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這里原也是王氏族人的產業。因鴨腳巷的特殊形狀,叫街上的聲音很容易就傳到巷子里去。那家人很是嫌棄這里住家不夠清靜,因此極是樂意把房子賣給王朗他們。而對于王雷姚三家來說,鴨腳巷的這一特性卻并不是困擾,甚至可以說,這還是一道天然的防線。 鴨腳巷這傳音的秘密,除了他們三家外,鎮上知道的人并不多。而且顯然,那幾個聚在巷口處商量著要怎么在鎮子上放火干壞事的黑衣人們也不知道這一點。 此時正是七月初,天空中只一彎細細的月牙兒,連星星都沒有幾顆。如此暗淡的月光,便是那些人正大光明地站在街心里,都叫人看不清模樣,又何況他們全都躲在巷壁的陰影下。雷寅雙悄無聲息地翻出院墻后,便貓著腰藏在巷頸的喇叭口處。她小心探頭往外看了半天,竟只隱約看到巷口處塞著一團模糊的黑影,連一共有幾個人都看不真切。 而這些人在說著的事,卻是叫她很吃了一驚。 這些人光聽口音就知道,并不是本鎮人士。那為首之人,被其他人稱作“龍爺”。這會兒那龍爺正給手下那幾個人布置著任務,什么人在哪里望風,什么人往什么位置放火,什么人又在哪里接應等等…… 雷寅雙默默把那人的話全都記了下來。她才剛要回身去把這情報告訴她爹,忽然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惡狠狠的道:“別人也罷了,旁邊客棧的那花寡婦,再不能輕饒!能燒死那娘們就最好不過了?!?/br> 這竟是陳橋的聲音! 雷寅雙正吃驚地眨著眼,就聽到那個龍爺沖眾人低喝了聲:“行動?!?/br> 眨眼間,那些黑影就竄出巷口四散開來。最后的那幾個人,則全都貓著腰,往巷口右側摸了過去——那里,正是龍川客棧。 雷寅雙不禁一陣大急,這時候再跑回家報信肯定來不及了,于是她想都沒想便從巷口里沖了出去,一邊往外沖,她一邊用盡她最大的嗓門大聲喊著:“來人啊,有賊人放火燒房子啦!” 此時那個龍爺和陳橋正在撬著客棧的門板,想要跑進店里去放火,卻是誰都沒料到,會忽然有人大聲示警。 龍爺一驚,立時沖一個同伙偏頭示意。那同伙從懷里掏出一把匕首,握在手里就往聲音的來處跑去。 恰正好雷寅雙也從巷子里往外跑,二人就這么撞了個臉對臉。 也虧得雷寅雙還是個孩子,那個同伙一時也沒聽出來這叫嚷之人是個孩子。他順著腳步聲傳來的方向,舉著匕首就那么盲目地刺了過去,雷寅雙只覺得眼前一陣風過,忙一矮身,便這么從那人的胳膊底下鉆了過去,且還順勢點了那人胳膊上的麻筋。 “當”的一聲,那匕首就掉在了地上。 這時,那個龍爺已經聽出來她只是個孩子了,忙沖那同伙喝道:“快讓她閉嘴?!?/br> 同伙吃了個悶虧,又發現他吃的竟是個孩子的悶虧,那心頭的火頓時就旺了起來,抬腿就沖著雷寅雙踢了過來。 要說雷寅雙雖然擅長打架,可那不過是跟小伙伴們的小打小鬧,從來都不是以取人性命為目的的。而這被她激怒了的漢子,卻是拳腳帶風,一副恨不能一腳將她踹著透心過的架式。雷寅雙則仗著她個子小,身法靈活,一邊躲著那人的拳頭,一邊還不忘大聲叫嚷。于是寂靜的老街上,滿滿地回蕩著她那響亮的童音。 見手下竟沒能一下子拿下個孩子,還叫那孩子又叫了兩嗓子,龍爺不由罵了聲:“沒用!”掏著匕首也撲了過去。 雷寅雙再怎么厲害,不過是矮子里面的將軍,孩子里面的王罷了。兩個成年男人,且還是兩個懂拳腳的男人來圍攻她,她一下子就顯得捉襟見肘起來。她險險晃過那個龍爺,誰知迎面就是那個大漢的拳頭。雷寅雙往后一倒,避開了那漢子的拳頭,卻又看到龍爺的匕首向她襲了過來。 “小心!” 忽然,夜空中又響起一個孩子的聲音。