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她僵了半晌,方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掩飾掉自己的尷尬。 放下茶杯時,衛王妃面上笑意不減,眼中隱藏的情緒卻被冰封了起來:“既然如此,那我和蓉兒就先告辭了?!?/br> 說罷,她與沈樂蓉起身告辭。 一頓談話不歡而散,云和郡主目送衛王妃與沈樂蓉離去后,終于舒出了心中的郁結之氣。 “夫人,茶水也涼了,喝些熱茶暖暖身子?!蹦┵N心地為云和郡主換上熱茶,又往大門的方向望了一眼,擔憂地道,“衛王妃這是來者不善啊?!?/br> 云和郡主只喚道:“墨雪?!?/br> 墨雪醒悟過來,忙低下頭認錯:“是奴婢多嘴了?!?/br> 云和郡主道:“今日的事,千萬不要告訴琬琬,知道嗎?” 墨雪連忙應下,道:“夫人請放心,奴婢知道該如何做的?!?/br> 離開端郡王府, 衛王妃氣惱的心情卻是久久無法平復,她坐在馬車中,扯著手帕,氣惱地道:“我都這般低聲下氣,沒想到那云和郡主竟然如此油鹽不進!”一頓,又道,“我們祁兒這般優秀,愿意與她那寶貝女兒結親,那是她天大的福氣!她將女兒養成這個樣子,若不是她那家世,就算她的女兒是給祁兒當妾,我也不愿意!” 沈樂蓉咬了咬唇,猶豫地開口道:“母妃,你這般說……可……阿琬jiejie的確是不錯的……” 衛王妃瞪她一眼,道:“你怎么也幫著她說話?” 沈樂蓉連忙低下頭,不敢再作聲。 衛王妃收回目光,哼了一聲道:“她如此囂張,也不過是仗著她那長公主的娘和手握重兵的夫君?!?/br> 兩人表面交好,但事實上,衛王妃從小就看不慣云和郡主,只因云和郡主在什么方面都勝她一籌。在出嫁以前,她一直都在暗地里與云和郡主較量。 沈樂蓉看著她這個模樣,也不好說些什么,只能勸道:“母妃,你別生氣?!?/br> 衛王妃似是想到什么,眼珠一轉,看向沈樂蓉,問:“樂蓉,你和那蘇家的姑娘接觸過,你覺得她對你兄長的態度如何?” 沈樂蓉愣了一下,微微點了一下頭:“阿琬jiejie之前與阿兄相談甚歡,我覺得她對阿兄應該也是有意的,只是……”可想到在狩獵場上看到的那一幕,她卻有些不敢確定了。 然而未等她將話說完,衛王妃便笑了起來:“那就好了,云和郡主總是說要讓她的女兒自行決定,那么只要她的女兒愿意了,我想她也必定不好拒絕?!?/br> 狩獵場遇刺一事,實在讓云和郡主嚇壞了。 自打從狩獵場回來后,云和郡主便狠下心來,禁了蘇琬的足。這幾天,蘇琬都聽話地待在汀蘭水榭里,半步不出閨門,并依照云和郡主的吩咐,練習琴棋書畫。 ……均是她苦手的事情。 蘇玦來到汀蘭水榭時,正碰上蘇琬在房中練習畫畫。她握著飽蘸墨汁的毛筆,卻無從下手。須臾猶豫之后,她還是下了筆,開始在紙上勾劃。很快,一只糊成一團的貓兒呈現在紙上,根本看不清畫的是什么。 瞧著蘇琬苦惱地盯著自己的畫作的模樣,蘇玦忍不住“撲哧”笑了出聲:“琬琬,你這畫的是什么?” 蘇琬抬起頭,放下手中的毛筆,道:“二哥,你什么時候來了?” 蘇玦忍不住調侃道:“琬琬,被禁足的滋味如何?” 蘇琬皺起小臉,不悅地道:“二哥,你是專程來看我笑話的么?” 蘇玦只是笑笑,不客氣地在她身旁坐了下來,接著開口道:“我聽阿琰說,大哥在狩獵大會上救了秦王?”微微一頓,他似是十分不解,“秦王對大伯心懷不軌,大哥為何還要以德報怨?” 