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許連雅交代幾句,匆匆出門。 她先去了修車店,老板認出她,瞇眼笑著沖她點頭。 許連雅說:“洗個車?!?/br> 老板立馬安排人忙活。 店鋪里外就那么大,一眼過去她將好幾個背影都否定了,狀似不經意與老板提起,“江洋今天沒來上班么?” 老板手里那根煙還燒著,風拂過煙霧瞬間沒了形狀。 “你不知道嗎,他不在這干了啊?!?/br> 又是當頭一棒,許連雅不掩飾意外,問:“什么時候的事?” 老板眼神復雜,“前幾天啊,走得挺匆忙的?!?/br> “……怎么突然就走了呢?” “誰知道呢,”他不以為意地吸了一口煙,“不也挺正常的,你想這邊外來人口那么多,大城市生存壓力大,說不定哪天不想干就收拾東西回老家享福了。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她睜大眼,“他回老家了?” “我打個比喻……”老板略無奈,“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啊?!?/br> “哦?!痹S連雅尷尬地笑笑,無措地摸了摸手上的佛珠。 等洗車的間隙,許連雅把佛珠一個一個摸了無數遍。 她又去了他租住的地方。這回她剛走到樓下,往發廊掃了一眼,那個抽煙的女人雕塑般又坐在那里,手中一根煙,二郎腿翹得歡快。 女人嘴角浮現神秘莫測的笑,眼睛跟著皺成線,拿手隔空朝許連雅點了點。 “他搬走了?!?/br> 許連雅:“……” 許連雅側身,隔斷女人玩味的視線,效仿姜揚讓二樓的租戶開了門。 她乘電梯上樓,剛出來便見姜揚家門透著光,她快步過去,卻只見房間空空如也,只有一個陌生男人在打掃衛生。 男人見著她,慢慢直起腰。 許連雅嘴巴動了動,才說:“請問,這里原來住的人呢?” “搬走啦——”尾音拖得老長。 “……” “你要租房么?”男人看樣子是房東或管理員。 她緩緩地搖頭。 男人沒什么興趣地繼續掃地。 走前,許連雅不死心地問:“你知道他搬哪了么?” 男人嘿一聲,“我怎么知道呢?!?/br> “……” 許連雅出了大門,幾乎是下意識地往發廊那邊瞅。 那個女人似乎滿意她的微妙表情,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她把手里煙盒往前遞了遞,抖出半根煙,說:“要不要來一根?——抽一根煙,什么煩惱統統沒了?!?/br> 許連雅皺了皺眉頭,轉身離開。 背后,小巷子的另一端紅藍交替的警車燈閃著。 不久,傳來女人冰冷的聲音:“干什么,你們有什么證據又抓我?” 許連雅走遠,已經聽不見了。 * 梁正見到許連雅愣了一下,不確信地瞇了瞇眼。 許連雅走近報刊亭,就站在柜臺外邊,擋住了上午太陽的部分光線。 梁正踟躕著要不要叫她,不確定叫嫂子是否合適,最終只好點點頭。 許連雅喉嚨里也唔了一聲。 “我剛才去了江洋那里……”她開口。 “……”梁正又是一愣。 “他搬走了?!?/br> “哦……”梁正表情有點不自然,“嗯,搬走了?!?/br> “你知道他去哪里了么?”問出這一句,許連雅像咬到一根筒骨,使盡全力也咬不碎,硬得牙軟,恨得牙癢癢。 梁正坐在里頭,沒有直視她,不知出于禮貌還是不敢。許連雅只看到他烏黑的發頂,風扇呼呼地吹著,像狗在咕噥。 “他回老家了?!?/br> “回云南了?” “……”梁正終于抬頭,“你找他有急事?” “他不回來了?” “……說實話,我也不清楚他怎樣計劃?!?/br> 你跟他關系不是挺好的。話沖到嘴邊又被咽下,她并沒立場問,再說,這個“關系好”也是出自她的推測,他幾乎沒有介紹過他的朋友,沒邀請她進入他的朋友圈。 許連雅打消問新號碼的念頭,“謝謝?!?/br> “……”梁正更無所適從了。 許連雅像飄回到車上,路邊那輛紅色的雪佛蘭好一會才開出停車位。 * 許連雅走了有一段時間,姜揚回來了。 他揚了揚手里紅色的火車票,說:“買到了?!?/br> 梁正接過瞄一眼,“下午快五點的車,那得幾點到?” “明早六點?!?/br> “十三個鐘啊,這車得繞湖南吧?!?/br> “嗯,過衡陽?!?/br> “怎么不坐汽車,七八小時,晚上睡一覺就到了?!?/br> 姜揚進去坐梁正旁邊,想調大風扇,發現已是最大檔,只好縮回手,扯了扯衣裳扇風,說:“反正不趕時間?!?/br> 梁正又問:“回去多久,怎么把房也給退了?!?/br> 姜揚聳聳肩,“反正沒什么東西,空著浪費?;貋碓僮鈫h?!?/br> “什么時候回來?” “不定吧?!?/br> “回來找房子告訴我,”梁正說,“沒準我也要從家里搬出來?!?/br> 姜揚會意,無奈地笑,“嫌你媽經常嘮叨你了?” “……” “行,”姜揚拍拍他肩頭,像以往很多次那樣,“回來還跟你湊個上下鋪,只要你半夜別把床給晃塌了?!?/br> “嘁?!绷赫堕_他的手,“還不知道誰晃得更厲害?” 姜揚無辜地笑笑。 “回去怎么跟你媽說?突然放了那么長的假……”梁正恍然又問,“她知道了嗎?” 姜揚斂起笑,眼神黯淡下來,“不知道,不能讓她知道。她不會像你媽一樣整天掛嘴邊,她大概也不會說什么,這樣才更讓人難受?!?/br> 梁正不知該說什么。 “肯定不會呆那么久,就算她不問,村里的人也會好奇。頭兒打過幾次電話給我媽,忽悠得她以為我還跟以前一樣呢。我cao——”姜揚突然咬咬牙罵了出來,“我怎么比勞改犯還窩囊!勞改犯回家探親還光明正大有電視臺跟著呢!” “你和勞改犯比還差個發型,”梁正忍不住笑,“剃回板寸就是了,你又不是沒當過?!?/br> 姜揚愣一下,笑罵:“cao——!”手肘往梁正側腰撞去,梁正扭著腰,板凳吱呀一聲,他躲開了。 姜揚撥了撥一頭松散的碎發,說:“我考慮考慮?!?/br> 梁正坐好了,“對了——” “嗯?” “她剛來過?!?/br> 姜揚脫口,“誰?” “……” “哦——”他轉開眼,“她啊——” “她來找姜揚?!?/br> 姜揚:“……” “你還叫‘姜揚’啊,老趙?!?/br> 梁正比他笑,平常都喊他一聲哥,只在附和沈冰溪他們的玩笑時,才會戲稱他“老趙”。 姜揚手指隨意點了點柜臺,“沒大沒小?!?/br> 梁正知他不是介意稱呼,“她以為你回老家云南了?!钡攸c咬了重音。 姜揚:“……” 姜揚不答話,眼神看不出心事。 梁正把火車票移到他手邊,小心地說:“揚哥,這票……要不要給退了?” “……”姜揚撈過收進錢包,說:“退什么退,跑一趟代售點容易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