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頓時,老太太伸手抓過桌上的一只白玉如意就沖著雷寅雙扔了過去,沖她咬牙切齒低吼道:“滾!” 雷寅雙輕輕巧巧地一側身,便避過了那砸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玉如意,又看著老太太一陣連連咂嘴,笑道:“老太太如此動怒,可是心疼您那侄女死得冤枉?可要叫我說,只怕她死得也不那么冤枉呢……” 說到這里,她眼珠一轉,卻是忽地計上心頭,便以一種話家常說八卦般的語調對老太太笑道:“對了,老太太只怕還不知道吧,那程姨娘說是畏罪自殺的,可聽人說,姨娘死之前好像連喊了好幾聲的‘救命’呢……” 她原就擅長說故事,說到“救命”二字時,卻是故意用著一種被人捏住脖子般的腔調,叫老太太聽了背后驀地就生出一陣寒意來。 雷寅雙則又恢復了她那跟人分享八卦般的語調,故意撫著個胳膊對老太太道:“再沒聽說過一個一心尋死之人會喊‘救命’的,要不,就是姨娘不是真心想死,要不……” 她的聲調又是一變,忽地變得一陣陰風自起,陰惻惻地道:“不定姨娘根本就不是當年的真兇。那真兇不過是要逼著姨娘替她頂罪,偏姨娘不愿意,這才遭人毒手的……嘶,”她捂著脖子倒抽了一口氣,又道:“說起來,姨娘從來都是深居淺出的,居然還遭遇到這種事……嘶,”她又假模假樣地打也個寒戰,“這么說,只怕那兇手就藏在咱府上呢!哎呦喂,只要一想到咱府上還藏著這么個心狠手辣的殺人犯,我這后脊梁上全是冷汗。老太太您怕不怕?!” 程老夫人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被她這番裝神弄鬼給嚇的,那衣袖幾乎都抖出了水波紋。她蒼白著一張臉,指著那門簾,沖著雷寅雙低聲嘶吼道:“閉嘴!滾,快給我滾出去!我一個字也不要聽你說!” 雷寅雙看看四周那些低垂著腦袋,恨不能把自己偽裝成一件家具的丫鬟婆子們,撇著嘴道:“老太太不愛聽我不說就是。不過老太太盡可以放心,虧得侯爺本事大,竟生生把姨娘之死的可疑處給捂了下去?!眳s是忍不住又替江葦青抱屈道:“顯見著這府里的人都忘了,當年受害的可是我們世子。那可是侯爺的親兒子,您老的親孫子呢,偏您不心疼孫子,倒去心疼一個上不得臺盤的姨娘,真是件怪事?!闭f著,一邊嘀咕著一邊掀著簾子出去了。 她的身后,老太太的臉色一陣發白。當年江葦青被拐之后,其實老太太心里多少起過疑的,可她懷疑的一直是程姨娘,卻又因著心里的那一點親疏遠近,以及江葦青眼看著是找不回來了,她最終還是選擇了睜一眼閉一眼。直到前些時候大理寺查案,似乎所有線索都指向著江承平,老太太才驚覺到,此事許并不是程姨娘所做,而是那江承平。雖說老太太一直不怎么待見江葦青,可她也從來沒想過要了江葦青的命的,偏這程姨娘還死得那么蹊蹺…… 老太太靠在大迎枕上,默默閉上眼,偏雷寅雙的話如針刺一般,一字一句地狠狠扎進她的耳朵里,扎進她的心里…… “咣”的一聲,雷寅雙忽地又掀了簾子探頭進來 ,直驚得老太太險些從那羅漢榻上跳將起來。 “忘說了,”她也不進門,只探著個頭對老太太笑道,“世子接了圣命,要隨圣駕去西山秋狩,我也要跟著一同去的。我可跟您打過招呼了喲?!眳s是不等老太太答話,便忽地一下又撂了手里的門簾。 站在簾外,看著那藍藍的天空,雷寅雙狠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了出來——因著大理寺的判決,叫她如今連表面應付一下老太太都很不樂意。見她和侯爺總在人前裝著個體面模樣,雷寅雙只想伸出老虎爪子,干脆利落地撕破他們的虛偽才好! 