蘇琬下意識便道:“二哥,別胡說,沈……秦王不是那樣的人?!?/br> “喵~” 團子探出半個腦袋,趁著蘇琬不注意,躍到了桌上。沒有人阻止,它將爪子按進了墨盒中,沾了墨水后,又歡快地踩到了宣紙上,在上面蓋滿梅花爪印。 蘇玦怔了一下,隨即挑眉:“琬琬,你又如何知道秦王不是這樣的人?” “既然大哥這般做,那必定有他的道理?!碧K琬斂眸,心跳在剎那快了一瞬。她飛快地轉移了話題,“是了,二哥你今日怎么也不出門?” 蘇玦想起什么,道:“說來也是奇怪,蘭竹閣最近新進了一批字畫,我原先想約明之前去欣賞?!彼⑽Ⅴ久?,“但是,這幾天我到程府上找他,府中的人都說他不在,真是奇怪極了。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br> 狩獵大會結束后,凌帝放權讓衛王徹查刺客事件。 但好些天過去了,依然沒有查出個所以然來。衛王反倒利用這個機會,不動聲色地將一些實權握到了手中。 沈桓拇指按壓著茶杯蓋,里面是上等的君山銀葉,湯色碧綠,茶香沁人心脾。 聽了寧晉的匯報,他不由譏刺一笑:“衛王的野心果然不少,這幾十年在通州的隱忍,真是難為他了?!?/br> 寧晉問:“王爺,那接下來……” 沈桓漫不經心地道:“暫時按兵不動,本王倒要看看他要耍什么花樣?!?/br> 這時,屋外有腳步聲傳來。 寧澤從外面進來,行了一禮,稟告道:“王爺,程家那小子還跪在外面?!?/br> 沈桓微怔,隨即將茶杯擱到一旁,道:“本王不是讓你將他打發走嗎?” 寧澤會意,立刻從地上起來,道:“屬下馬上就去趕他離去。、” 他剛轉身離去,沈桓卻改變了主意,叫住了他:“等等,把他帶進來吧?!?/br> “是?!?/br> 雖然并不明白沈桓的用意,寧澤還是依照他的吩咐,將程明之領了進來。 在秦王府外頭跪了幾天幾夜,程明之臉上是nongnong的倦色。 程明之隨著寧澤走進屋中,見到沈桓,他立刻在十步之外跪了下來,朝他重重一拜,聲音鏗鏘有力,再無以前那種畏手畏腳的姿態:“程明之見過王爺!” 第63章 改變 寧澤抱著劍立到一旁,用不加掩飾的目光打量著程明之,眼中略有詫異。 他一個弱質書生,在外面跪了如此久,步伐還能這般沉穩,的確出乎意料。 程明之來到時,沈桓正將一只湖藍色的荷包拿在手中把玩。他并未抬頭,只是目光漫不經地道了一聲:“你求見本王,所為何事?” 程明之往地上重重磕了一個頭,道:“求王爺讓草民加入玄天衛!” 似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沈桓動作一頓,終是抬頭看向了他。片刻后,他緩緩地收起手中的荷包,嗤笑出聲:“程明之,難道你是專程來說笑話取悅本王的?” 玄天衛正是沈桓手中握有的一支精兵,是他親手培育而成。 這支特殊的精兵,不過千人,卻是精練齊整,每所攻擊無不破者,戰無不勝,所向披靡。 能夠加入玄天衛的人,均是經過層層考核選拔。 經過初步的篩選后,還要經歷最殘酷的訓練。不合格者,或茍且偷生者,一律都要被淘汰,并且嚴懲不貸。能留下的人,都是精兵強將之中的精英。 玄天衛中每一人對沈桓忠心不二,跟隨他出生入死。 當初沈桓與夷族一役大獲全勝,正是靠著這支精兵,在交戰之地布下奇陣,誅殺了北疆數萬騎兵,獲得取勝的先機。 因夷族一役,玄天衛聲名遠播,不僅在大盛赫赫有名,外族人聽到玄天衛之名,必定聞風喪膽。 程明之又磕了一個頭,堅定地道:“草民決定棄文從武,求王爺給草民一個機會!” 