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臘月二十九,大年夜前的最后一天,京城熱鬧得不得了。明天就算正式過年要關門了,商戶們都把貨物擺得滿滿做一年中最后的生意,家家戶戶清點了年貨,也都出門來做著最后的采買。 文子熹懶懶地不想動彈,寧淮本由著她,但太醫今日來請脈時說公主孕期不能這么懶,要多出去走走鍛煉鍛煉,這樣公主以后生產的時候才會有足夠的力氣。寧淮一聽覺得所言甚是,便把文子熹從床上拖起來說外面熱鬧,讓她跟他出去逛逛。 長安街人來人往,人人手里都抱滿了剛買的東西喜氣洋洋,只有一個人卻興趣缺缺。 “阿淮,咱們又沒有什么買的,我走得好累啊,回去好不好?”文子熹挽著寧淮一只胳臂,把小半重量都墜在他身上,湊近他精致的側臉撒嬌道。 寧淮眼睛直視前方頭都不偏一下:“讓你平時懶,才出來了這么一會兒就在嚷累,這個樣子再不鍛煉鍛煉,怎么給我生孩子?” “起碼再走到下一個街口?!睂幓床蝗葜梅?。 文子熹噘著小嘴一臉不情愿,大半個身子倒在寧淮身上,腳隨著他的腳步動。 兩人走法很奇詭,像是她在被他半拖著走。 終于走到了下一個街口,文子熹長呼一口氣,剛想找個地方歇一會兒,寧淮卻道:“快歇吧,歇完了咱們再走回去?!?/br> “還要走回去?!”文子熹驚道,“你沒說還要我走回去!” 寧淮癟癟嘴:“難不成你還想飛回去?” “不要!不要!”文子熹在寧淮面前甩手耍賴。 “乖一點好不好?咱們根本沒走多遠?!睂幓礋o奈,他哪敢讓她走多了,這一截路他還專門去問過太醫,太醫都說還少了。 “哼!”文子熹不吃他哄,抄著手,四下看了看,眼睛一轉,突然有了主意。 她指著斜對面那個最遠的糖食攤:“你去幫我買一根糖山藥我就跟你走回去?!?/br> 山楂她懷孕不能吃,山藥可以。 “你呢?”寧淮問。 “我在這里等你呀,你說過的,我只走到這個街口就行了?!蔽淖屿涑藗€小白眼。 寧淮有點擔心卻又挑不出錯,她出門素來愛吃些小食他是知道的,只能摸了摸她頭:“好好在這兒等我?!?/br> 文子熹看著寧淮遠去的背影喜不自勝,她要央一輛載客的馬車自己搭車回去。 正當她想要伸手招呼馬車之際,肩膀卻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轉身,站著一個眉目英俊的男子。 那人神色緊張:“姑娘你別怕,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被剛才那人拐來的?” 他都注意好久了,這姑娘明顯累了不愿意往前走而那人偏要拖著她走,剛剛兩人又說了什么,姑娘一直皺著眉在喊不要不要,都快哭了。 聽說京城里最近出現了一伙專門拐賣婦女兒童的壞人。眼前這個,既是婦女,肚子里又裝著兒童。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拐來的?文子熹左右看了看身后發現這男子確實是在對她說話, 一時有些不明所以, 什么是拐來的? 那男子見她左右張望的樣子還以為她是在怕剛剛那脅迫她的男人突然回來, 見她看著他的眼神里十分地狐疑, 便從懷里摸出一張腰牌遞給文子熹, 道:“姑娘別怕,在下名叫沈奕,乃京城衙門里一捕快,最近在追查京城里的幾起拐賣案子, 剛才我見拉著姑娘您的那人形跡可疑, 故想請問一下他是您的什么人, 您認識他嗎?” 原來是查案子啊, “他是我……”文子熹看過了他的腰牌, 剛想說他是我夫君,你找錯人了, 但話到了嘴邊的時候又被她給咽了回去, 想到寧淮非得把她拖出來走路,噘著小嘴對他抱怨了兩句, “我認倒認識他, 只不過他對我不好,逼著我走路,還不讓我搭車回去?!?