她家小兔有著這樣一群糟心的親人,在這樣的一個家庭里長大,居然都沒變態,簡直活得忒不容易了! ……明明就只有她這總把江葦青當個呆萌小白兔的傻老虎才這么認為吧! 緩緩吐著氣的雷寅雙忽然感覺到似有人在看她,扭頭看過去,就只見早她一步已經出來的何樺竟沒走,正貼墻站在廊下看著她。 雷寅雙沖著何樺挑了挑眉。 何樺看著她一陣猶豫。剛才雷寅雙跟老太太說的話,她全都聽到了——程姨娘“上吊”的那天,江承平回來時的臉色很不對勁。除此之外,何樺還發現,他的手上多了好幾道女人指甲挖出來的痕跡。何樺原就不是個聰明人,當時江承平隨便支吾一二她也就信了,直到如今聽著雷寅雙的這番裝神弄鬼,卻是才叫她越聽越起疑,越聽越心驚…… “有事?”見她看著自己發著愣,雷寅雙挑著眉梢問道,那語氣里帶著幾份明顯的不耐煩。 何樺一眨眼,到底沒敢把她心里的懷疑告訴雷寅雙,只悶不吱聲兒地一轉身,帶著她的丫鬟走了。 雷寅雙看著她的背影無所謂的又挑了挑眉梢,然后看著那藍藍的天際一彎眼眸——她要跟小兔出門玩去嘍! ☆、第149章 ·野戰 第一百四十二章·野戰 閑置了多年的西山皇家獵苑中,被乍起的秋風點綴成一片深綠淺黃的密林里,處處鳴響著清脆的鳥啼。這不禁叫人聯想起王籍那句著名的詩句:鳥鳴山更幽。 于一片幽靜的鳥鳴中,不知何處傳來一陣草葉摩挲的沙沙細響。頓時,警覺的鳥兒們全都住了聲。于是,一時間,似連空氣都凝住了一般,密林中透出一股山雨欲來般的緊迫感。 靜默半晌,林下那沒及人膝的草叢中,忽然響起一聲脆響,似有人無意中踩到一節枯枝一般。剎那間,山林上方響起一陣驚慌亂飛的羽翼拍動聲。便是林下草叢中藏著的人不曾看到一只鳥兒的身影,此時也已經明白,只怕今兒是要空手而歸了。 “誒!你怎么這么不小心!” 隨著一聲抱怨,那草叢中站起一個人影,卻是個身材高挑的女子。 女子約十七八歲年紀,眉眼生得雖算不得十分的俏麗,卻有一種別樣的靈動。此時她的手里正提著一根長鞭,扭頭嗔怪著一個跟在她身后的青年。 青年約二十出頭的年紀,個頭比女子略高一些,那白皙的肌膚和唇紅齒白的模樣,看著便像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世家子弟。見女子嗔怪著他,青年也不惱,只笑瞇瞇地彎著眼尾。那帶著某種不能明說企圖的明亮眼眸,悄悄掃過女子那被合身的大紅色箭袖勁裝襯得更顯玲瓏的身姿。 “反正你也只能過一過干癮。難道你要搶在皇上頭里,獵得頭一只獵物怎的?” 江葦青笑瞇瞇地說著,那眼再次掃過雷寅雙如今那堪于花姐一比高低的“偉岸胸懷”,白皙脖頸上的喉結不著痕跡地悄悄蠕動了一下。 自接了皇命后,江葦青便和太子各自分了工,他先來秋苑安排一應事務,太子則留在后面隨行伺候著天啟帝一行。于是,江葦青便這么假公濟私地帶著雷寅雙先行來了西山。 和雷寅雙一樣,其實江葦青也不是個什么勤勉之人,他把所有的事情分派下去后,便帶著雷寅雙鉆進了一片山林里,卻是連個侍衛都不曾帶。而于雷寅雙面前,他的說辭則是——重溫當年二人年幼時一同鉆林子捉鳥抓魚的舊時光。 雷寅雙又豈能不知道,她是不可能搶了天啟帝的彩頭的。她看看江葦青,又一臉遺憾地抬頭看看已經聽不到鳥叫聲的樹林子,然后如小時候那般,伸手握住江葦青的手腕,一邊拉著他往林外走一邊抱怨道:“以前聽石慧他們說這秋狩有多好玩,我還當真以為大家是要進山里打獵呢。原來鬧到最后,居然是往林子里放一些家養的山雞野兔,真是沒勁?!?/br> 江葦青抿唇一笑,那手掌一翻,十指插進她的指縫間握住她的手。因她總愛充著個保護者的角色,他便沒有跟她爭那個先,任由著她在前面領著路,他則像小時候那樣,乖乖地跟在她的后面?!扒镝饔植粌H僅只是打獵,其中還有一套祭祀禮儀的。