雷寅雙就地一滾,雖然避開了那個龍爺的匕首,卻是眼見著就把自己又送到那個大漢的腳下。她以為自己只怕要挨了這一腳了,不想那大漢忽然大叫了一聲,踉蹌著回頭往身后看去。 雷寅雙也順著他的眼看過去,就只見小兔不知何時出現在那大漢的身后,且他的手里還拿著把明亮亮的匕首——就是那個大漢被雷寅雙弄掉了的匕首。 大漢摸摸腿后,抬手看時,見竟是一手的血,立時怒吼一聲,也顧不得雷寅雙了,轉身就沖著小兔撲了過去。 “小心!”雷寅雙也沖著小兔喊了一嗓子。只是,這會兒她也顧不上小兔了,那個龍爺持著匕首再次向她襲了過來。 龍爺的功夫果然要比那個大漢精道,只兩三招,雷寅雙就招架不住了。何況她還要忙里偷空注意著小兔那邊的動靜。 小兔才剛練了兩個月的武而已,哪里是那個大漢的對手,早被追得狼狽不堪了。也虧得他如今跟雷爹學的是八卦掌,八卦掌又最是講究個四兩撥千金的巧勁和腳下的閃避功夫,這才沒叫他吃了什么太大的虧。 說時遲那時快,雖然小兔和小老虎都感覺他倆好像已經跟龍爺周旋了半天了,其實前后不過才幾息的時間。就在雷寅雙替自己和小兔都捏著把汗時,街上終于有了動靜。那客棧樓上,忽然亮起一道燈光。偏這會兒雷寅雙因躲避那個龍爺,再次使出那地滾龍的招式,一抬頭間,就恰好叫那道燈光晃了眼。她下意識地眨了一下眼,等再睜眼時,就只見那龍爺獰笑著,舉著匕首向她刺了過來。 雷寅雙立時嚇出一身冷汗,狠命一蹬腿,讓自己沿著青石板地面往后滑去,眼看著要害處避開了,只怕腿上難免要挨了一刀時,不想那龍爺忽地兩腿一軟,竟直直倒在了她的腳下。 直到這時,雷寅雙才聽到半空中炸響一個聲音:“找死!” 她順聲抬頭,就只見那聲音響起處,一個人影如老鷹般,從二樓的窗口里凌空跳了下來。那人落地后,卻是沒看向雷寅雙,而是向著那個正追在小兔后面的大漢撲了過去。大漢只得放棄小兔,回身過來迎戰。卻是只一個照面,就叫那人一腳將他踹飛了出去,然后就撲在街心里不動彈了。 雷寅雙愣愣地看著凌空落下的花姐。直到花姐向她跑過來,她才想起來腳邊還匍匐著一個“危險”。 等她低頭看過去時,就只見那個“龍爺”仍是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雷寅雙定睛一看,這才注意到,他的后脖頸上插著把梅花小刀。那刀身已經全然沒入了他的脖頸,外面只露著一截不明顯的刀柄。 她看著那梅花小刀發愣時,花姐已經跑了過來,先是一腳掃開那個龍爺的尸體,又屈著一條腿,半跪在雷寅雙的身邊,一邊伸手在她身上亂摸著,一邊焦急地問著她:“怎么樣?傷到哪里了?” 雷寅雙搖搖頭,看著她張了張嘴,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之所以一時出不了聲,一則,是事情發展得太快,叫她有點反應不過來;二來,剛才她是真嚇著了;第三…… 她不好意思地又往花姐的胸前瞄了一眼。 這會兒花姐的身上竟只穿了件褻衣,顯然是直接從床上跳下樓的。便是今兒是上弦月,月光暗淡得叫人看不清路面,可那松松領口下露著的一大片雪白肌膚,以及短小褻衣下露著的半截腰肢,全都白晃晃地勾著人的眼…… 更要命的是,她這樣半跪在雷寅雙的面前,恰好叫那樓上的燈光從她背后照過來。燈光襯著花姐身上那白色褻衣和松松垮垮半吊在她腰間的撒腿褲,簡直如透明的一般,把她整個身體的曲線映了個纖毫畢現。從雷寅雙這個角度看去,她簡直跟沒穿沒什么區別…… 要說雷寅雙雖然是個姑娘家,可她家里已經很久沒個成年女性了。且就算是她那過世的娘親,也從來不曾這么衣衫不整地出現在雷寅雙的面前過……所以,這竟還是她頭一次看到一個成熟婦人的……呃,“**”。 雷寅雙這熊孩子,一向有著貓一般的好奇心。