/br> 沈奕辦慣了案子, 一見她這副樣子便料定此事有隱情,最近那伙人販子里不乏相貌瀟灑之徒,作案手法也獨特, 專挑那些年紀小見識不足的小姑娘下手,仗著自己相貌不錯,隨便耍兩個小手段便勾得了小女兒家的芳心,一來二去就開始挑唆人家跟他私奔。 單純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們哪敵得住這種攻勢,收拾了行禮便跟著自己自以為的“情郎”跑了,結果跑出去之后才發現自己的“情郎”是人販子,搶了她的銀錢不說,姿色好的便被買到煙柳巷去接客,姿色差一點的就打發給山里娶不上媳婦的老光棍。 而眼前的這個姑娘看起來年紀很小卻大著肚子,估計是跟那人販子擦槍走火過。這也不奇怪,畢竟這小姑娘實在美貌,人販子在作案過程中忍不住也說得通??此麄z剛剛的樣子,估計是小姑娘已經發現自己的這個“情郎”不對勁了。 不管怎么說,他雖然已經放年假了,但畢竟是個捕快,遇見了就不能坐視不管。 他似乎都已經能想到這姑娘生了孩子之后孩子先被賣了,然后她又被買到那種地方的慘狀。 沈奕四周偵查了一番確定她沒有被監視,抓起文子熹一個手腕:“姑娘快跟我走,我把你送到衙門去,你家人住在哪兒,我讓他們來接你?!?/br> “誒你干嘛?”文子熹手腕被他捏得緊緊,想掙掙不開,“我又沒被拐,不去衙門!” 衙門還是她家開的呢。 沈奕焦急解釋:“你那‘情哥哥’就是個人販子,人販子當然會對你不好。你被他騙了,快跟我走,待會兒他同伙來了我一個人不好對付?!?/br> “我沒說他是人販子!”文子熹氣鼓鼓道,“他只是今天對我不太好而已。我們剛剛吵架了不行啊?!?/br> “姑娘怎生這么不聰明,今日對你不好,明日就該賣了你了知道嗎?你以為他在跟你談情說愛,其實都是他的手段,他一心想著怎么賣你呢?!鄙蜣饶钏莻€孕婦不敢大力去拽她,一邊想把她帶走一邊看這里是否會有巡街的兄弟經過來幫忙。 “你們在干什么?!” 驀地,那人聲音里的寒氣遠勝今日的溫度。 寧淮回來了,一手拿著一根剛買的糖山藥,一手把文子熹的手腕從沈奕手中奪了出來。 好呀,他才走了沒多久就有人敢當街強搶民女,搶的還是他的媳婦。 “你!”沈奕手一空,下意識地想要拔刀,卻又忘了今日穿的是常服,拔了個空,他緊張的往寧淮身后往,看他的同伙是否也跟著來了。 他身后無人,沈奕見到寧淮只只身一人沒帶同伙后倒也不懼,厲色道:“你到底是這位姑娘什么人?青天白日之下就敢行坑蒙拐騙之事,姑娘心智單純識不破你的jian計我可不一樣,乖乖把這位姑娘放了,跟我回衙門去認罪!” 文子熹忙辯道:“我說了多少遍了,他沒有拐我,是不好!” 她抓著沈奕一條胳膊:“你來評評理,這人讓我一個孕婦出來瞎逛,我都那么累了都不讓我休息,不是對我不好是什么?” “文子熹!”寧淮咬牙切齒,她又在搞什么名堂。 沈奕一聽把文子熹擋在自己身后,對寧淮道:“聽到沒,姑娘都這樣說了,你還有什么狡辯的?” “你給我過來?!睂幓礇]理沈奕,陰沉著臉對他身后的文子熹道。 沈奕轉身對文子熹柔聲道:“姑娘別怕,今日只要沈某在這兒,這壞人就休想再把你帶回去?!?/br> 文子熹聽到寧淮壓抑的聲音心下一抖,一邊是生氣了危險值很高的阿淮,一邊是這個自稱是個捕快的沈某,焦慮。 寧淮見文子熹沒應聲,對著沈奕不怒反笑:“敢問這位仁兄,咱本朝的例法當中,可有男子不能帶自己妻子回家的規定?” 沈奕有些迷惑,只答道:“不曾有過?!?/br> “呵……”寧淮冷笑一聲,眼底寒光乍現,“那你如今擋在內子身前,意欲何為?!到底誰才做的是壞人的事情?” “內,內子?”沈奕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正趴著頭的文子熹。 寧淮看向文子熹,正色道:“你自己說?!?/br> “哎呀,”文子熹鼓起小腮,猶豫了好一陣,終于挪著腳步一點一點站到了寧淮身側。 “那個,他是我夫君?!