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埃里克在后頭不放心地叮囑。 冷風席卷,打了個回旋,將埃里克的話吹得很遠很遠。 卻不知有沒有吹進紀小甌的耳朵。 紀小甌順著來時的路,一直往東行走。 路邊積雪皚皚,陽光照在雪面,折射出一層瀅瀅微光,刺得人眼睛有些生痛。 紀小甌迫切想趁著風雪來臨之前,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落腳。 一到冬季,這里的暴風雪就來得特別頻繁,一場接著一場,沒有喘息的機會。 興許是走得太急,積雪下又埋著許多凹凸不平的石頭,紀小甌一只腳踩上去,重心不穩,身體就往前傾倒。 倒地的一瞬間,紀小甌竟然還記得懷里抱著一只豹子。 她擔心壓壞它,生硬地側了側身。 幸好雪地松軟,即使重重地摔下去,也不多疼。 可是紀小甌卻久久沒有爬起來。 雪地中,少女穿著寬厚的鵝絨大衣,大衣下面露出兩條纖細筆直的小腿。 她抱著一只灰底黑斑紋的小豹子,手臂收緊,小巧的下巴抵著小豹子的頭頂,耷著睫毛,一言不發。 雷恩被女孩摟在懷里,毫無反抗的余地。 他稍一掙扎,抱著他的一雙手臂就收得愈緊。 雷恩對這具身體的反抗能力不抱任何希望,索性放棄掙扎,任由紀小甌抱著。 沒一會,頭頂微熱,毛發仿佛被什么濡濕。 少女用下巴在他頭頂蹭了蹭,緊接著,一道悶悶的,略帶一絲委屈的聲音道:“陶陶,我好想回家……”她問:“你呢?” 雷恩靜靜地趴在她懷里,瞳仁幽深,不聲不響。 第20章 紀小甌哭得很安靜。 她本就不是那種大吵大鬧的孩子,她的父母總是說她乖順得就像一只小羊羔。 她愛哭鼻子,但每次哭都是一個人的事。 默默地掉淚,默默地擦眼淚,從不打擾任何人。 紀小甌把臉頰埋進雷恩小小的頸窩,淚珠不斷從眼眶溢出,沖刷著他的毛發。 豹子的毛發很短,被打濕以后,就像一把毛茸茸的刷子,掃在臉上有點扎人。 紀小甌不管不顧地哭了很久,倘若不是她時不時地吸吸鼻子,恐怕會讓人誤會她睡著了。 雷恩仰頭看向森林上空,冬季,樹葉都掉光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椏。 偶爾一只飛鳥掠過,撲簌簌驚落幾片雪花。 少女的哭聲仍在耳邊持續。 輕輕的,似有若無的,帶著一股被拋棄的可憐勁兒。 …… 雷恩沒有想過她會這么傷心。 說實話,有點愧疚。 如果不是他,她可以和平友好地與那些草食系渡過漫長冬天。 擱在兩天以前,雷恩或許會這么想。 但是現在,也只是有點愧疚而已。 她的“空間”掌握著他變回原樣的契機,沒弄清楚之前,他堅決不能放開她。 哪怕她可憐巴巴地抱著他哭。 待紀小甌止住哭泣,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后的事。 她在雷恩頸窩里蹭了蹭,擦干凈眼淚,抬起紅紅的眼睛,看向遠處。 遠方天空晴朗,白云朵朵,然而地平線交匯之處,卻壓抑著濃墨一般的稠黑。 靜謐無常,山雨欲來。 有過上一次的經歷,紀小甌知道這是暴風雪來臨的征兆。 她抽了抽鼻子,到底還是想活命,不想悄無聲息地死在異世,收拾了一番情緒,就繼續踽踽獨行。 也是紀小甌幸運,沒走多遠,就看見不遠處的山腳下立著一座荒廢的小木屋。 木屋簡陋,屋前的門板被蟲洞侵蝕,隨著冷風一搖一擺地掛在門框上,搖搖欲墜。 木屋不大,像是許久沒有生物居住,門前的木板結了厚厚一層冰,難以下腳。 然而這對于紀小甌來說,已經是莫大的驚喜。 紀小甌踮著腳尖繞過結冰的地方,走進木屋,仰著腦袋環顧四周,打量起來。 