沈桓眸色漸深,隨后站了起來,抬步向程明之走來,在他身前停下,居高臨下看著他,“真是有趣,程明之,你可是下一任狀元的熱門人選,說要棄文從武,可得到了你那迂腐的爹的同意?”繞著程明之走了一圈,又道,“再說,你讀圣賢書已有十余載,從未涉足過武學方面。一個手無搏雞之力的弱書生,此時卻跑來跟本王說要棄文從武,可是要逗笑本王么?” 程明之道:“草民并非說笑,而是認真的。至于父親那一方面,草民會說服他的?!?/br> 沈桓瞥他一眼,道:“你不是與端郡王府的二公子相熟?若想要棄文從武,大可以去找蘇家兄弟,請求他助你加入端郡王統領的軍隊中。再不濟,也可以參加明年的武舉。何必要求到本王這里來?” 程明之依舊堅持:“王爺,草民只想加入玄天衛?!?/br> 沈桓問:“理由呢?” 程明之朝沈桓拜了一拜,聲音中摻雜上一絲微顫:“因為……因為草民很早以前便仰慕王爺的英姿,想要跟隨王爺,求王爺給我一個機會?!?/br> “本王最討厭說謊的人?!鄙蚧副尺^身去,不再看他一眼,冷聲道,“寧晉,把他扔出去?!?/br> “是!”寧晉應了一聲,就要走上前去。 “等、等等!不!不要!”程明之一慌,趕緊道,“王爺,我說實話!其實……其實是因為,草民想要改變自己!” 不等沈桓說話,他又接著道:“以前的草民,性格懦弱,不僅膽小怕事,還一次次連累好友。草民極為痛恨那樣的自己,所以想要改變,更想要保護重要的人……棄文從武的決定,并非草民的一時沖動。草民年輕不輕,若要從武舉開始,恐怕太遲了。草民聽聞玄天衛的訓練要比普通士兵殘酷十倍不止,也想以這樣的方式逼迫自己,成為像玄天衛一樣的精英。所以,懇請王爺讓草民加入玄天衛?!?/br> 花樓的事情之后,程明之回到程府后,不再拿起圣賢書苦讀,而是拿起了刀劍開始練武。 他的身上添上了不少傷痕,都是練武時留下的。 起初,程老爺還以為他是受了刺激,等他冷靜下來后便會恢復正常,也任由著他去了,卻沒想到…… 知道他要棄文從武的決定,程老爺當場氣得七竅生煙,并揚言若是他不改變主意,便不再認他這個兒子。 但是,程明之卻是鐵了心。 沈桓沉默不語,盯著他半晌,面無表情地道:“本王的玄天衛,不是這么好進的?!?/br> 程明之急道:“只要王爺愿意讓草民加入玄天衛,我什么樣的代價都愿意付出!” “本王聽說,你心儀端郡王府的姑娘?”沈桓低頭,看著他驀地僵住的身體,眼中添了幾分冷意,“你要保護的重要之人,可是蘇家的姑娘?那若是,本王要你從此以后與她劃清界線呢?” 程明之一聽,卻是慌了神,抬頭緊張地問:“王、王爺真的要對付端郡王府么?” “若是本王若是要對付誰,早便出手了,何必等到現在?!鄙蚧咐浜咭宦?,極為不屑地道,“你不是說什么代價都愿意付出嗎?本王只是隨口一提,你便猶豫了?!?/br> “草民……”程明之低下頭,咬緊牙關,“只要是王爺的吩咐,我可以做到的!” 沈桓道:“那隨本王出來?!?/br> 他轉過身,衣袂揚起墨色的弧度。 王府后花園空曠的演武場上。 沈桓看向對面一臉無措的程明之,出聲吩咐道:“寧澤,拿劍給他?!?/br> 程明之極是無措地:“王爺,我……” 沈桓淡道:“不是要從武嗎?那便陪本王試試劍?!?/br> 寧澤提著劍過來,程明之卻猶豫著沒有接過。 “拿著?!睂帩刹荒?,不分由說便將那把寒光熠熠的長劍塞入了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