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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鳳凰詔在線閱讀 - 第51節

第51節

    程彰擺明了一心只聽皇帝的話,從不結黨營私,又有程卓鎮守幽州,至少在魏帝面前還是值得信任的臣子。

    他帶著長子進宮來請罪,言辭之間頗多自責:“都是微臣教女無方,這些年這丫頭在外面野慣了,膽大包天,一言不合就敢跑到陛下面前來告御狀,微臣罪該萬死!”

    魏帝大笑:“阿羽這丫頭直白的可愛,不放心苗勝就敢跑到朕面前來告狀,也是謝弦教的好女兒,膽大聰慧,程卿你可別搶了謝弦這份功勞。朕固然想查清科場舞弊案,可也不想讓天下士子寒了心,正好阿羽給朕提了個醒,朕已經派了魯承顯跟苗勝一起查案了,這下小丫頭也該放心了吧?!”他想要攏入掌中的讀書人是既要聽話又能干活的,可不是整天吃飽了飯對他指手劃腳,指點他如何治理江山的。

    程彰連連告罪:“微臣已經將這丫頭關在家里讓她閉門思過了,微臣以后一定將這丫頭嚴加管教,不讓她跑來給陛下添亂!”

    魏帝道:“你將阿羽關在家里,她還如何來給三公主教授箭術???她可是奉旨辦差,你難道想抗旨不成?”

    “微臣不敢!”

    “朕很是喜歡阿羽這丫頭,膽大心細,大智大勇,上次在酈山行獵之時可讓朕印象深刻啊??上щ薜呐畠豪锞蜎]有一個似阿羽一般?!蔽旱墼掍h一轉,道:“不過阿羽做不了朕的女兒,倒是可以做朕的兒媳婦啊。程卿你怎么看?”

    程彰心里一沉,額頭都要見汗了:“陛下,依這丫頭的性子,連規矩也不懂,配不上皇子,是陛下高看了。她這個性子一點也不懂收斂,萬一鬧將起來……微臣可就萬死莫贖了!”

    魏帝笑笑:“哪有你這么說自己家閨女的?若是讓謝弦聽到了,定然會怪罪你的!”

    程彰直喊冤:“她怪罪微臣多少年了,也不差這一樁事。這丫頭……膽子也跟了她娘了,微臣實在拿她沒有辦法。還是她娘的話才肯聽?!?/br>
    程卓聽得這君臣二人打機鋒,暗自揣測魏帝的意思,他這是……想將阿羽配給哪位皇子?

    從宮里出來,程彰的心情更沉重了。

    程卓小心翼翼道:“父親,我怎么聽著陛下的意思,似乎是想讓阿羽嫁給哪位皇子?太子已經成親,以阿羽的身份是斷然不會進東宮做妾室的,如今成年需要婚配的就是周王跟四皇子,這兩位皇子之中最急的當屬周王……”

    程彰語氣沉郁:“……恐怕是周王?!?/br>
    程卓大驚:“父親,周王可是個病胎子啊,而且比咱們阿羽大了足足十歲??!”周王在謝羽面前可算是個老男人了。

    程彰苦笑:“恐怕這才是陛下顧慮的地方,以為父在陛下心里的重量,也斷然沒有逼婚的道理,因此他才會旁敲側擊,想讓為父吐口。但是為父咬死了不肯讓阿羽做皇子妻,就看陛下心里如何想了。阿羽這番鬧倒也算是一樁好事,讓陛下看清楚了她的性子,皇室恪守規矩,怎么會聘這么無法無天的王妃。希望陛下跟周王都盡快打消這個念頭?!?/br>
    程彰的愿望是美好的,但是等他再次回到謝府,準備好生告誡女兒一番,卻見周王在座,謝羽相陪,程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正廳里除了春和就沒別人了。

    春和既然留下來照顧謝羽,以她的事情就分外關注,特別是周王一次次往謝府跑,她幾乎本能的生起了警惕之心。

    謝弦不在,謝羽又是個大而化之的性子,在外面跑慣了,對京中的男女大防的界限全然不懂,也就只能她多caocao心了。

    程彰跟程卓離開之后,她便派了家里懂治傷的安管事去替程智瞧肩膀上的傷,自己跑來叮囑謝羽,想讓這丫頭多長長心眼,哪知道才起了個頭,外門就來報,周王進府了。

    “周王這是要將咱們家的門檻都要踏平了,將他直接帶到孫老先生的院子里去,反正他來了也是去瞧老先生?!?/br>
    小廝還未回轉,周王就已經到了正廳門口。

    謝羽起身迎他,春和便跟在身邊寸步不離。

    “聽說你進宮里大鬧了一場,讓父皇改了主意,將案子交給了魯承志,可真有你的??!”