若于祭祀中叫滿朝文武都空手而歸,便不說吉不吉利的話,這也忒丟朝廷的臉面了?!彼Φ?。 雷寅雙立時回頭看他一眼。 便是她沒說話,江葦青仍是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眼里的未盡之意,笑道:“我可沒你想的那般弱。之前北伐時,我也在塞外狩獵過的。你的那個狐皮手筒,可不就是我親手獵得的?!?/br> “你就吹吧!”雷寅雙不信地沖著他皺起鼻子,“宋大可說了,你最是惜命不過,連蘇琰都往前線跑了一圈,只你始終守在后方,從沒親自上過陣呢?!?/br> “你想我親自上陣?”江葦青眉頭一挑。 “才不!”雷寅雙立時應道,“比起建功立業,我只要你好好兒的就行?!?/br> “這不就得了?!苯斍嗝蛑旖怯中α似饋?。他是惜命,重生這種離奇的事,肯定是可一不可再的,且那時候他還沒能娶到雷寅雙,他可舍不得就那么死去。 “再說,”他笑著又道,“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只要最后不少了我的功績,我又何必親自去冒那個不必要的險?!?/br> 雖然種種跡象都顯示著,江葦青根本就不是一只呆萌小兔,可便是親耳聽他這么承認著,雷寅雙心里依舊固執地認定了他沒什么自保能力。 “你總有理!”她沖著江葦青皺起鼻子做了個鬼臉,卻是忽然就想起蘇琰臉上那道淡不下去的疤痕來,便笑道:“以前人都說蘇琰是‘病衛玠’,自他臉上多了那么一道疤后,倒再沒人提這個外號了……嘶!你干嘛咬我?!” 她猛一回頭,就只見江葦青正將她的手按在他的唇上,他那兩排潔白的牙,則毫不客氣地嵌進她那rourou的手背里。 “當著你男人的面說著別的男人,這樣真的好嗎?”江葦青拿舌尖舔著那兩排被他咬出的牙印,似笑非笑地看著雷寅雙。 那魅惑的眼神,忽地就叫雷寅雙心頭一動。她咬著舌尖飛快地扭頭看看四周,又聽著林子里重新響起一陣陣鳥鳴聲,便知道這附近肯定是沒人的。于是她一個背摔,將江葦青撂進草叢中,按壓著他的胸膛笑道:“就算兔子急了會咬人,終究是咬不死人的。老虎爪子可就不同了,敢惹我,當心我撕了你!” “好,撕了我吧……” 那江葦青恬不知恥地擺著個任君采摘的模樣,閃亮著雙眸柔柔看著她。便是雷寅雙的膽子有天大,也再不敢于這露天里跟他做些什么的。見他這模樣,她倒先窘了。才剛要翻身起來,卻是忽地就叫他攬著她的脖子,用力將她往下一拉,又翻身壓住她,一邊低頭去咬著她的耳垂,一邊柔聲道:“兔子天生就該給老虎吃掉……” 那低啞而富有磁性的聲音,是他情動時所特有的一種嗓音。便是沒認出他眼里的光芒,只這令人渾身酥麻的聲音,也足以叫雷寅雙知道他此時心頭想著什么主意了。 “起來,”她推著他,卻因著他的唇舌正吸吮著她那最為怕癢的耳垂,而忽地一陣全身無力,“別鬧,野外呢……” “嗯。野史上說,圣人便是結珠于野,我們也試試……” “不要臉……啊,又咬我!” “那你也咬我……嗯,再咬重些……” 秋日的艷陽透過樹梢,往林間那一小片空地上投下一塊塊斑駁的樹影。那被驚飛的小鳥于半空中盤旋半晌,才帶著謹慎重新落回樹梢。偏林下又傳來一陣陣從來沒聽過的奇怪聲響,鳥兒們紛紛疑惑地歪著頭,看著林下那纏綿成一體的兩個人影,卻是相互一陣好奇地打聽——這兩人在干嘛?! (我是怕被請去吃茶的分隔線……) 日頭偏西時,荒草蔓生的山道上,緩緩并行而來兩匹馬兒。馬上的人隨意交談著,并不時發出一陣陣銀鈴般的笑聲。 江葦青含笑看著雷寅雙。雖然她一直都愛笑,可顯然,身處山林中的她,要比身處京城時更為神采奕奕——果然,老虎就該是屬于山林的。 他微笑著勒住馬,以馬鞭劃過眼前的一片山谷,對雷寅雙道:“那些放養的野雞狐貍等物,都在這一片山谷里。