蔽淖屿鋵χ种竾肃榈?,“沈大哥你誤會了,他真的不是人販子,只是今天非逼著我走路對我不太好而已,我在跟他斗氣呢?!?/br> 沈奕消化了好一陣才弄懂今天的這場烏龍,他看著文子熹挺著大肚子小小一只站在寧淮旁邊,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又看看她身旁那個面色陰沉的“夫君”,突然起了要幫扶弱小的豪情。 他突然上前一步,抓住文子熹的一條手臂:“那姑娘也不能跟你回去,我沈某豈能坐視不管讓你懲戒你自己懷著身孕的妻子?” 文子熹心里一驚,寧淮卻已開始讓她站一邊兒去。 兩人都是蓄勢待發的狀態,就快點爆之際街上突然來了一隊巡邏的捕快,為首的捕頭見到沈奕便打了個招呼:“怎么了沈小子,今年好不容易輪到你過年休息,不在家里好好歇著又在跟人家吵嚷什么呢?” 那捕頭笑嘻嘻地走到三人跟前,在見到寧淮時突然變了臉色。 “王捕頭,別來無恙?!睂幓次⑽㈩h首。 王捕頭認出寧淮,立刻嚇得要往地上跪,還是身后的幾個小捕快架住了他,他挨個兒拍了身后幾個捕快和沈奕腦袋,急急忙忙道:“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見過狀元郎,哦不,駙馬爺,不對,還不快見過翰林院的寧大人!” 當初寧淮中狀元時便是王捕頭護送著打馬游街的,兩人有過交情,沒想到今日竟撞上了。 寧淮忙伸手阻止:“今日出門著常服,不受您的禮?!?/br> “是是是,”王捕頭忙點頭答應,在看到寧淮身旁的文子熹后又是一驚,“那么這這這,這位就是……” “她是他妻子?!币慌缘纳蜣炔粣偟?。 寧淮不愿多言,只對王捕頭道:“我先帶著內子回去,至于這一位……”他看了沈奕一眼,“王捕頭該好生管教才是?!?/br> 文子熹被寧淮牽著走了,途中回頭看了沈奕一眼。 寧淮見她回頭,突然腳下腳步加快,文子熹只能回頭緊緊地跟。 沈奕猛地反應過來,提起腳就像往前沖不讓他帶那姑娘走。然沒跑動,身子被兩個小捕快死死抱著。 “你知不知道他們是誰!”王捕頭恨鐵不成鋼地敲了沈奕頭一下。 沈奕一邊掙扎一邊道:“當個翰林院的官兒有什么了不起?那樣就可以對自己的妻子不好了?我不能坐視不管?!?/br> “你呀!”王捕頭指著沈奕鼻子,“寧大人現在是駙馬,你說他妻子該是誰?人家兩口子間鬧情.趣,要你這個外人管?!” “我……”沈奕聽了王捕頭的話后突然停止了掙扎,呆在原地喃喃道,“她,她是淑陽公主?” “怎么這么笨吶你?!蓖醪额^無奈地嘆了口氣。 ** 文子熹手里拿著寧淮買來的一串糖山藥,被寧淮牽著走,寧淮帶她抄了近路,拐進一個人較少的巷子。 她還沒問,便突然被他打橫抱起。 寧淮抱著她走,不說話,也不看她。 寧淮真的生氣的時候就不跟她說話,文子熹已經摸透了他的脾氣。他還記著她懶,所以才抱她回家。 文子熹把頭埋到他頸窩:“對不起嘛,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無語。 文子熹親親他鎖骨:“我哪知道那人會那么缺心眼兒,非把你當成人販子,這世上有我們家阿淮這么好看的人販子?” 還是無語。 文子熹皺起秀眉:“那是我不對,我不該跟他亂說話的,以后你想讓我走多遠我就走多遠怎么樣?” 依然無語。 文子熹有些受挫,沮喪不已:“我知道你是為我好的,怕我生產的時候沒力氣,我保證順利給你生個健健康康的孩子怎么樣?” 仍舊無語。 到家了,一路上文子熹跟他搭了不少話,甚至還主動拉著他的脖子要吻他,卻被他偏著頭躲過,給了獻吻的人不少的打擊。 寧淮直接把人抱到了臥房。 文子熹抱著被子往床里縮:“你,你干什么?” 寧淮冷冷看著她,勾唇笑得像地獄里面的修羅,終于舍得跟她說話:“干.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