這頗為養眼的一幕叫她只略尷尬了一下,就又偷偷抬眼瞄向花姐那線條優美的胸前。 她正偷瞄著,小兔捂著胳膊過來了。雷寅雙立時覺得,自個兒一個姑娘看了花姐沒什么,小兔一個男孩卻是太不合適了,她抬著頭才剛要叫小兔別過來,那眼角處忽然閃過一個黑影,再扭頭往旁邊看去時,就只見陳橋不知什么時候摸了過來,正執著把匕首向花姐撲過去。 雷寅雙吸著氣才剛要提醒花姐小心,就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喝道:“當心!” 隨著她爹的呼喝,那陳橋不知被什么東西當著面門拍了過來。他立時丟了刀,捂著臉蹲在地上就長嚎了起來。 花姐一皺眉,過去在陳橋腦袋上狠踢了一下,那嚎叫聲立時便斷了。 見雷寅雙張著嘴看著她,花姐笑道:“放心,沒踢死他?!庇謫栔滓p和趕過來的雷爹,“怎么回事?” 雷爹瘸著腿走到昏倒的陳橋身旁,從地上撿回自己的鞋,一邊套上一邊抬頭,他才剛要答著花姐說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卻是這才注意到花姐這一身穿著…… 古板的雷爹立時就自己嗆著了自己。 雷寅雙則是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把她偷聽到的那些歹徒們的話給她爹和花姐,還有跟著趕過來的姚爺,以及被這偌大的動靜驚動跑出來的陳大、青山等街坊鄰居們都說了,正說著這些人分頭放火的事,后面的廟前街上果然就亮起了火光。 姚爺立時就接過了組織權,吩咐著青山道:“趕緊去給里正報個信?!庇纸兄渌麕讉€年青力壯的街坊,“分頭往那幾個點去看看。記得沿途敲鑼……”交待完緊急的事后,他這才低頭看向雷寅雙,問道:“可傷到哪兒?” 這會兒雷爹早把雷寅雙和小兔都檢查了一遍,對姚爺搖頭道:“都是些皮rou傷?!闭f著,那手帶著股惱意,不客氣地在雷寅雙的后腦勺上拍了一記。 雷寅雙沖她爹吐吐舌,倒沒敢多話。等她注意到她爹身上竟只穿了件坎肩小褂時,卻是不禁一陣疑惑。她明明記得她爹從巷口出來時,身上套著件衣裳的……而轉眼,她就看到她爹的衣裳去了哪兒——正套在花姐的身上呢。 她這里看著花姐身上那件原屬于她爹的衣裳眨著眼,姚爺那里已經把街坊們都組織了起來,又吩咐著三姐看牢鴨腳巷的孩子,特別是這不老實的雷寅雙,然后回頭對雷爹和花姐道:“這些人都是有備而來的,且看樣子還都是老手。我就怕鎮上的人對付不了他們……” 花姐立時道:“不怕,我和雷哥這就趕過去。若是點子扎手,憑著我倆,拿下應該不成問題?!?/br> 這時,李健擠了過來,對花姐道:“我跟你們一起去?!?/br> 三姐一翻白眼兒,道:“你添什么亂!黑燈瞎火的,老實著些,叫大人也省點心吧!” 陳大聽了,立時拉長音調應和著三姐道:“正是這話?!庇只仡^喝著那些不知天高地厚跑出來看熱鬧的孩子,“都回去!”然后又伸手在雷寅雙的肩上拍了一記,道:“你個熊孩子,這些人是你能對付得的?看看,若不是花姐,你這小命早沒了!” 跟那個龍爺和那個大漢纏斗時,雷寅雙全神貫注只顧著保命了,倒也沒感覺到身上有什么不對。如今陳大的手這么一拍,她這才感到肩上一陣火辣辣的疼。再扭頭看向小兔時,就只見正接受著板牙奶奶安慰的小兔也是一陣呲牙咧嘴。不用想也知道,這會兒小兔身上大概也跟她差不多,都是一塊青一塊紫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十七章·遇襲 回到鴨腳巷內,板牙奶奶和板牙娘一人一個地“承包了”小老虎和小兔——這倆孩子,跟那倆大人打架時,用得最多的招術就是“懶驢打滾”。