    謝羽請他落了座:“王爺這是跑來笑話我的,還是跑來夸我的?”

    周王輕笑:“你猜!”

    “這可就猜不著了,畢竟王爺心深似海?!?/br>
    周王謙虛:“哪里哪里,頂多就是個池塘罷了,哪里就趕得上海深了呢?莫不是阿羽沒見過海,這才信口開河?”

    謝羽差點跳起來:“周王這是笑話我見識淺?我娘可是在駐守北海十年,怎么不可能回老家看看?”

    崔晉不期然想起了逗蛐蛐,逗一下跳一下,從某種角度來看,謝羽就跟那只蛐蛐一般,瞧著實在有趣的很。他自己以前喜靜,就連現在獨處之時也是安靜的時候居多,平日在府里與潘良蔣祝等人相處都頗為平和,唯獨瞧見謝羽,總有一種想要逗到她變色的沖動,若非有男女大防,都想在她的臉蛋上捏一把,看她鼓著臉生氣的樣子。

    “哦,原來你見過大海的???你這是贊美本王心胸寬廣似海嗎?”

    謝羽:“……”不知為何,她有一種周王越來越無恥的感覺,希望這不是錯覺。

    崔晉在府里聽說苗勝跑到謝府去捉人,謝羽帶著程智去宮里鬧了一場,讓魏帝改了旨意,明知道謝羽無事,可是就是忍不住想要來謝府瞧一眼這丫頭。

    潘良在旁相攔:“殿下著急忙慌跑過去,難保不讓阿羽起疑?!彼谂郧频那宄?,周王分明是動了情,只是程彰跟謝弦可未必愿意將女兒嫁給他。

    設若崔晉是一般的官宦之子也就罷了,但偏偏他是皇長子,身份尷尬。

    崔晉若是這些年被磨的意志消沉,甘心當個閑散王爺,那也不錯??删瓦吽@個先生兼幕僚也清楚他想要的不止于此,程彰與謝弦又怎么會考慮不到這種可能呢?

    爭大位這條路風險太大,無論是程謝二人還是謝羽,恐怕都不會愿意與崔晉同坐一條船,他卻這般急赤白臉往謝府跑,難保不會讓程彰以及謝府的人多想。

    潘良盡力去攔,卻也沒攔住崔晉。他吩咐吳意備了一輛不打眼的馬車,趕到了謝府門口,遠遠瞧見程彰與程卓到了謝府門口,暗道恐怕這父子倆是興師問罪的,他不便上前,便在巷子里等著。

    結果左等右等,卻瞧見謝羽跟程智兄妹并肩而來,謝羽還大大咧咧肯著胡餅……這丫頭的心得有多大?

    好容易程彰跟程卓走了,他這才入了謝府,卻不能當面開口說擔心,只能借由說笑來打量她,見她似乎半點驚嚇也沒有,照舊說笑,總算放下心來了。

    謝羽卻不管周王心中如何作想,厚著臉皮向他討賞:“王爺還是想想如何謝我吧,可是我提議讓魯大人來審案,陛下這才吐口同意的?!彼UQ劬?,用一種“你我心知肚明,你跟魯大人關系親密”的眼神看著他。

    周王都被她給弄的沒脾氣了,當著春和的面兒,也不能說出什么過頭的話,只能道:“你倒是說說,想要什么謝禮?”

    謝羽道:“還沒想好,王爺先欠著吧!”

    崔晉一笑,總覺得這句話別有意趣。她說先欠著,倒好似兩人之間有了某種隱秘的聯系,旁人無從知曉,他若是遲遲不兌現,這聯系就會一直存在。

    “那本王就等著你來兌現?!?/br>
    春和倒茶的功夫,這兩人幾句話,總讓她覺得哪里不對。但真將他們說過的話拎出來,似乎也并沒有逾矩的地方。

    她一個下人,當著周王的面兒,自然不好管教謝羽。但是程彰就不同了,才在宮里被魏帝嚇過一回,踏進謝府的大門就聽說周王過來了,當下臉色陰沉的都能擰出水來。

    “周王過來做什么?”

    守門的小廝揣度著他的神色,實在不知道他這是在外面受了氣,還是對周王有意見,只能小心回答:“……小的不知道,不過周王來了就直接去找姑娘了?!?/br>
    程彰:“……”這小子色膽包天了!

