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節
厲國良卻是極度認真的,沒有半分開玩笑的意思?!罢裼?,爸爸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我是認真的在求你,幫爸爸完成此生最后的遺愿!娶了這位名叫溫心的女孩,她是個好女孩,值得你真心相付……” “爸爸,夏雪就在書房門外的前廳里候著!她才是你的兒媳婦!她的肚子里懷著你的親孫兒!你現在竟然又讓我娶別的女人……”厲振宇實在不愿意相信他的父親如此荒唐,可是事實擺在眼前,他又無法不信?!澳愕降装驳檬裁葱?!” “我知道!”厲國良低嘆了口氣,道:“夏雪懷孕的事情我知道了!這是喜事!是好事!不過,你還是要娶溫心做妻子!婚禮如期舉行,但是新娘子要換成溫心!” “你神經錯亂了!”極度驚怒之下,厲振宇開始對父親出言不遜?!暗降装l得哪門子癲!” “就這樣吧!”厲國良心意已決,沒有商榷的余地?!盎槭掳职謺槟惆才?,你就等著做新郎吧!至于夏雪……可以把她當外室養起來,等她生下孩子,我們厲家不會虧待她!” “夠了!”厲振宇忍無可忍,他忿然打斷了厲國良,怒道:“以為我跟你一樣嗎?可以妻妾同堂,盡享齊人之福!我沒有你的福氣!” “振宇!”厲國良換了哀求的語氣,頹然道:“爸爸這輩子并沒有求過你什么!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只求你這一件事情!你就滿足爸爸最后的遺愿吧!爸爸此生無緣跟溫紋做夫妻,讓你和她的女兒做夫妻也好……” “溫紋!”厲振宇定定神,目光轉向了厲國良拿給他看的第一張照片。原來這個女人不是方若蘭,她叫溫紋!“她是誰!” “她是爸爸此生最愛的女人!”厲國良悲傷地看著兒子,語聲幾近哽咽:“也是爸爸此生最大的遺憾!她已經去世了,遺留下一介弱女,孤苦無依!振宇,你就收了她吧!給她一個名份!保她衣食無憂!你喜歡夏雪,可以繼續寵愛她,爸爸不反對,也不會要求你跟她分手!只是求你娶了溫心,現在她在溫家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你娶她才能將她徹底解救出來……” “原來你一直苦撐到現在是為了這個姓溫的女人!”厲振宇終于明白了! 此前他跟陸遠航交流過,為何厲國良早就耗到油干燈枯卻是遲遲不肯咽氣!陸遠航說以他的行醫經驗來判斷,這種病人一般有心愿未了,為了完成心愿強撐著一口氣! 陸遠航認為厲國良是想看著他唯一的兒子娶妻成家,而厲振宇一度也是這么認為的!直到今天,直到現在,他才懂得厲國良的真實心意。原來父親苦撐到今日并非是為了他,而是為了這個愛而不得的女人!他的遺憾竟然要他的兒子來彌補,他讓他的兒子娶他心愛女人的女兒! “對!是為了她!爸爸這輩子最愛的女人!”厲國良苦苦哀求著兒子:“振宇,你就圓了爸爸此生最后的遺愿吧!你一定要娶溫心……” “休想!”厲振宇毫不猶豫地嚴辭拒絕了,他告訴他:“如果這是你此生最后的遺愿,那你就只能帶著遺憾進棺材了!”說罷,他不再看厲國良,轉身就走。 “振宇!你……你這個不肖子!咳咳……咳咳咳……”厲國良一口氣沒上來,劇烈地咳嗽著。他臉色涌起可怕的潮紅,痛苦地申吟著,這是極度缺氧的表現。突然,他從椅子上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準備離開書房的厲振宇聞聲回過頭,見厲國良已經摔倒在地,不由一驚,連忙回身快步走過去扶起他?!鞍职?!爸爸!