子里尋了一截白綾,往里屋的梁上一拋,搬了個繡墩就要上吊。 春月扶著門框大聲喊道:“不得了了,太太要上吊了?!币膊徽f上前營救,只在門處扯著嗓子嚎哭。 院子里薛二郎早已乏困,曉得是問不出什么,又聽得里頭要上吊,把鞭子往腰里一塞,起身往院外走去。春月扒著門框往外頭瞄了兩眼,有小丫頭跑進來說:“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