    周王假如進府之時,直接去找孫老先生,那還可以解釋為他一心向學,可他進門就直接去找阿羽,擺明了別有所圖,醉翁之意不在酒。

    因此他踏進正廳,見到周王的時候,話也分外不客氣:“阿羽這丫頭不懂事,家中長輩不在,她怎么可以跑出來陪客呢?周王若有事,不妨告訴老臣,老臣倒可以幫上周王的忙,阿羽除了貪玩瞎胡鬧,別的忙也幫不上?!?/br>
    崔晉每次見到程彰,心情都不太愉快,實在是很難將此人當年鼎力主張送他出國為質的事情忘掉。

    上次二人在謝府針鋒相對,不巧讓謝羽聽見了他的一時氣話,今日當著謝羽的面兒,兩人劍拔弩張,崔晉一笑:“程大將軍太自謙了,阿羽會的事情可多了,也許只是程大將軍不知道而已。不妨告訴大將軍,父皇已經允準讓本王與阿羽一起管理酈山書院,往后酈山書院的開支還得仰仗阿羽,本王與阿羽還有許多事情要商量,此事程大將軍恐怕插不上手!”

    程彰臉色劇變,猛的看向自家閨女,幾乎是痛心疾首道:“這么大的事情,你為何不告訴我?”

    謝羽被他面上神色嚇住,只覺得他面上擔憂痛苦譴責糾結種種神色一閃而過,到得最后都分不清他心中到底如何作想。

    “我……這不是……”對著程彰那樣難看的面色,她難得詞窮了一回。

    若是撒謊,其實完全可以做得到,但是程彰面上擔憂的神色太過,既不似對待程旭程智一般的怒氣沖天,也不是雙目冒火盡力克制,而是……好似憂心她不小心掉到了陷井無力回天一般,說不出的無可奈何。

    她心底里自然還有別的小算盤,但是這些都通通不能拉到臺面上講給程彰聽,正在兩難之際,扭頭看到崔晉對著程彰挑釁的眼神,立刻火了,擼起袖子就去推他:“你你你!你不去找孫先生,跑來這里煽什么風點什么火?還不快走!”

    崔晉都被她的舉動給弄懵了,不可置信道:“你……你趕本王走?”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謝羽從來都是無法無天的性子,見了魏帝也未必害怕,更何況是病秧子的周王,她就更是毫無懼意了。

    “這是謝府,自然是我說了算!又不是在你的周王府,你要跟我爹爹有矛盾,在外面劃出道來解決都沒問題,但是別來挑唆我!”

    周王被謝羽趕走之后,程彰憋在心頭的一口悶氣總算是消散了不少,只是他兩條濃眉擰在了一處,顯見得內心并不平靜:“阿羽,酈山書院之事,你預備怎么辦?”

    魏帝已經表明了態度,有心要為兒子聘娶阿羽,程彰忠心君主是一回事,可是萬沒想過要將女兒嫁到皇家去。

    “酈山書院很有意思,聽說是先皇后主張籌建,陛下也有份出力,也算是見證了先皇后與陛下之間的過往,陛下讓我幫忙,我也沒想推脫,爹爹反對?”

    程彰一把年紀,才學著在女兒面前委婉行事:“其實既然書院是先皇后所創,你不如交由周王去打理,反正他如今在朝中無事?!?/br>
    謝羽卻是全然不同的想法:“酈山書院歷年所出全是寒門學子,雖然在官場里往上爬不容易,可是若真得了陛下重用的,卻是仕途暢通。咱們家里一門武將,科考入仕的恐怕以后也只有我三哥一個人。若是我接了酈山書院之事,至少酈山所出的官員對三哥先天便有了好感,將來于他的仕途之上卻是大有裨益?!?/br>
    程彰萬沒料到她想的如此深遠,連程智的未來也想到了。他從來都知道這個女兒聰慧的,卻不知道她慮事還能如此深遠,頓時沉默不語。

    如今的大魏官場之內,黨派林立,有閆氏一黨,梅氏一系,暗中對周王有好感者,只忠誠于魏帝的,以及中間的騎墻派等等,遠非一潭清水。

    程彰自是忠誠于魏帝,從不結黨營私的,但他也心知肚明,想要在大魏官場混出個人樣,就憑程智一人很難,但是謝羽似乎并不知道這其中的水有多深,卻已經在盡力為程智鋪路。

    謝羽將程彰的沉默當做了反對,還道:“武將在戰時能受到重用,可是天下太平之時,就顯不出武將的重要性,恐怕每年從戶部往外支糧草軍餉都要扯皮,只有得了陛下信任,伸手要糧要銀子才容易些。三哥雖然迂腐了些,可是他若真能往上走,將來也可與大哥互作聲援。二哥就算了……他志不在此?!?/br>
    程彰:“……”女兒想的太遠,讓他這個做父親的都開始汗顏了。