你醒醒!” * “方姨,厲伯父是不是病得很嚴重?”夏雪跟方若蘭兩人相處的時候,她終于小聲地開口道。 “是的!”方若蘭滿面愁容,低聲嘆道:“他已近油干燈枯,就靠一口氣硬撐著!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厲國良久臥病榻,大家都習慣了他的體弱多病,對于這一天也早有心理準備??墒?,作為他的枕邊人,方若蘭仍然無法接受,難過流淚,這也屬正常。 “方姨,你該做好思想準備!如果……厲伯父真得……不好,你也要保重身體!”夏雪很心疼方若蘭,她雖然跟她跟厲振宇沒有任何的血緣關系,卻給了他們親生母親般的慈愛。 夏雪真心希望方若蘭能夠活得幸??鞓沸?! “我不知道……是否能夠接受!”方若蘭搖頭,嘆息道:“真到了那天,也許我該隨他一起去……” “方姨,這是什么年代了,你還有這種想法!”夏雪表示不可思議,忙勸道:“就算是厲伯父不在了,你還有我還有振宇??!” 方若蘭似乎有所觸動,抬起淚眸看著夏雪,喃喃地道:“我只是國良的外室,不知道他會怎么安排我!我無兒無女無親無故,他再離開我,我真得不知道該怎么生活!” 看著方若蘭茫然惶惑的樣子,夏雪深深地同情,她想再寬慰她幾句,卻聽到書房里傳來一陣嘈亂的響動。兩人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忙站起身覷過去。 只見幾個保鏢七手八腳地從書房里抬出了厲國良,厲振宇則緊隨在旁,嘴里不時大聲地呼喊著:“爸爸!爸爸!” “國良!”方若蘭大驚失色,連忙飛步跑過去。她最害怕的一幕終于發生了,厲國良被抬出了書房。 夏雪見此情景,遽然變色,忙也奔過去。只見厲國良雙目緊閉,嘴唇已經發紫,這是心臟驟停,嚴重缺氧的表現。 眾人以最快的速度奔出室外,將厲國良塞進早就隨時準備在那里的救護車,然后紛紛跳上車,向著醫院的方向飛馳而去。 * 云城,溫家。 又是一個凄涼的夜! 溫心躺在床上,清麗的臉龐蒼白而憔悴,眼中有著萬念絕決的冰冷。她微微地喘息著,嘴唇干涸到裂皮。 沒有呼喚任何人給她倒杯水,因為她知道在這個家里,她呼喚不動任何人。盡管她才是溫家的主人,可是現在的她卻是連傭人都不如的。 積攢了一點兒力氣,溫心總算是爬起身,慢慢地爬下床,扶著桌椅墻壁,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外挪。她走得很慢,但一直走總能走出這間屋子。 臥室外面的廳堂里有臺飲水機,那里有她現在急需的水源。 終于摸到了飲水機前,她用杯子接了一杯溫水??始毖鄣乃?,仰頭一口氣灌了下去。 接下來就是劇烈的喘息,她虛弱到幾乎無法站立,只能靠在墻壁上。手臂無力地垂下,杯子掉落在地,發出一聲悶響。好在木地板比如有彈性,杯子并未跌破。 就是這樣的響動引來了一個人,一個她此時最厭惡最不想見到的人! “誰??!誰在那里!”一個男人粗聲粗氣地問著。 溫心將自己的身體緊緊貼在墻壁上,以減少存在感。但她畢竟是人不是畫,怎么可能不被安華發現。 “是你??!不在床上躺著挺尸,跑出來干什么!”安華厭惡地瞪了她一眼,嘴里罵罵咧咧地:“滾回你的屋里去!” 沒有任何的爭辯,溫心安靜得像一條魚。 從小到大,她就知道自己在這個家里的地位,因此她從不抗爭什么,那只會讓她死得更快。 默默地轉身,默默地蹣跚著腳步,一點點地往她的臥室里挪著。 “等等!”安華再次喊住她,眼里閃起yin邪之意?!梆I了吧!要不要我給你弄點兒好吃的?鴿子湯?還是醬牛rou,或者米粥煎包!” 天下哪有免費的晚餐!溫心寧愿餓肚子,也不想求他。她沒說話,繼續一點點地挪步。 “靠,不知好歹的玩意!”安華習慣了隨時對她破口大罵,“餓死你!看你的骨頭有多硬!” 對于這樣的出言不遜,溫心早就習慣了。甚至比這更難聽的話她都不知道聽過多少。 “站??!”安華卻不肯就這么放她走,一把抓住她的皓腕,將她拽回到他的身邊。 “你放開我!”溫心有些緊張,私下沒人的時候,安華總是對她動手動腳的,而她怎么做都是錯!順從是yin蕩,反抗是欠揍。而她挨過的揍早就不計其數,因為她從來都不會順從他,卻仍然被趙玉鳳按上yin蕩的罪名! “乖順一點兒!”安華的大眼睛里閃著yin邪的光芒,貪婪地盯著身邊的女子。她赤著玉足,身穿單薄的睡衣,曲線畢露,令他獸性大發。他壓低聲音脅迫道:“易凌風已經不要你了!現在除了我,你還能依靠誰?” 溫馨苦笑無聲,依靠誰?誰能讓她依靠?這個世上根本就沒有靠得住的男人!曾經對易凌風有過幻想,結果她輸得一敗涂地,更別提安華這個禽獸。 “放開我,我不舒服!”溫馨并沒有撒謊,她真得病了!在徹骨的寒冷之后,身體竟然火燙起來,腦子昏沉,喉嚨嘶啞,連站都站不穩。 安華打開手機照了照她,看到女子蒼白憔悴的病容,再伸手摸摸她的額頭,嘴里低低地咒一聲,說:“我去給你拿藥!” * 急救室的燈一直亮著,厲振宇和夏雪守候在門外,方若蘭在低低地啜泣著,氣氛緊張而壓抑。 夏雪拉著方若蘭的手,低聲勸慰著,方若蘭卻是垂淚不語。 厲振宇臉色極難看,坐在那里有些失魂落魄。 距厲國良送進急救室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竟然還是沒有絲毫的消息??吹贸鰜?,這次發病情況十分嚴重。 這時,杜樺來了! “國良,國良怎么樣了!”杜樺一改平日跟厲國良誓不兩立的敵對立場,神色看起來很是焦灼。 方若蘭兀自低首垂淚,厲振宇好像沒聽到般,夏雪只好站起身,把厲國良突然發病的事情大略說了一遍?!皡柌覆恢澜姓裼钸M書房里談什么話,結果突然發病了!” “唔,”杜樺美眸轉了轉,以帕掩面,哭道:“這可怎么辦呀!但愿能搶救得過來!國良,你千萬千萬不要有事??!” 像征性地哭喊了兩聲,杜樺蹭到了厲振宇的旁邊,小聲地問道:“你爸跟你說什么沒有?”見兒子不吭聲,又壓低聲音,問道:“他是不是說他死后要我離厲家?” 厲振宇總算抬起頭,神色冷冷地:“沒有!” “噢!”杜樺松了口氣,她最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就好!至于其他,她也不是那么在意。狠狠地剜了旁邊的方若蘭一眼,想到厲國良可能分割給方若蘭的巨額財產,不禁心疼如割?!八遣皇且止镜墓蓹嘟o那個賤人!” “沒有?!眳栒裼钊套∠雽⑺嚅_的沖動,冷冷地說:“媽,你能不能讓我安靜一會兒!” 杜樺發現兒子臉色很糟糕,心情更糟糕,這才發現問題的嚴重性,連忙問道:“到底發生什么事情了?你爸爸到底跟你說了什么?” “沒什么!”厲振宇口風很緊,始終沒有吐露半個字?!澳阕屛异o靜!” “好好,媽知道你現在擔心你爸爸,體諒你的心情!算了,我不問了!”杜樺識趣地不再追問。 她站起身,走到夏雪的身邊,一把將夏雪的手拉過來,示威地瞪了方若蘭一眼。哼道:“這可是我的兒媳婦!某人想獻殷勤也得找對主兒才行??!有本事自己生個兒子,也給你領一個媳婦來,那才是你的兒媳婦!懂吧!” 方若蘭早就習慣了杜樺的各種強勢跋扈霸道,因此當作耳旁風,并不予理睬。 夏雪不由有些尷尬,她發現自己夾在兩個女人中間,真得左右為難。一個是厲振宇的親媽,一個是深受她尊敬的方姨。她不好冷落了哪一個,也不好故意親近哪一個,只好保持沉默?;蛘?,盡量離開危險區域,避免隨時觸雷。 “我過去看看振宇!他一直不說話,我有些擔心!”夏雪這句話是對那兩個女人說的,說完,不等她們的回答,她就站起身,趕緊避開了。 走到厲振宇的身邊,夏雪什么話都沒有說,她只是緊挨著他坐下,伸手握住他的大手,給予他安慰和力量。厲振宇抬起頭,望向夏雪,幽邃的黑眸有些復雜的落寞。 “每次生死關劫,厲伯父都闖過來了!這次我相信也一樣有驚無險,振作些!”夏雪輕聲地安慰道。 話音剛落,還不等厲振宇作出回應,好像專門為了印證夏雪的話,急救室的門立刻打開了,陸遠航摘下口罩疾步走出來,報告了個好消息:“醒過來了!” 這話讓在場所有人都暗暗松了口氣,他們一起站起身準備迎接再次死里逃生的厲國良! 陸遠航走近過來,悄聲地對厲振宇說:“我真佩服干爹!明明不行了,居然還能搶救過來!這簡直是生命的奇跡!” 厲國良的各種臟器都已嚴重衰竭,隨時都可能心臟驟停??墒?,每次搶救他都能很配合地活過來,這讓見多識廣的陸遠航也嘆為觀止。 “……”厲振宇臉色極難看,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他當然明白,厲國良只所以苦撐不死,是因為心愿未了!可是,父親的那個心愿簡直荒唐之極,他怎么能遵從他的遺愿,拋棄他的未婚妻去娶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 厲國良被推出了急救室,嘴上戴著呼吸罩,眼睛大睜著,從被推出急救室的那刻起,就急切地搜索著兒子的身影。他微微抬高手臂,似乎是想呼喚誰。 “國良!”方若蘭哭著撲過去,一把攥住了那只槁木般枯瘦的手,哽咽著泣不成聲:“謝天謝地你又醒過來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 “走開!”杜樺一把推開了方若蘭,罵道:“沒看到國良是喊振宇過去??!你杵在這里干嚎什么,沒眼色的東西!” 方若蘭頓時咽下了哭聲,委屈地看著厲國良??墒菂枃嫉哪抗馐冀K沒有看她,只是眼巴巴地看著他的兒子厲振宇。 “都讓開,病人要進特護病房!”一位醫生走過來,催促道。 厲國良再次努力抬起手臂,眼睛也死死地瞅著兒子。 夏雪推了厲振宇一把,他只好硬著頭皮跟過去。 “振宇,快點!你爸爸叫你呢!”杜樺很神氣地瞪了方若蘭一眼,然后將兒子拽過來?!澳惆职钟性拰δ阏f!你是他唯一的兒子,這種時候,他當然要對你交待些事情了!” 看著杜樺喜滋滋的神色,厲振宇只覺心口綻開無盡的苦澀,整個人的動作都變得僵硬不自然。他被動地跟隨著厲國良的推床一直進到了特護病房。 眾人七手八腳地將厲國良抬到了病床上,給他安上了各種醫療測量機器,隨時測量他的血壓、脈搏、心律等等數據,源源不斷地傳到醫護室,便于醫生隨時監測他的情況。 厲國良嘴上還戴著氧氣罩,因此說不出話來。他很著急,幾次試圖想將嘴上的罩子取下來,都被醫生和護士阻止了。 “病人剛剛脫離危險,情況并不穩定!這種時候堅決不能摘下氧氣罩!”一位護士嚴肅地說道。 陸遠航走過去,仔細觀察了一番厲國良的神色,俯身下去,在厲國良的耳邊問道:“干爹,你有什么心事未了嗎?可以寫出來!” 厲振宇簡直想掐死陸遠航,這個自作聰明的家伙! 果然,經過陸遠航的提醒,厲國良立刻點頭同意。于是,紙筆拿到了厲國良的面前,可惜他身軟手顫,半天也寫不出一個字來。 夏雪推了厲振宇一把,她覺得他的反應有些奇怪。這種時候,他沒有圍著厲國良噓長問短,只是僵立在那里發呆?!罢裼?,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