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揚從衣領里冒出腦袋，甩甩一頭亂發。

    “……今天那個?！?/br>
    “今天那個誰？”

    “水果店那個?！?/br>
    許連雅無奈一笑，調好水溫給她沖水。

    阿揚胡亂抹著自己，問：“mama，他是爸爸嗎？”

    “你沒有問他嗎？”

    搖頭。

    “為什么沒有問，mama不是讓你自己問他嗎？”

    阿揚摳著指甲的縫隙，小聲說：“不敢問?！?/br>
    “嗯？”

    “要是、要是他說不是怎么辦……”

    泡泡上了頭，阿揚閉著眼說。

    “你覺得他是爸爸嗎？”

    “不知道……”

    “那他跟爸爸長得像不像？”

    阿揚沖完頭發，抹去眼睛的水，比劃著：“他頭發這里尖尖的，像白娘子的?！?/br>
    許連雅很快給她洗凈一身的泡沫，浴巾包裹著的小孩依稀還有嬰兒在襁褓里的模樣。

    “那你希望他是爸爸嗎？”

    阿揚笑得有點癡了，“我們明天還去水果店嗎？”

    許連雅忙的時候會把阿揚托給熟人，她這樣的請求并不意外。只是這次她由衷希望阿揚的依賴能比以往強一些。

    “你還想去么？”

    “嗯?！?/br>
    “那就去吧，不過mama有個條件?！?/br>
    **

    那輛紅色雪佛蘭進入視野，趙晉揚不敢含糊地迎上去。

    許連雅下車面無表情看了他一眼，繞去開后座門。

    趙晉揚松了口氣。她不是一個人來的。

    阿揚從車里下來，今天沒戴棒球帽了，斜挎一個卡通水壺，手里抓著一根逗貓棒，桿子頂端羽毛擺動，看著像導游的小旗子。

    她仰頭朝趙晉揚笑了笑，熟門熟路地進店找貓。

    許連雅合上車門，眼睛在陽光里微微瞇起，顯得更嚴肅。

    趙晉揚示好地說：“我不開車了?！?/br>
    許連雅眼神一頓，點點頭，又朝店里揚聲道：“阿揚，沒跟mama說再見呢？”

    阿揚腦袋從水果攤后頭冒出，敷衍一句：“mama再見?！?/br>
    “九點半?！痹S連雅與趙晉揚確認。

    “嗯?！钡热俗吡藘刹?，又叫?。骸澳慵业氖隆€好吧？”

    許連雅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還好?！?/br>
    “有什么我能幫忙的嗎？”

    “不用，你替我看好阿揚就好?！?/br>
    目送車子離開，趙晉揚回到店里。

    阿揚的水壺擱到了茶幾上，趙晉揚夸了一句，“那么可愛的杯子?！?/br>
    阿揚像想起什么，放下逗貓棒。黑貓樂呵地霸占羽毛，忘我地舔啊舔。

    阿揚擰開瓶蓋，“你要喝嗎？”

    “這是什么？”

    “檸檬水，我mama做的，很甜的?！?/br>
    “是嗎？”趙晉揚還是把自己杯子推過去。

    阿揚小心翼翼倒出來，趙晉揚看著量提醒她可以了。

    “等下我喝光了你喝什么？”

    不以為意地笑，“我家里有很多?！?/br>
    趙晉揚嘗了一口，夾著蜂蜜的味道，酸酸甜甜，帶走八月末的熱氣。

    阿揚邀功地問：“是不是很好喝？”

    “嗯，很甜?！壁w晉揚童心起，端起杯子說，“來，干杯?！?/br>
    阿揚端起杯子碰了碰，輕聲說：“干杯?！?/br>
    “你什么時候請我去你家喝檸檬水？”

    阿揚放下杯子，說：“你來呀?！?/br>
    “你歡迎我嗎？”

    “歡迎啊?！?/br>
    話畢眉頭一皺，連小碎步也不踢踏了，蹙眉的模樣透著點老成的嚴肅。

    “可是、可是mama說你不能開車了，不然就不讓我跟你玩了?！?/br>
    “你mama真是這樣說的？”

    “嗯?！?/br>
    趙晉揚也斂起笑，“你mama有說為什么不讓我開車嗎？”

    “她說你開車會很累，不讓你開車?！?/br>
    這個旮旯問題換做趙晉揚也會尋個理由糊弄過去，倒是許連雅話里的心疼讓他也像被揪了一下。

    “那我不開車了，今晚我們搭車回去?！?/br>
    “嗯?！?/br>
    得到承諾的阿揚又笑著回去擺弄她的水壺。

    水果店后面隔出一個小的儲藏室，店員找不到東西，喊趙晉揚進去幫忙。

    鋪面就剩小姑娘一個。

    阿揚貓也顧不上逗了，拿著逗貓棒戒嚴般盯著水果攤。

    一個胖婦人過來，盯著榴蓮左瞧右瞧，嘴里喃喃有聲。

    “這怎么沒標簽呢……”抬頭喊道：“老板——”

    阿揚從椅子上滑下來，說：“你等一下?！?/br>
    邁開小腿跑向儲藏室門口，“哎，有人買東西?！?/br>
    趙晉揚和店員背著她說話，似乎沒聽到。

    “……叔叔?！卑P怯怯地叫，“有人買東西?！?/br>
    趙晉揚可能以為她找他玩，隨手示意一下，說：“等下?！?/br>
    阿揚只好回去。

    胖婦人道：“哎，你爸呢，怎么就你一個小丫頭看店??？”

    阿揚往后指了指，“……他在后面，一會就來?！?/br>
    胖婦人自言自語，“這到底賣多少錢啊……”

    阿揚故作鎮定，說：“十塊?！?/br>
    胖婦人覺得怪有意思地瞅了她一眼，打趣道：“十塊那么貴，八塊行不行？”

    想也沒想，“嗯?！?/br>
    胖婦人又指了指旁邊一把葡萄，問：“這個呢？”

    伸出一只手，“五塊?！?/br>
    胖婦人不禁莞爾，“哎喲，這么賣你爸要虧死啊?！?/br>
    阿揚又隨口嗯一聲，嘴巴緊抿，一臉正經。

    趙晉揚大概聽到了動靜，從后面出來。

    胖婦人笑，“你這閨女，有意思?！?/br>
    趙晉揚一看，那位交出重任的“有意思的閨女”已經又回到躺椅邊逗貓了。

    趙晉揚讓店員切榴蓮，坐回躺椅，拉了拉阿揚，虛虛將她困在兩腿之間。

    “你剛才叫我什么？”

    阿揚像在專心研究逗貓棒上的羽毛，不答。

    “就剛才，我在后面的時候，你叫我什么來著？”

    阿揚嘻嘻笑。

    “嗯？你mama讓你叫我什么？”

    阿揚忽然把羽毛晃到他眼底下，“你看這個是不是很漂亮！”

    “……又岔話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