    現在要他擺事實講道理,跟閨女說你別跟周王玩了,他不懷好意,似乎都為時已晚。這小丫頭主意已定,目光堅定明亮,擺明了自己已經有了決定。

    與她相處越久,就越能感覺到謝弦的影子無所不在。

    謝弦膽大,剛烈,果決,聰慧,當年在北海的戰績能夠羞煞一班男兒。小丫頭表面瞧著丫尖嘴利,油滑非常,與謝弦是截然不同的性子,但是本質上卻非常相似,都是一樣的大膽果決,認準了路死不回頭。

    程彰只能艱難道:“往后若是有事,不可再自作主張,你家中有父兄,還不到你自己頂門立戶的地步?!?/br>
    謝羽也不想跟他爭執,難得老頭子今日和善好說話,沒有動輒生怒,已是不易。

    ************************************

    周王被謝羽趕走之后,回到周王府越想越生氣,越想越傷心。

    一時想起謝羽的惱人之處,只覺得牙根癢癢,恨不得咬她幾口;可一時想起她的嬌俏可愛之處,又忍不住要笑,最后在心里暗暗發誓:總有一天要將這小丫頭圈到周王府的內院里,好生調教一番,也讓她知道知道他的厲害!

    他這里惱完了謝羽,沒過幾日又聽說苗勝與魯承顯為著科考舞弊案,竟然在魏帝面前大吵,二人相持不下,一時半會還沒個結論。

    程智被魯承顯派人請到了大理寺調查,舉報他的那位姓鹿的學子也作為證人被請了過去。

    鹿姓學子是打聽過苗勝辦案的手法的,聽說就算被舉報的,只要被逮進了詔獄,出來的機會便微乎其微,更何況苗家與謝家的矛盾鬧的整個長安城沸沸揚揚,有此兩條,程智是別想站著從詔獄走出來了。

    哪知道峰回路轉,此案居然被轉到了魯承顯手里,頓時慌了起來。

    程智為人是不知變通了些,但是在學問之上卻向來自傲的很,因此上得堂來,見到鹿生宴,還向他行得一禮:“鹿師兄好?!?/br>
    反觀鹿生宴,見到程智神色躲躲閃閃,目光都不敢落到程智的面上去,向著他馬馬虎虎二人在同一座書院,往日鹿生宴便對程智多有嫉妒之心,只是程智不與他計較而已,沒想到他落榜之后,竟然還敢跑到北鎮撫司去誣告程智,實是讓程智大開了眼界。

    魯承顯高坐堂上,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已是心中有數。待得審問幾句,鹿生宴吱吱唔唔,程智坦蕩如初,不過片刻便見分曉。

    鹿生宴身為學子,誣陷同窗,被革除功名,并且永不得再參加科考,程智污名雪洗,很快被放還歸家。

    程府里大擺家宴為程智慶賀之時,苗勝與魯承顯在魏帝面前大吵了好幾個回合,都不見分曉,誰也不能說服對方。

    苗勝的辦案手法與魯承顯全然不同,前者從來都是恨不得趕盡殺絕式的狠辣,但后者卻主張證據確鑿才能定罪。就連身在獄中的主考孫鼎如亦感激自己從詔獄換到了大理寺監牢,總算是能夠喘口氣了。

    朝堂之上為此吵翻了天,許多官員一邊倒的支持魯承顯,就連閆國熹這次也在暗底里向苗勝遞了好幾次話。

    孫鼎如是太子一系的人物,自他被下了大獄之后,太子便親自往魏帝面前去求了好幾回,被魏帝罵了個狗血淋頭,勒令回東宮閉門反省。

    崔昊其實也為難,他若是對孫鼎如不聞不問,底下人難免覺得他不念舊情,孫鼎如甫一出事便恨不得劃清界限??墒撬麨橹鴮O鼎如去求魏帝,又被魏帝斥責,當真兩難。

    太子才從朝堂上退了下來,幾時解禁還不知數,便有官員在朝堂上提起,皇長子與四皇子都到了可以入朝聽政的年紀,提議魏帝允準兩位皇子入朝聽政。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頓時炸了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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