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他一邊穿一邊笑道,“你看看你,每日像個寶貝似的將他給抱在懷里睡,白天卻連他給人抱走了也不知道,要我說還抱著他睡作甚?放到小床里就是了,”他頓了頓,語氣又無賴起來,“阿蕭你若是抱著我睡,我哪里會躲?你又說一說那天我不讓你睡得安安穩穩?” 季蕭自是說不過他,低著頭快步走了出去。 沈淮留在房里,他低頭拍了拍自己身下那玩意兒,罵道,“精神什么,見著就要往上翹,老子還吃得消你?” 罵歸罵,硬著的地方照樣硬的厲害。 屋外,今春抱著阿元已經給他洗漱完畢喂起粥來。 見季蕭走出來,等在一旁的慶云上前躬身道,“爺,早上泥瓦師傅來說過,這門面已經弄好了,鐵鋪和木匠哪里的東西也說中午就能送來,您看,今天這酒館開門不開門?” 今春用余光看了季蕭一眼,無聲的打量著他的反應。 無論要沈淮身邊的誰說,他們沒幾個會覺得季蕭還堅持要將小酒館重新開起來有什么意義。只是季蕭自己十分堅持,沈淮又素愿意由著他,下面的人便也只能做出恭順的態勢,隨著兩個主子如何折騰。 “開的,開的,”聽見酒館可以重新復業,季蕭很是松了一口氣。沈淮的嘴挑,今春買的菜色材料都是上乘的。季蕭不愿意占人便宜,處處都要出一半,不過幾天已經有些入不敷出。 酒館能重新開業,他或多或少都算重新有了進項,總能暫且緩一緩。 不過季蕭心里到底是愁的,晉和他,他可是在太能吃啦。 而另一邊,沈淮也有自己的煩心事。 沈淮得的這塊封地,雖然頗為富庶,然而邊境之間的爭斗卻常年不斷。他恰是在南方連連打了勝仗的,皇帝將這塊地賞給他的意思,一來有對弟弟的疼寵,二來則主要因著沈淮在這南地的威名,是沒有幾個人能夠比得上的。 各地新派任下去的各級官員漸漸將他們統管處的情況上報過來。南地的四分五裂貌合神離雖然早不是什么新鮮事兒,但真當情況都匯總到沈淮這里時,他也不由得咋舌。 好大一塊爛攤子,收拾起來著實不是一件容易事?;实鄣乃惚P打得噼啪響,沒給自己做虧本買賣。 然而更讓沈淮煩悶的不是這個,而是南地那些有權有勢又不愿意失去往日榮光的家族們,或小或大,也不知從哪里學的,一個個都趕趟似的將自家閨女往過來送。 京城來的兩車說不準什么時候就到,那邊還有在路上的。沈淮在折子上狠狠的批注了幾段,將這有事沒事送美人的惡習給罵了個底朝天。 罵歸罵,這一波要來的美人,他還得結結實實的接著。 街上往來熙攘,今春一手挎著一只籃子,一馬當先的在前面走著。 人流不知怎么忽然涌動起來,遠遠的便有人往路兩邊讓去。季蕭雖是疑惑,卻也照做。 四五輛馬車前前后后的行駛而來,將那本不算寬敞的街道擠得滿滿當當。眾人的目光均是疑惑的看著那些個馬車,不知他們是什么來頭。 季蕭抱著阿元,也帶著些看熱鬧的心思。 忽然,一陣微風吹來,將幾輛馬車的窗簾吹開一些。那綢布之下,一張張國色天香的面孔從人們面前一晃而過,使得人群之中的驚嘆聲一時不斷。 “這么多好看的姑娘,是要去哪兒?” “去哪兒?”有人嗤笑發問的人無知,“咱們平陽城的那位爺難道還留不住這些金鳳凰?這一個個往后都要添到平王的后院里去,你們這會兒多看幾眼,小心萬一叫人挖了眼睛!” 人群哄哄鬧鬧的說起笑來,都將這事當做平常。 只有季蕭站在原地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幸好幸好,自己早早的與平王斷了牽扯,否則看著他這般花里胡哨愛好風月的性子,哪里能有什么好結果? 第39章 哎嘿 馬車一輛輛的緩緩停下,在一處門面窄小的院子前排成長隊。 馬車有獨坐的,有兩個人一起的,更有一堆擠在一處的。此時眾人一起下了馬車,場面不免有些熱鬧過分。 陸宛茵由丫頭攙扶著從馬車下布好的臺階上緩慢走下,她四下環視一圈,眸光里瞧不出多少喜怒,倒是耳邊聽見不少抱怨的聲音。 “怎么會安排在這樣的地方,咱們不是應該與平王殿下住在一起嗎?” “這,這院子比我家的馬廄還小呢……” “這也太,太過分了些?!?/br> 這里頭的人,再不濟都是京都貴族家的庶出小姐,哪個不是榮華富貴來的?而此時面前的這處院子,恐怕是這些千金見都沒見過的破敗。 安遠站在門邊,雙目平視著這些世家小姐,等她們抱怨完一陣,才道,“諸位請跟我來?!?/br> 他的語氣沒有起伏,面色也冰冷冷的一片。少女們的膽子到底不大,一時都寂靜下去。 陸宛茵瞧見了他,便邁步走過去,也不管身后那一群一路周折都沒有磨了她們的精神氣,過分活潑的少女此刻如何。 “安大人?!彼T诎策h面前兩步,略微屈膝,面上含笑,一雙眸子瀲滟有光,皓齒瓊鼻,是個好看的。 安遠一愣,為的不是別的,是陸宛茵那雙勾魂攝魄與季蕭有八分相似的眸子。不過他隨即收斂了神色,抬手往里,“陸小姐請隨我來?!?/br> 有這樣的相似美貌,如果在此之前遇見,沈淮恐怕還會多看她一眼,可如今……這到底是好是壞,安遠也說不出個準。 陸宛茵不知他所思所想,只垂了首,緩步跟著安遠邁入院門。身后那一群嘰嘰喳喳的小丫頭見狀,也趕緊帶著丫鬟追了上去。 安頓好已是中午。 陸宛茵坐在窗邊,聽見外頭來回走動的人小聲說話。 “不知什么時候能見到王爺呢……” “哪會先輪到咱們?” 服侍的丫頭綠水從外間進來,她手上端著茶,面龐卻皺在一起,一開口就是抱怨,“這地方也太小了,來回走個路都周轉不開,那一院子的丫頭婆子又只有一小半會說官話的,方才比劃了半天他們才懂……” 來前她們雖然也知道這是個小地方,卻也沒想到能小成這樣啊,這可實在太讓人受罪了些。 陸宛茵接過茶盞,輕輕地扣了扣茶沿,將漂浮的茶葉撥弄開去,抿了口茶,面色不喜的道,“抱怨什么,你到這兒來是為了住家里那樣的房子?還要不要我給你找個人來服侍?” 綠水連忙屈膝低頭,連連道,“小姐,奴婢知錯?!?/br> 陸宛茵垂眸緩緩的說,“你還真當平王選了這小地方是隨性鬧著玩的?”她起身推開窗,目光放遠了,看著遼闊的天際,“平陽縣處在這南地的北面,往來通達,地勢又是易守難攻的,咱們一路來時瞧見那些商隊了嗎?不消五年,這平陽縣就能成了南地首屈一指的大城市?!?/br> 綠水聽得似懂非懂,只吶吶點頭,后又小聲追問,“那,小姐,您說平王什么時候會將您接到府里去呢?” 她別的不盼,只盼著自家小姐得了平王的寵信,好殺殺那一車隊一起來的女人們的威風。 宰相家的幺女,能和那些個旁門左道的一樣么?可偏偏來時沒有顯出半點特別,那些個人雖然面上恭敬,背后都在笑呢。 綠水撅著唇,有些不服氣。 陸宛茵卻是笑了,“這我怎么說得準呢?!彼捳f的輕巧,扣在窗沿上的手卻緊緊捏的毫無血色。 陸宛茵是帶著野心來的,她愿意暫且委屈自己,為的是能實實在在掌握在手里的榮華,而不是那浮光掠影一般的情愛。 此刻小院的另一處,低矮的院墻上一個腦袋若隱若現。 李曼雙費勁兒的巴拉在墻頭,一邊要注意著身后不被其他人瞧見,一邊還要挑選一個合適的時機避過外頭巡視的衛隊。 等衛兵背著長槍又走過一圈,她一使勁兒,從院墻上跳了出去,低著頭就跑。 安遠站在不遠處,瞧見了這場面,微微瞇了瞇眼睛,又抬了抬手,讓一旁一個小侍衛跟了上去。 李曼雙很快注意到了身后的腳步聲,她眉頭皺起,只當不知。走了好一陣,她四下熟悉了地形,便猛地加快了腳步。那小侍衛給她繞了兩圈,有些昏頭昏腦起來,正猶豫著往哪兒走,卻給猛跳出來的李曼雙一掌打在后頸處,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李曼雙干脆利落的拍了拍手,扭頭就走,卻瞧見一個抱著奶娃娃的男子站在巷子口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 讓她訝異的是,這抱著孩子的男子長得實在太過好看了些。仔細看來,便是她們這趟一起來的,素有京城第一美人稱號的陸宛茵在他面前也要失了顏色。 