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星28°30′11″，109°02′45″?！丙渼P恩報出了坐標，在場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氣，那是首都‘塔’的位置，如果十月慘案那種規模的e物質能量炮在這里落下的話，整個聯邦首都都會化為一片廢墟。

    這才是軍部與聯邦政府最忌憚的東西，星盟本身不足為慮，叛亂可以鎮壓，敵襲可以打退，唯有這個高于聯邦現有科技的武器時時刻刻威脅著聯邦的安全，在所有人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悄然將獠牙對準了聯邦的要害。

    “調集所有戰艦與機甲，將火力集中在移動要塞上?！绷_賽幾乎本能的下達了命令，心跳越來越急，艦群迅速執行指令轉向，主炮齊齊校準要塞，“麥克，讓朱雀一式回來?！?/br>
    “來不及了?！丙渼P恩早就預估到了現在的情況，輕輕苦笑了一下，“你明白的，羅賽，不要欺騙自己了，要塞級別的發射臺哪怕本身偏離軌道也會命中鎖定目標，想要阻止發射現在只有一個可行方案，我必須去試試?！?/br>
    羅賽把手心掐的死緊，隱隱冒出血跡，她卻絲毫感覺不到痛楚。精神力與腎上腺素似乎同時開始失控，對要塞防御層厚度的估算數值，蒼之牙在場可用的火力值，與e物質能量炮發射的倒計時一同形成了算式，結果就如麥凱恩所說，已經來不及了。

    就算蒼之牙的戰艦與機甲瞬間傾瀉出全力的火力，也不可能在發射前毀滅這座要塞了。而同等級的軌道炮武器沒有一個在射程內，哪怕立刻下達軌道炮的申請，等那邊全速移動過來，首都已經從聯邦的版圖上消失了。

    “e物質能量炮只能從內部破壞，而朱雀一式也搭載了e物質反應爐……”

    “閉嘴，別再說了，一定還有其他辦法的，在武器研發方面我比你專業，一定還有其他辦法……”羅賽粗暴地打斷了哨兵的話，“讓朱雀一式回來，麥克。不……就算你不愿意回來也別沖動，等我過來實地考察后再說！”

    羅賽的語速飛快，幾乎像在說給自己聽，立刻起身讓副官幫自己準備小型的宇宙梭，周圍人都大致猜到了麥凱恩的打算，此時面對他瀕臨失控的向導，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還愣著干什么，去準備??！”從來沒有對下屬發過火的羅賽怒吼道，副官條件反射般腳后跟一并，行了個軍禮后迅速離開，麥凱恩叫住了對方，副官進退兩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執行誰的命令。

    “我才是蒼之牙的首領，羅賽。連同你在內，執行我的命令?！丙渼P恩溫聲說道，眼中已然下定了決定。也許是因為更早意識到這個事實，比起快要崩潰的向導，他的情緒反而平靜了不少。

    羅賽的眼眶泛紅，視線越來越模糊，望著全息屏喃喃開口，聲音中幾乎帶上了祈求的意味，“一定還會有辦法的，麥克，別留下我一個人……”

    “我們決不能讓e物質能量炮擊中首都，你明白的，羅賽?！泵鎸@樣的向導，麥凱恩強忍著內心的悲痛，換上了幾乎是在哄小孩講道理的語氣，“……其實我很慶幸這個時候你不在我身邊，而在還算安全的地方?！?/br>
    眼淚大顆大顆的滾出眼眶，飄浮在向導的四周，羅賽咬緊牙拼命想要自己看上去可靠一點，就像她與麥凱恩建立連結時努力挺直后背一樣。到最后她在他面前還是一個無能為力的小姑娘，初見時暴熊的擔憂成為了現實，哪怕已經是第一向導，她依然只能被他保護，眼睜睜看著他走向犧牲與滅亡。

    “不，不是……你讓我，你讓我也過去……”向導的聲音在哽咽中泣不成聲，羅賽有很多話想說，但怎么也組織不好語言，說出口的都是些顛倒破碎的詞句，她胡亂的擦著眼淚，拼命想要告訴哨兵自己此時的想法，越急越是無措。

    她也忘記自己的情緒早已通過連結原原本本的傳遞過去了。

    麥凱恩隔著屏幕望著哭泣的向導，羅賽不是個嬌弱的人，倒不如說她從來不曾在自己跟前示弱，更別說哭泣了。初見之時，連結之時，她都在強調自己是兵并肩戰斗的同伴而不是需要他保護的對象，但是麥凱恩忍不住，他依然想把自己的向導好好捧在手心護在懷里，不讓她受到一點傷害。

    很遺憾的是就連這個愿望大概也守不住了，麥凱恩知道失去哨兵的向導會有多痛苦，但總比死在這里更好。失去向導的哨兵無法承受精神連結的斷裂，而天生更擅長精神域方便的向導則還有一線生機，羅賽這么優秀，她一定能活下來，麥凱恩不允許自己奪走羅賽生還的希望。

    可惜現在不能抱抱她。麥凱恩用了很大力氣才控制住想要將向導擁入懷中，好好吻掉她眼淚的沖動，他努力彎了彎嘴角，讓自己在最后的時刻中顯得不那么糟糕，“全軍聽令，機甲全數回程，所有戰艦后退70宇域單位，防沖擊準備?！?/br>
    “抱歉，羅賽?！丙渼P恩看向自己的向導，眼神溫柔，連眉骨上的傷痕也淡了許多，“……好好活下去?！?/br>
    “麥克——?。?！”

