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模仿能力很強，你別老整些餿主意?！?/br>
    “哎——”阿揚的笑聲戛然而止，換上一副老成的疲憊，“外婆吃飯說好多話哦，老師說吃飯不要說話的……”

    許連雅和趙晉揚在后視鏡里相視而笑。

    許連雅說：“小心外婆聽到下回輪到給你‘上課’了?！?/br>
    車位緊張，許連雅停得離家遠了點。

    趙晉揚給阿揚開了車門，阿揚又伸出手，笑嘻嘻——

    “爸爸，要抱?！?/br>
    期盼已久的稱呼像輕輕往他胸口捶了一下，趙晉揚滯澀了片刻。

    阿揚以為他沒聽清，大聲了一些：“爸爸，要抱?！?/br>
    許連雅也聽見了，撞撞他手肘，笑：“愣著干什么，叫你抱呢?！?/br>
    “哦，哦……”

    趙晉揚卻在車門邊蹲下身，拍拍肩頭，說：“坐爸爸肩膀上來好不好？”

    “好！”

    許連雅在旁扶了一把，阿揚穩當地騎到趙晉揚結實的肩膀上，趙晉揚前臂壓住掛在胸前的兩條小腿，說了句“扶穩了”，伴隨小孩的呼聲慢慢站起來。

    “我變高了——！哈哈哈——！”

    許連雅不時得提醒——

    “阿揚，不要摘葉子，抱緊你爸爸?！?/br>
    “嘻嘻?！?/br>
    “阿揚，叫你不要摘葉子了，沒聽到嗎？”

    “它跑到我頭上來的……”

    “……”

    阿揚玩得差不多了，朝許連雅伸出一只手，“mama，拉手?！?/br>
    許連雅舉起手，拉住了她。

    三個人的影子像三道匯聚到一起的水流，一直沒有分散地晃晃悠悠往家里走。

    到得樓下，樓宇陰影里走出了一個男人。

    趙晉揚停了下，挑起下巴，“找我啊?！?/br>
    郭躍仰頭瞅了瞅阿揚，阿揚對他嚴肅的臉有著莫名怯意，笑容也斂起來了。

    趙晉揚順勢把阿揚放下來，說：“剛吃飯回來?！?/br>
    郭躍點點頭，看向許連雅：“小朋友的同學找回來了?！?/br>
    “找回來了嗎？”

    “嗯，就下午的是?！?/br>
    “太好了！”許連雅彎腰跟阿揚說，“聽到叔叔說了嗎，小智回家了?！?/br>
    “嗯！”

    “等過段時間我們去看看他好不，給他送一只小鳥?！?/br>
    “好！”阿揚踢踢腿，又笑起來。

    許連雅對郭躍說：“上來坐會吧?！?/br>
    郭躍搖頭，“不了，我跟他說幾句話就走?！?/br>
    “哦……”

    想著郭躍也不會單純為了告知消息而來，許連雅看看兩個男人，說：“那你們慢慢聊，我先帶阿揚上去了?！?/br>
    “嗯?！惫S低頭看向阿揚，揮手：“小朋友再見?！?/br>
    “……叔叔再見?！?/br>
    等母女倆進了樓宇大門，趙晉揚開門見山：“急事？”

    郭躍掏出煙盒，遞了他一根。

    趙晉揚擺了擺手，“不抽了，一會上去小孩嫌我臭?！?/br>
    郭躍僵了一下，自己咬上。

    “泰三出獄了?！?/br>
    趙晉揚豁然抬眼，剛才那種慈父的眼神瞬時消散。

    “有人在附近看見過他?！?/br>
    良久，趙晉揚伸出手，“煙給我下?！?/br>
    第88章 第十七章

    趙晉揚又一次陷入六年前相同的困惑，泰三到底沖著他來還是許連雅。

    六年前他和這條藏獒一起關在籠子里，即使撕個兩敗俱傷，也不怕殃及無辜?，F在藏獒在戶外游蕩，稍微激怒，只怕他會咬傷小羊羔。

    “南寧有什么實彈射擊場嗎？”趙晉揚那晚問。

    “你想干什么？”

    趙晉揚伸出左手看了看，“怕久不用生疏了?！?/br>
    郭躍立馬否決了，“你想也別想！真有那么一天，這條線摸一下就能找到你！”