你若覺得這些東西打起來沒個趣味,明兒等開獵了,我帶你往山里走。那里才是真正的野味?!?/br> “能逮著老虎嗎?”雷寅雙的眼立時就亮了起來。 江葦青眉梢一動,刻意往她胸前瞟了一眼,邪邪笑道:“能。今兒我不就逮著一只?” 想著林子里的荒唐,雷寅雙的臉立時就紅了,舉起馬鞭便要去抽他。 江葦青一陣哈哈大笑,腳跟一磕馬腹,卻是一馬當先便竄了出去。 等二人一前一后跑進獵苑時,恰跟御林軍的先頭部隊撞了個正著。 此次領命做了先鋒官的,正是宋大宋欣誠。見江葦青和雷寅雙從山上下來,宋大豈能猜不到,這小子肯定是假公濟私,帶著雷寅雙游山玩水去了。想著因要護衛皇帝和滿朝文武,叫他這一路走得那叫一個提心吊膽,如今看著眉眼生輝的江葦青,宋大心里頓時就是一陣不平衡,撥轉馬頭就向著他二人迎了過去。人還沒靠前,他的抱怨就已經出了口:“就知道你小子最是jian滑,總挑著便宜事做……” 他話還沒有說完,忽然便只見一道鞭影虛虛晃過他的頭頂,險些要打落他的頭盔。宋大被唬得猛一眨眼,再細看時,就只見雷寅雙瞪起一雙圓圓的虎目,正沖他噴著鼻息:“你說誰最為jian滑?!” 宋大一噎。他豈能不知道,雷寅雙自小就對江葦青有著一種極不理智的保護欲,且——他看看江葦青那似笑非笑的模樣——便是如今他能打得過雷寅雙了,也肯定敵不過江葦青那層出不窮的多端詭計。所謂識時務者為俊杰,他趕緊一呲牙,沖那小兩口露著個討好的笑,連聲道:“我jian滑,我jian滑……” 雷寅雙這才滿意地重又露出笑靨,問著宋大道:“三jiejie也來了嗎?” 宋大那塌下去的腰桿忽地就挺直了,露出一個傻笑大聲道:“你三jiejie來不了啦?!辈坏壤滓p詢問,他便一臉自豪地又道:“你三jiejie又有了。我和你三姐商量過了,若這一胎還是個男孩,就跟了她姓?!?/br> 雷寅雙一聽,立時便伸著個脖子,細問著他三姐的情況。 而被他倆無意中擠到后面的江葦青,則默默又掃過雷寅雙的腰身。論起來他倆成親也有小半年了,看來他該更努力一些才是。 ☆、第150章 ·天行健 第一百四十三章·天行健 皇帝一來,江葦青的日子就沒那么安逸了,他得鞍前馬后地侍候著皇上和文武眾臣們。 至于雷寅雙,她最是不耐煩這種情面上的應酬,且祭祀這等大事自古以來就沒女人什么事兒,她便樂得整天約著她那一幫閨蜜們去游山玩水了。 如今雷寅雙的名聲于京城中走著兩個極端。那上了年紀的保守人士們都認為她行為乖張、性情叛逆。若不是她那動不動就愛不顧臉面地當面跟人擼衣袖,還不知道有多少“熱心人士”熱衷于去糾正她的“不懂規矩”,可自雷寅雙首當其沖且不留情面地踩過江家某長輩的臉面后,這些最是懂得趨吉避害的貴婦們忽然間就重新認識到了一個真理: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說不清……能怎么辦呢?人怕狠的鬼怕惡的,既然惹不得,就都裝作沒看到那些不合時宜吧。 于是,在那些古板人士不得已的容忍下,雷寅雙的名聲便又走了另一個極端——居然莫名其妙就成了一些叛逆年輕人們的偶像。 所謂有壓迫的地方必有反抗,便是千年來大興都講究個“孝以順為先”,可架不住人心的不服。哪怕家長們都告誡著自家兒女不許跟雷寅雙親近,只沖著雷寅雙居然于種種非議中活得格外的暢意自在,便叫那些被壓抑壞了的小一輩們忍不住對她心生向往。而且,勛貴世家是世間最為虛偽的一幫人,便是家長們不許家里小輩跟雷寅雙要好,一個個偏還不肯把這種不友好落在明處,所以,于公共場合里,家里的孩子便是跟雷寅雙玩到一處,家長們也不好明著去阻止。于是,原本就粗線條的雷寅雙,根本就沒發現,自己被社交圈里的某些人給默默排擠了。 不過,便是她知道也不會在意。