    通訊在羅賽的嘶吼聲中被掐滅，所有艦群執行來自首領的命令后退，羅賽眼看著那座移動要塞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在視線中只剩下米粒大，而后一星白光閃過，拉出橫直的水平線，劇烈的光輝吞噬了所有人的視線。

    爆炸的余波在光輝之后傳來，哪怕已經離開了70宇域單位，余波依舊掀的艦群東倒西歪，不少蒼之牙的成員在刺眼的光芒中痛哭出聲，取下軍帽放在胸前，向麥凱恩與朱雀戰機致敬。

    羅賽瞪著眼睛，一眨不眨地將爆炸的光輝全數映在眼中，劇烈的刺激沖破了眼球周圍的毛細血管，血混著眼淚緩緩溢出眼眶，在失重的艦橋中一顆一顆蔓延開來，她卻毫無知覺。

    失去半身的劇痛比爆炸的白光更先一步到來，連結生生斷裂留出濃血，意識海中山崩地裂，有一半的世界至此毀滅墜入深淵，那一瞬間羅賽幾乎失去了所有的感官，劇烈的痛楚讓她忘記呼吸，無法思考，只有意識還在死撐，不肯與受到重創的身體妥協。

    看著他，看著他，絕對不能暈過去——

    那是麥克用生命點燃的，最后的光啊。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聽著find the way寫完的，給自己喂了口玻璃渣orz……

    麥凱恩低估了自己對羅賽的重要性，他明明說過‘還有我在’，但在生死一瞬的時候卻忘記連他都沒有了的羅賽要如何活下去。

    謝謝月醬的地雷=3=！

    第81章 衷訴

    再之后的記憶比起現實, 更多時間是意識海中的景色。

    崩塌了一半的世界，一眼看不見底的深淵，狂風呼嘯, 廢墟之間寸草不生, 干涸龜裂的大地, 冒出膿血，帶著痛楚如心臟般跳動的連結。

    最初的羅賽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哨兵離開的事實，現實之中遍尋不得, 她就深入意識海去尋找，麥凱恩的虛影停留在深淵的彼岸，她無數次赤腳跨過巖漿滾滾的懸崖，徒勞地朝著那個影子奔跑，把原本就受損的連結弄的更加傷痕累累。

    星隕之戰最終以星盟被全殲的成果結束, 羅賽在戰后被調至療養院中養傷，她的身體上并沒有嚴重的外傷, 主要傷口都來自于精神脈絡，療養院中并未接收過連結斷裂覺醒者的先例, 一時間對羅賽的情況也有些束手無策, 只能讓她靜養, 等待時間讓精神脈絡自行愈合。

    麥凱恩犧牲后的第一年里羅賽幾乎像個植物人, 對外界失去反應，只會本能的進食睡覺，以及向著意識海消失的那一半深入。期間蘇洛來看過她好幾次，無論說什么, 或者擁抱她，甚至扇她都沒有任何反應，反倒是追逐意識海虛影時是羅賽唯一擁有鮮活表情的時候，她總是在大汗淋漓的痛楚中尖叫著醒來，而后面色冷漠的醫護人員魚貫而入，動作嫻熟的給她注射鎮定劑與止痛藥。

    蘇洛看得心驚膽戰，積壓數月的擔憂與恐懼齊齊爆發，抱著羅賽大哭了一場，連白虎都被這巨大的悲傷影響，在病房中現行，大爪子抱著頭直嗚咽?；毛F級哨兵的精神力喚醒了沉浸在封閉意識中的向導，羅賽惶然醒來，望著哭成淚人的白虎哨兵，像是做了一個漫長的噩夢。

    但那不是噩夢，夢中不會有如此清晰的痛楚，傷口并沒有隨著時間而愈合，撕裂的地方一如麥凱恩犧牲的那一日，無時不刻不在流血劇痛。

    羅賽回抱住因她醒來喜極而泣的蘇洛，目光越過意識海，落在了那個一直站在彼岸的虛影上。

    她會活下去，帶著麥凱恩的愿望，如果這些痛楚是他留給自己的存在痕跡，羅賽會眼都不眨的一并承受。

    向導拼命讓自己好起來，至少在別人眼中是這樣，她逐漸恢復到能與人交流，下床走動的地步，甚至主動向聯邦遞交了申請書，離開蒼之牙與前線，去往賽爾頓學院協助黑暗哨兵的研究。她把鎮定劑當飲料喝來維持精神脈絡的穩定，依靠煙味的刺激來緩解夢魘中的痛苦，就這么一點點的撐了下來。

    直到她遇見西格。

    意識海中的時間仿佛經過了十來年，又仿佛只過去了一瞬，西格依舊保持著抱緊羅賽的姿勢，心臟在胸腔中咚咚跳動，久久無法平息。

    羅賽抬起頭，望著眼眶紅紅緊咬嘴唇的哨兵笑了一下，伸手撫摸了一下他耳根后的皮膚，傾身上前吻了吻西格的唇角，“……怎么是這副表情？好像被我欺負了一樣?！?/br>
    她笑，西格卻心疼地想哭，只有在記憶中親身經歷過才明白羅賽這么多年來忍受著什么樣的痛楚，到底擁有怎樣堅強的信念，能對自己多狠心，才能在承受那般痛苦的時候笑出來呢？

    西格恨沒能早一些遇到她，早一些保護她，早一些替她承受這些傷痕與苦痛。

    “不過現在你能理解了吧，西格，為什么我說那個人不可能是麥克的緣由?！绷_賽擼毛一般揉了揉哨兵的黑發，“老實說如果是剛剛失去麥克的那段時間，看到星盟中的那個人我一定會不顧一切沖上去的，不過現在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