    趙晉揚嘆了口氣，“泰三有幾個人？”

    “還摸不準，盧勁死了，不知道他剛出來還能拉攏多少殘兵敗將?！?/br>
    盧勁的名字讓趙晉揚產生恍如隔世之感，他最近覺得自己越來越像普通人，除了耳鳴時候會想起那顆手/雷。

    郭躍說：“我會跟隊里申請配槍……”

    趙晉揚特意看了他一眼，說：“郭躍，你別亂來?！?/br>
    “說我還是說你呢？”

    “也就上班時候能用，要有個閃失你麻煩少不了。你被隊里——”這個詞依舊能給趙晉揚一種強烈的歸屬感，甚至對于他是專有名詞，指代之物只有一個，“你被你們領導警告得還不夠多么？”

    “我們是怕領導的人么？”

    趙晉揚冷笑，“別當誰都能是老大?！?/br>
    郭躍抽完最后一口煙，說：“我們都小心點。有什么異動我會通知你，你有事也找我，隨叫隨到?！?/br>
    趙晉揚沒料到他和郭躍還沒理出個應對方案，泰三便撞上門來了。

    回想以往，也很少能有具體謀劃出整個計劃的時候。往往都是確定了大方向，小細節隨機應變。

    那日下午，趙晉揚正準備出門接阿揚，一個穿灰綠夾克的人從店門外匆匆走過，不一會，又退了回來。

    這種倒退的走法讓趙晉揚定睛看了眼。

    灰綠夾克手里揉著一個煙盒，嘴上叼一根沒點著的煙。他隨手丟掉煙盒，拿下香煙，不確定喊了一句。

    “阿揚？”

    趙晉揚也對上那張臉，橫亙臉龐的疤痕深刻得無法忽略，長袖衫倒是將一身張揚的紋身掩蓋。喉結動了動，他在思索裝傻的可能性。

    “姜揚？”泰三走近幾步，隔著一攤水果指指自己，“我看守所里的‘三哥’，不記得了嗎？毛毛蟲?！?/br>
    趙晉揚決定放棄，笑：“是你啊?！?/br>
    泰三笑瞇瞇走上來，一拍他背，喜道：“叼，沒想到竟然在這碰見你?！?/br>
    “這話該我說，”趙晉揚挑了挑下巴，“你他媽終于出來了！”

    “我叼，你別跟我提這個，一提就憋屈?！碧┤f得巴拉巴拉，像下一秒就會啐出一口痰，“老子一出來，兄弟都他媽的散的散，死的死，”拍拍自己胸膛，“就剩老子一個，好不容易在這碰見你啊……”

    “有緣唄?！壁w晉揚不痛不癢地說，眼盯著泰三表情，辨別他是否在演戲。

    泰三環顧小小的店面，說：“你現在就折騰這么個玩意？”

    在泰三看來，這的確是過家家的伎倆。

    趙晉揚聳聳肩，“混飯吃?！?/br>
    “勁哥找過你的吧，我都聽說了?！?/br>
    盧勁都把他整進監獄了，泰三還一口一個哥，兩人關系非常。

    “也不好混?！壁w晉揚含糊。

    泰三又罵了一句，“提起勁哥老子就他媽火?！碧┤齽傁氚l飆，目光觸及墻上的營業許可證。

    他吃驚地指指“趙晉揚”三個字。

    趙晉揚哦了一聲，淡淡地說：“這幾年惹了不少人，總得避避風頭?！?/br>
    泰三若有所思點頭，又乜斜一眼，說：“能搞成這樣他媽不容易啊，還是你有門路?！?/br>
    趙晉揚說：“看錢說話唄?！?/br>
    泰三笑，“也是?！?/br>
    眼看快到四點，趙晉揚這邊無論如何也沒法抽身了，想避開給許連雅個電話，讓她去接阿揚。

    泰三看他要走，拉了一把，好巧不巧就是那支右臂。

    硬邦邦的觸感讓泰三愣住了，確認性又捏了捏。

    “松手！”趙晉揚整個人冷起來。

    泰三松開，訕訕地問：“老弟，怎么回事？”

    趙晉揚揚揚手機，“我先打個電話，訂了批貨得聯系一下。晚上喝酒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