反正她又不缺朋友,那些會嫌棄她的都不是真朋友,是走是留她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再于是乎,那奉命守衛著獵苑的宋大,便幾乎天天都能看到,雷寅雙被一幫少男少女們簇擁著、喧嘩著、熱熱鬧鬧地自他面前呼嘯而過。 也不怪她的身邊會聚集起如此之多的年輕人,這些世家子弟們個個都精于城里的各種玩樂,可這鄉間的野趣,自然沒一個能比得上雷寅雙了。且雷寅雙自小就是個“孩子王”,指揮著一幫大大小小的年輕人們挖池塘、設陷阱,便是皇帝那里還沒有宣布開獵,抓個魚逮個鳥總還算不得是犯了規矩的。 雖說雷寅雙頗受人非議,可于那些鳳子龍孫們來說,便是她真“欺上壓下”了也沒什么了不起的,這天下可還姓著鄭呢!何況她還是為了他們的表弟/表叔出頭。便不說太后對雷寅雙的偏心大家都有目共睹,只他們一個個都被那森嚴的宮規禮儀約束得沒個自在,便忍不住要對雷寅雙的自在生出許多的向往。何況,她還是個會玩兒的! 當一排蘿卜丁兒似的皇子皇孫們,一個個乖巧地給天啟帝帶去他們親手捉到,又親手烤成各種模樣的野魚野鳥,甚至還有鳥蛋時,一直忙著祭天之禮的天啟帝才知道,他的眼皮子底下竟還有這等他所不知道的趣事。 于是,當雷寅雙再一次帶著她那一幫“小的們”,如山大王般呼嘯著撲進一條清亮的小溪時,一個個還沒能釣到幾尾魚,就忽然發現,小溪四周竟被禁衛軍給圍了——那原該在大殿上忙著祭祀大典的天啟帝,居然扔下滿朝文武,只帶著江葦青和太子殿下以及蘇琰等近侍,偷偷摸過來也要體驗一把野釣的樂趣。 許是因為雷寅雙天生就是個沒什么上下尊卑觀念的人,天啟帝的到來,令石慧等人一陣拘謹,只她依然故我,還因天啟帝笨手笨腳地弄掉了魚餌而毫不客氣地嘲笑了這位帝王兩句。 看著她面不改色地從竹筒里倒出一條蠕動著的蚯蚓,用小刀切成兩半后,將其中一半掛在天啟帝那空了的魚鉤上,蘇琰忍不住就咧著嘴做了個怪模樣,扭頭問著江葦青,“她竟不怕?” 他扭頭看向江葦青時,便正看到他帶著一種癡迷,欣賞著雷寅雙的一舉一動。 “算我沒問?!碧K琰嘀咕著,伸手摸了摸額頭上那條似乎已經沒辦法去掉了疤,那眼則隔著溪流看向石慧。 石慧這會兒正被幾個十來歲的半大少年們圍著,其中一個正拉著她的手,指著山林說著什么,石慧則堅定地搖著頭。蘇琰認出,那個拉著石慧的小胖墩正是石慧的弟弟石賢??杀闶钦J出那是她弟弟,蘇琰心里仍是一陣不爽。 自北伐回來后,他原想向她舊事重提的,偏那時候七皇妃因難產沒了,那七皇子不知怎么竟打上了蘇瑞的主意。虧得他們父子防范得嚴,才沒叫七皇子得逞。而因著這件事,叫蘇家和七皇子一系幾乎明著對立了起來,他和石慧之間也因此變得更加沒那個可能了。便是如今太子之位已定,以他蘇家的地位,他若娶了石慧,只怕是要給某些仍不甘心的人留下一些錯誤的信號,更甚者,連天啟帝都對他家的立場生出懷疑…… 雖理智告訴著他,這件事就如石慧當初拒絕他時所說的那樣,是不可能的事,可每次只要石慧在他眼前,他的眼就再看不到別人了。甚至,只要有人靠近于他,他心里都會生出一種難以忍受的刺痛…… 隔著一條溪流,石慧感覺到蘇琰看過來的眼,卻終究克制住扭頭看過去的念頭,低頭告誡著哼哼嘰嘰磨著她的石賢道:“不許去!獵苑里的獵物還不夠你打怎的?怎么就想著非要進山不可?” 石賢扯著他jiejie的手,哼著鼻音道:“獵苑里那些哪能叫作獵物,不過是家養的又被放出來的罷了。何壽說,山里的野物才是真獵物呢……對了,雙雙姐也是這么說的!” “那等你有雙雙那一身的好本事再說!”被蘇琰的眼看得一陣煩躁的石慧暴躁道,“沒那本事之前,你們一個個都給我老實呆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