特別是雷寅雙,幾乎全程都是在地上滾著的,這會兒身上早不能看了。 板牙奶奶捉了小兔去王家洗澡,板牙娘就押著小老虎進了雷家的廚房。板牙娘還想親自替小老虎洗澡來著,叫雷寅雙好說歹說,才把板牙娘給推了出去。 打架的時候雷寅雙沒感覺,她甚至都不記得自己有被那兩個人實打實地打到過,可脫衣裳的時候,那感覺就來了。她只覺得渾身哪兒哪兒都疼,特別是肩上。她記得自己明明已經閃開了的??磥泶笕说娜^和孩子的拳頭到底分量上還是有區別的,當時感覺只是輕輕蹭了一下,結果被打著就是被打著了…… 雷寅雙呲牙咧嘴地泡進澡盆里。此時仍是半夜時分,板牙娘給她留了一盞豆大的油燈。借著昏黃的燈光,她盯著自己的胳膊腿看了半天也沒能看出有什么青紫的痕跡——倒未必是身上沒個痕跡,而是她一到夏天就曬成個煤球狀,便是這會兒真被打青了,一時也看不出個狀況。 要說這小老虎一向都覺得自己挺牛的,今兒跟兩個大人過了過手,才知道,她那個“?!弊?,也只能在孩子里面吹吹牛罷了。一向不服輸的雷寅雙兀自磨了磨牙,決定從明兒起,更加努力的練功。 雷寅雙一邊想著,一邊沖自己握了握拳。油燈下,拳頭在墻上印出老大一個影子??粗怯白?,她忽地就想起花姐背著光時,那極為誘人的身體曲線來…… 想著花姐的凹凸有致,小老虎猛眨了眨眼,然后低頭看向自己胸前的一馬平川。頭一次,她意識到,等將來有一天,她的胸前也會和花姨一樣,鼓起兩個“大白饅頭”…… 雖然廚房里只她一個,那門窗也關得好好的,熊孩子雷寅雙仍是縮著脖子鬼鬼祟祟地往前后左右張望了一下,然后才再次低下頭,瞅著胸前一陣研究,甚至還好奇地拿手指戳了戳,卻是怎么也想不明白,這里怎么會鼓起來……她正想著是不是找個機會問問“萬事通”的三姐知道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忽然就聽到門外傳來板牙奶奶跟板牙娘說話的聲音。 “這小兔,真是人小鬼大!”板牙奶奶笑道,“才幾歲大的小毛人兒,竟還知道害臊了,都不肯讓我給他洗澡,非得自個兒洗。也不知道有沒有洗干凈?!?/br> 小靜在一旁笑道:“奶奶,別說是您,除了雙雙,您看他什么時候叫別人碰過他?” “是喲,你不提我倒忘了。這小子,平??粗郧傻囊粋€娃兒,偏竟有這么個怪毛病。不過如今看著倒是已經比以前好多了。我還記得他才剛來的時候,連他姚爺爺給他把脈,他都要把手腕子搓上半天的?!庇中Φ?,“不過小孩子小時候總有各種各樣的毛病。拿雙雙來說,小時候離了她的那只布老虎,連覺都睡不著的,如今倒再看不到她抱著她的布老虎了?!?/br> 廚房里正洗著澡的雷寅雙手下忽地就頓了頓。她娘告訴過她,那只布老虎是她還沒出生時,她娘親手給她縫的。三家人一路逃著兵荒,把什么都給丟了,唯這只小布老虎竟奇跡般地保留了下來。她娘去世后,她就舍不得再抱著那只布老虎睡覺了,還特意讓她爹給她做了個小樟木盒子,把那只布老虎收了起來…… “娘……”外面,板牙娘似乎也想起了那只布老虎的來歷,便隨口指了件事,打斷了板牙奶奶的嘮叨。 板牙奶奶答了板牙娘的話后,又問著她:“雙雙呢?還沒洗完?” 門內的雷寅雙這才回過神來,趕緊隔著門應了一聲:“好啦好啦,這就好啦!”然后拿起瓢舀著水往身上沖去。 許是被板牙奶奶剛才的話勾起了心思,一向沒有板牙奶奶那么感性的板牙娘也跟著忍不住嘆了句:“這一個兩個的,不過眨眼的功夫,竟都長這么大了?!?/br> “是呢,想當年……”老太太應著,忍不住又說起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舊事來。 那兵荒馬亂年月里的故事,鴨腳巷的孩子們耳朵里都快聽出一層繭子來了。