可長得再好看,李曼雙都不會留著對方壞自己的好事。她是要跑的,誰要在這兒給個面都沒見過的平王當小妾? 她眸色一冷,正要上前,那男子身后又走上來一個仆婦打扮的人。那仆婦腳步沉穩,眸光冷然,一瞧便知道是個練家子。 李曼雙的腳步生生止住,原本握成拳頭的手掌也慢慢的松了下來。 她將臉上的果決換成猶豫躊躇,眸中瞬間擠出水來,無助道,“他,他剛才要追我,我害怕……” 季蕭抱著阿元,一時判斷不出李曼雙話里的真假。 今春看看地上躺著人的打扮,一時眸色更冷,問道,“不知姑娘因由何事被平王身邊的侍衛追趕?” 季蕭聞言略一吃驚,再定睛看去,那倒在地上的小侍衛的衣服果然與家里小五身上的差不離。他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半步,離李曼雙遠了些。 “姐,jiejie,”阿元盯著李曼雙瞧了一會兒,忽然想起季蕭這兩天給他教的人稱,傻乎乎的開口指著李曼雙,半是向季蕭邀功似的嘿嘿笑了。 季蕭拉下他的手,胡亂的低聲應付過阿元,“對,是jiejie……” 這會兒哪是叫jiejie的時候? 李曼雙想,這會兒說了謊話反倒要一個個圓回去徒增疲累,倒不如實話實說。若是他們不買賬,執意要與她作對,她也有與之一拼的把握。 實在不行,那邊不好有個孩子可以下手么。 人人為己,李曼雙不覺得自己有錯的。 “我,我是京城來的,我爹貪圖榮華,將我送過來給平王當妾室的,”李曼雙淚眼汪汪,看著有幾分可憐的模樣,“我不想給人當妾室,我要走……” 她這么一哭,季蕭難免有了些同病相憐的感觸。當年他不也是從家里跑出來?這中間的苦處與辛酸,他是明白的。 “他的傷,嚴不嚴重?”季蕭輕聲問道。 李曼雙順著他的視線看了眼那在地上躺著的小侍衛,搖了搖頭,“他就是暈了,指不定下一刻就醒過來將我帶走了呢?!彼讶磺瞥黾臼捝裆锏乃蓜?,言語間添柴加火更甚。 季蕭果然更加猶豫起來,他看看今春,又看看李曼雙,下了決定,“要么,要么你就走吧,這人,一會兒我幫著送去醫館?!彼肓讼?,又嘆一口氣般,“你要跑快些,免得給人抓回去了?!?/br> 今春站在季蕭身后,沒想到他心這么軟,一時之間心頭說不出是個什么滋味。 李曼雙輕笑起來,她對季蕭拱了拱手,頗具江湖氣的道,“謝過,后會無期?!?/br> 她說著快步往外走,沒一會兒消失在了窄弄堂之間。 城門口,一早出城去了軍營的沈淮與溫沖,一前一后的騎馬進城。 駿馬的腳步漸緩,小跑著往里去。怎料一邊忽然沖出一個莽撞的身影,二話不說閉著眼睛就要往馬蹄子上撞。 沈淮一驚,連忙勒緊了韁繩,整個人跟著馬一起向后猛仰去。他眉目俊朗,身子矯健,一時讓李曼雙看得呆了。 他,他可長得真好看。同樣是男子,與方才她見過的季蕭卻完全不是一種好看。若是要說,他們兩個的差別就是一柔一剛,各自有說不出的好。 “你沒事吧?”沈淮堪堪將馬穩住,他偏過頭去看著地上站著的那個傻愣愣的少女,眉頭不禁皺了皺。 守城的侍衛連忙跑來,長長短短的將李曼雙斥責了一頓,恨不得當著沈淮的面表一表忠心,將她押走關進大牢里去。 李曼雙心里來了火氣,這些個狗仗人勢的侍衛,一個個還不是都靠著那勞什子平王?實在讓她半點兒看不上! 沈淮這些天得了季蕭滋潤,心寬非常,此刻倒沒多生氣,頂多被李曼雙的目光瞧得有些不耐煩。他偏了偏馬頭,隨口道,“若是沒事,就快些離開,別在城門口堵著?!?/br> 李曼雙笑著脆聲道,“好,你能告訴我你叫什么嗎?” 她可第一眼就有些喜歡他了。 沈淮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仿佛白天見著了鬼,這下斷定這少女恐怕腦子有些毛病,一句話也懶得再跟她說,只管自己駕馬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