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待滾到山坡下時,陶陶安然無恙,她的背部和手腳卻多處被石頭磕傷的痕跡。 尤其是腳腕,疼得不像話,像是崴傷了。 不等紀小甌站起,懷抱就驀然一松,雷恩從她的懷里翻滾而出。 藍眸冷漠,氣壓低沉,直勾勾地看向勞爾西斯。 勞爾西斯也在山坡上回視他。 一只幼年豹,一只成年豹,雙方體型相差懸殊,至于實力……更是不必言說。 見雷恩弓起后背,蓄勢待發,一副要與勞爾西斯單打獨斗的趨勢,紀小甌趕緊抱住雷恩的身體,“陶陶,別過去……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你會被他殺死的!” 雷恩在她懷里掙扎,豹族的尊嚴,不能允許他躲在雌性的懷里當一個膽小鬼。 “嗚嚕?!彼韲狄绯鰡握{的怒聲。 紀小甌抱著他不肯松手,眼見勞爾西斯就要走到跟前,她心一橫,閉上眼睛,迅速把他放進空間。 她沒有辦法藏進空間,但陶陶可以。 她必須保住他的安全。 再一次,勞爾西斯眼睜睜地看著雷恩從他眼皮子底下消失。 ——因為那名雌性。 勞爾西斯眼神陡然一沉,看向紀小甌的眼睛充滿憤怒,怒叫著,從山坡跳下。 紀小甌忍著疼痛從地上站起,一踉一蹌地轉身逃跑。 無奈,人的雙腿根本無法與豹子的四肢相比,更何況紀小甌的一只左腳扭傷。 沒跑多遠,勞爾西斯就從后面追上來,縱身,一把將紀小甌撲倒,壓在身下。 紀小甌額頭重重地磕在一塊凸起的石面上,腦子一懵,只覺得耳畔“嗡”一聲。 與此同時,勞爾西斯翻轉過來她的身體,壓著喉嚨:“雌性,把雷恩交出來?!?/br> 剛才那一下撞得太狠,紀小甌根本沒有聽清他的話,艱難地問道:“……誰?” 勞爾西斯的尾巴纏住她的脖頸,冰冷的,一個字一個字地:“雷恩,交出他?!?/br> “雷恩”兩個字,咬字清晰,沖擊耳膜。 “……” 紀小甌怔怔趴著,仿佛意識到了什么。 他為什么一直提“雷恩”? 他口中的“雷恩”……莫非是她的陶陶? 這么想著,紀小甌卻搖頭,撒謊道:“我不認識他……我跟他沒有任何關系?!?/br> 無論是不是,她都不能把小豹子交給他。 可惜語氣慌亂,眼神不穩,一眼就被勞爾西斯識破謊言。 更不必說,他剛才親眼看著她把雷恩“藏起來”。 勞爾西斯動怒,眼神降至冰點,纏住紀小甌脖子的尾巴驀然收緊。 與此同時,壓著喉嚨,“愚蠢的——雌性!” 黑豹的耐心耗盡,終于不再與少女周旋。 鋒利的獸爪有如陰森的刀刃,勞爾西斯舉起爪子,抵著紀小甌的腹部,用力,猛地刺入—— 紀小甌身體一僵,放在身側的手掌驀然抓緊。 想抬起頭,奈何脖子被緊緊勒著,動彈不得。 鮮紅的血液從少女的腰腹滲出,流至身下,很快染紅了身下的積雪。 勞爾西斯加重力道,尖銳的爪子更深地探入少女的腹部,然后又猛地抽出來,噴濺一地血花。 紀小甌身體瑟縮,抽搐,痛得連呼叫的力氣都沒有。 她喉嚨腥甜,想咳嗽卻咳不出來,一口血嗆進喉嚨,化作眼淚從眼眶里溢出。 …… 好疼…… 紀小甌捂著受傷的地方,感覺到那兒源源不斷地鮮血涌出,怎么捂都捂不住。 鮮血流了一地,遠遠看去,像一朵開至荼蘼的花。 花朵中間,花蕊深處,少女的生命正在緩緩流逝。 紀小甌看著頭頂穹隆,忍不住胡思亂想。 這次是真的要死了吧…… 死了以后,能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呢…… 紀小甌疲憊地閉了閉眼,昏昏欲睡之時,仿佛聽見一聲突兀的,冷厲的獸叫。 像是從遠處傳來。 又像是近在耳畔。 緊接著,一頭身型修長、迅猛矯健的野獸身影從頭頂一躍而過。 灰底黑斑,龐然大物,身體后面拖著一條粗長的尾巴。 ——野獸一下子將勞爾西斯撲出很遠,兩只獸爪死死地扣住勞爾西斯的肩膀,深藍色的眼睛冷漠地盯著他,齜了齜牙齒,露出一個極度兇狠憤怒的表情。 第27章 這一幕特別熟悉。 紀小甌模模糊糊地想,她好像在哪里見過一模一樣的場景。 究竟在哪里呢…… 紀小甌閉著眼睛,努力回想。奈何腰部疼得太厲害,牽扯著神經,一鈍一鈍,根本無法正常思考。 耳邊充斥著亂七八糟的聲音,野獸的混斗聲,勞爾西斯的驚聲,寒風呼嘯聲,喘息聲…… 她甚至聽到了爸爸mama的聲音,以及校車急轉彎時發出的刺耳的摩擦聲—— “真不知道這些男生怎么想的,春游的地方那么多,為什么偏偏挑這種地方?我聽說森林里有很多野獸的,還不如去迪斯尼玩巴斯光年呢……小甌,你說呢?” “我啊,我都可以?!奔o小甌把視線從窗外收回,烏潤的眼睛盛著一絲笑意,是那種有點好奇,又有點興奮的歡喜,托著下巴,“野獸一般都生活在森林深處,我們在山腳下,不會遇見的?!?/br> …… 昏睡之前,紀小甌終于想起來,這是她跟女同學的最后一次對話。 說完以后,她就從校車窗戶直直地掉了出去。 墜落的過程中,看到一個巨大的野獸身影從頭頂縱身躍過,擋住了烈日驕陽。 同樣的顏色,同樣的敏捷,是一頭成年獵豹。 是它,把她引來了這個世界。 雪地中,兇猛強勢的獵豹抬起一直前爪,一下子將勞爾西斯的腦袋拍進地里,地上淌滿鮮血,皮rou橫飛,搏斗激烈。周圍的小動物嚇得紛紛躲進自己的洞xue里,不敢冒頭。 ——從未見過這樣激烈的搏斗。 一般情況下,兩頭猛獸對毆,處于弱勢的那一方主動屈服,強勢的那一方會因此饒過它。 很少有像這兩只猛獸一樣,占于上風的獵豹一心想要置黑豹于死地。沒多久,黑豹喉嚨溢出幾聲模糊不清的音節,停止了掙扎,一動不動。 雷恩深藍的瞳仁盯著勞爾西斯的獸爪,爪上沾滿血跡,是紀小甌身上流的血。 過了一會,雷恩收回視線,轉身往回走。 紀小甌仍舊躺在原地,佝僂著身體,地上都是血,襯得她一張臉蛋比雪還白。 眼睫毛上沾著一顆淚珠,將落未落,可憐巴巴的。 雷恩停到她身邊,低頭用牙齒掀起她的衣服,就見少女瓷白細膩的肌膚上,三道爪痕異常明顯,分別有兩三寸長,中間那道最深,直勾勾地刺她的腹腔深處,血至今都沒有止住。 雷恩張嘴,長而寬的舌頭抵著少女腹部受傷的地方,輕輕貼著她的肚皮舔舐。 紀小甌身上的血一點一點被他舔干凈,過了許久,那兒才不再流血。 雷恩俯低身體,把她瘦小的身體駝在背上,四肢踩進雪地里,縱身穩穩一躍,離開這座山坡。 附近都是山脈,雷恩走了很久,才離開這座雪山。 山下住著一群赤狐獸人。 雷恩把紀小甌放在一塊平坦的石頭上,旁若無人地闖進赤狐的村落,再出來時,口中叼著幾株止血消炎的藥草。 雷恩把旱蓮草嚼碎,用舌頭覆在紀小甌的傷處。貓科動物的舌頭上長著倒刺,不慎刮蹭到少女周圍的皮膚,她眉尖微微蹙了一下,雷恩立即停止動作。 過了一會,少女的眉頭才漸漸舒展。 雷恩抬起爪子,在紀小甌的外套里翻找一遍,撥拉出一個圓盤型的物體。 雷恩翻開指南針的蓋子,目光盯著紅色那極的指針。 他與紀小甌在一起那么久,早已學會這個小東西的用法。雷恩確定好方向后,重新駝起紀小甌,往紀小甌心心念念的東方——相反的方向而去。 紀小甌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里她不斷地行走,很少休息,仿佛被卷入奔騰的河流之中,流水推動著他,不斷前進。 速度很急,卻又很平穩。 偶爾停下來的時候,冰涼的流水會沖刷她的腹部,一下一下,像野獸的舔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