也就只有在大人面前裝著乖萌的小兔有那個耐心,聽著板牙奶奶念叨那些連他都已經聽過好幾遍的故事。 等雷寅雙頂著一頭濕發從廚房里出來時,就只見板牙娘正指揮著小靜和板牙他們幾個把桌子板凳從屋里搬出來。板牙奶奶則背對著雷寅雙,坐在涼床邊緣處,一邊給小兔講著當年逃兵荒的事,一邊給他身上抹著藥酒。 此時小院里已經掛起了好幾盞燈籠,可因為有板牙奶奶擋著,叫雷寅雙一時看不到小兔到底傷得如何了。偏她洗澡的時候一時大意,叫水濕了她的鞋,她這會兒腳上趿著的,是她爹洗澡時穿的大竹板拖鞋,比她的腳要大了三圈都不止。她穿著那鞋往涼床那邊才走了兩步,就差點自己把自己絆了一個跟頭。 板牙娘見了,喊了聲,“才洗干凈的,看再摔一身泥!”便過去一把將她抱到竹涼床上,她則轉身進廚房替雷寅雙收拾澡盆了。 直到坐到涼床上,雷寅雙才發現,這會兒小兔正光裸著個上半身,讓板牙奶奶往他的胸前抹著藥酒。 便是在這昏暗的燈光下,她仍是能夠清晰看到,小兔的鎖骨下方印著塊巴掌大的青紫。偏他還生得白,那雪白肌膚襯著那塊青紫,卻是愈發地醒目了。 她正盯著那塊青紫看時,小兔忽然伸過手來,微涼的指尖輕觸著她的唇角,問著她:“疼嗎?” “什么?”她一愣,抬起頭來。 就只見小兔微擰著眉尖看著她的嘴,手指再次輕輕碰了碰她的唇角,道:“這里都青了?!?/br> “啊,是嗎?”雷寅雙抬手摸摸唇角,話音里仍帶著幾分心不在焉。那兩只眼卻又一次不自覺地從小兔胸前的那塊青紫,落到其下兩個微微突起的粉色小珠上…… 若說小兔的雪白襯得那塊青紫更加嚇人,那么,這兩點粉嫩,則被襯得更加粉粉嫩嫩了…… 呃! 等意識到自己的眼在看著哪兒時,雷寅雙的臉上立時一陣發燒。她忙不迭地轉開眼,捂著唇角支吾道:“那個,我不記得我有被他們打到這里了……” 直到雷寅雙頭發上的水滴到板牙奶奶的胳膊上,板牙奶奶才注意到她正頂著一頭濕發,便回頭喊著三姐道:“拿塊巾子過來,幫雙雙把頭發擦擦?!庇重焸渲p雙道:“真是的,這頭發竟也不知道擦一下。等打濕了衣裳,黏在身上,看你難受不難受!” 三姐拿了巾子蓋在雷寅雙的頭上,狠狠地把她的腦袋一陣亂揉,笑道:“她要知道講究這個,就不會被人叫作‘虎爺’了,該叫她‘虎妞’才是?!?/br> “我才不是什么‘虎妞’呢!”雷寅雙立時就炸了毛。不知為什么,打小她就特別反感人叫她“虎妞”,甚至因此沒少跟人干仗。 可惜的是,她這只小老虎在鴨腳巷眾人面前一向是只紙老虎,明知道她不高興人這么叫她,板牙奶奶仍捋著虎須,笑話著她道:“是呢,怕就是這‘虎爺’叫壞了,竟把她叫得都不知道自己是男孩還是女孩了?!?/br> 這會兒板牙奶奶已經給小兔上完了藥,正拿過他的衣裳,準備幫他穿起來。 小兔趕緊接過衣裳,笑道:“奶奶,我自己來?!闭f著,拿著那衣裳抻了抻上面折疊的印子,然后才抬著手臂慢條斯理地開始穿衣。 如今小兔在鴨腳巷落腳也快有兩個月了,因此,三家人多少都知道,這小兔是個愛整潔的,竟是看不得衣裳上有一點皺褶。每次出門前,他都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凈凈、利利索索的。而因著他的到來,一向不怎么講究的小老虎倒因此也跟著變得整齊了不少——要知道,小兔出現以前的小老虎就是個玩心重的,便是頭發散了一綹,或者衣領歪了,甚至鞋尖破了,她都能那么毫不在意地往街上跑。 板牙奶奶看看過于仔細的小兔,再看看過于大咧列的小老虎,不由搖頭笑道:“你們這一虎一兔,真該揉在一起和巴和巴,重新再捏兩個小人兒出來。一個太講究,一個就太不講究了。你倆到底誰是男孩誰是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