屋里看起來比外面好一些,角落擺放著一張木床,旁邊是一個比她高的柜子,中間有一張柞木制成的方桌,除了桌面被蟲洞侵蝕一塊之外,其他地方都好好的。 地板是竹木的,有兩處地方腐爛,一處地方發霉。 紀小甌用手指擦拭了下桌面,隨即,指腹染上一層厚厚的灰。 也許是搬家,也許是嫌棄這地方太破舊,總之,這個地方是真的沒有人居住。 不管怎么,對于紀小甌來說都是好事。 這代表她冬天可以放心地住在這里,等暴風雪來的時候,暫時不會被凍死了。 紀小甌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 圍繞著木屋看了一遍一遍,剛才低落的情緒很快振奮起來,把雷恩放在床上,趁著天未黑之前,忙去外頭尋找一些干木柴。 這間木屋離后頭的森林很近,附近有不少干枯的木枝,紀小甌撿了有七八趟,總算搜集了足夠一晚上的木柴。 回來之后,她把木柴放在壁爐里面,用氣罐點著一根木柴,再引燃其他木柴。 火苗驟亮,給冷冰冰的木屋添充溫暖。 紀小甌又從空間里找到一個塑料臉盆,去外頭捧了一大盆雪,放在壁爐旁邊。 等雪融化成水,她用毛巾把桌子、柜子和床都擦了一遍,地板也沒有放過。 做完這一切,抬頭一瞧,天已經黑透了。 她原本打算把門口結的冰也清理一下的,這么一來只好作罷。 雖然很累,但紀小甌看著干干凈凈,終于能住人的木屋,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她把空間里的睡袋、毛毯、枕頭一一取出。 因為班上人多,毛毯足足帶了三四十條,紀小甌往床板上鋪了三條,躺上去試了試,還是有點硬,就又鋪了兩條。至于稍微厚一點的毛毯,就留起來晚上蓋。 門板被蟲洞侵蝕,紀小甌走過去,手放在門板上,正思考該怎么處理。 突然,門就往前一倒,“砰”地一聲砸在她的腳邊! 紀小甌慌忙后退:“……” 這下是徹底不能用了,紀小甌想了想,從空間找出一個雙人睡袋,踩著木凳,舉起雙手套在門板上。 門板體積變大,沒法塞進門框,紀小甌就把它豎在門口,用木桌在后面頂著,至少是不會再漏風了。 雷恩臥在鋪墊柔軟的床上,看著忙忙碌碌的少女。 明明前一刻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下一刻就堅強得好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與豹族所有的雌性都不一樣。 雷恩抬起前爪,舌苔上的倒刺舔了舔毛發,若有所思。 豹族的雌性都很自立,強大,所有事情都能獨自解決。 而她,脆弱,敏感,不堪一擊,偏偏總能頑強地生存下來。 盡管這種頑強,在強大的豹族面前不值一提。 到了深夜,暴風雪如期而至。 屋外冷風呼嘯,大雪鋪天蓋地落下,細碎的雪花從門板縫隙卷進來。 紀小甌怕冷,壁爐的火燒得旺盛,整個屋子都蒙上一層暖意,雪花還沒落地,就已經融化。 紀小甌蓋著毛毯縮在床上,雖然有壁爐取暖,但風雪肆虐,她仍舊覺得寒冷。 畢竟毛毯不如被子暖和。 她縮手縮腳地把雷恩抱在胸口,想借一點它身上毛絨絨的毛發取暖。 十六歲的少女身體發育已經初具雛形,胸口微微鼓起,像一顆柔軟多汁的水蜜桃。 咬上一口,汁水四溢。 沒了鵝絨大衣的阻擋,與雷恩挨得更近。 少女身上的馨香從四面八方而來,是雌性豹族所不具有的,清甜,芬芳不絕。 …… 雷恩僵著不動。 紀小甌毫無所覺,她對雷恩的感情,大概就跟對自己家的那只美短貓差不多。 甚至用臉頰蹭了蹭他的鼻尖,嘟嘟囔囔地問:“陶陶,你說我還能回家嗎?” 雷恩抬起雙瞳,看向近在咫尺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