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回家的路上,夏雪給張紀信打包了一份牛rou拉面,自己則什么胃口都沒有。至于張鵬,她看到他時一直選擇面無表情,連正眼都不瞧。 心底打定主意,張鵬再敢招惹她,她一定會再搬走,絕不妥協。人生已經如此乏累,她何必再三委屈自己。事事替人著想,事事成全別人,到頭來自己又得到了什么! 當她看到陸莎莎一臉幸福地依偎在吳天佑的懷里時,那一刻她充分體會到了什么叫做絕望。心灰意冷的她,對待什么都懶懶的淡淡的冷冷的。 哪知道張鵬卻主動討好她,賠著笑臉沒話找話。夏雪懶得理他,收拾完了桌子,就回臥室休息。 臥室里有把陣舊的電吉它,還是她上初中的時候夏婉貞送給她的生日禮物。這么多年來,夏婉貞送的為數不多的東西都丟失殆盡,唯有這把吉它留了下來。上次夏雪準備搬走的時候也沒帶,就撂在衣柜里,此時重新往衣柜里掛衣服,看到這把吉它,就順手拿了出來。 調了調弦,試彈了幾下,音色還不錯。夏雪便翻出樂譜,彈著電吉它消磨晚上的時光。 梔子花開,sobeautifulsowhite 這個季節我們將離開 難舍的你害羞的女孩 就像一陣清香縈繞在我的心懷 …… 這首歌是大學時她的最愛,通常她彈吳天佑唱,他磁性好聽的歌聲至今回蕩在午夜的夢境里,縈繞不散。 梔子花開,如此可愛 揮揮手告別歡樂和無奈 光陰好像流水飛快 日日夜夜將我們的青春灌溉 梔子花開啊開梔子花開啊開 像晶瑩的浪花盛開在我的心海 梔子花開啊開,梔子花開啊開 是淡淡的青春,純純的愛 …… 因為感冒,夏雪的嗓子啞了,否則此時她真得很想再唱一遍這首久遠前的情歌。心里空落落得,好像什么東西被摘走了,令她沉悶煩躁欲狂,迫切想狂喊嘶叫發泄…… “叩叩叩!”有人在敲門,居然很文雅地輕叩三聲。 吉它聲戛然而止,夏雪轉身問道:“誰?” “姐,是我!”張鵬規規矩矩地,破天荒叫起jiejie。不等夏雪發作,他忙接道:“我過來還你東西,馬上走絕不打擾你!” “什么東西?”夏雪冷冷地問道。 “那晚我從你這里搶走的……”張鵬有點兒不好意思,囁嚅道:“如果不還給你,我心里總不好受!” 夏雪過去打開房門,她攔在門口,沒有要讓張鵬進去的意思。 “姐,給你!”張鵬把一只水晶酒杯遞給夏雪,抓了抓他的板寸頭,嘿嘿笑兩聲:“只剩下這只杯子了!” 夏雪接過杯子,什么話都沒多說,直接把門關上了! 不是她天性冷漠,而是被身邊的人傷害次數太多,學會了自我保護!夏婉貞和張鵬,他們倆算計起她來那是絕對不手軟!保持必要的距離,是她保護自己的手段。 晶瑩剔透的水晶酒杯在燈光下折射著璀璨的光華,依稀讓夏雪憶起了和厲振宇短暫的相識,還有那些夢幻般的奢華場景。她拿著杯子走到飲水機前倒了杯水,然后透過燈光欣賞著水晶杯美麗通透的紋理。 許久,她仰首將杯中的水一飲而盡。 * 夏雪的感冒慢慢地好了,她又恢復了平靜而無趣的生活,就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張鵬的壞脾氣收斂了許多,偶爾還能主動幫她做些家務。 生活原本就是這個樣子的,她不能奢求太多不是嗎?無論是厲振宇還是吳天佑,他們都不屬于她! 這天,下班后,夏雪像往常一樣坐公交車回家。剛進小區,就聽到里面傳來紛亂的吵嚷聲,原來是有房產開發商看中了這座陳舊的小區,想拆遷重新建造高層住宅公寓??墒?,開發商給出的拆遷條件卻十分苛刻,引起了小區居民的嚴重不滿,因此跟開發商派來的人起了沖突。 “……這樣的條件太苛刻了,我們只能拿到那么點兒錢,到哪里能買到房子?”陳伯是退休的干部,算是小區居民的代言人,他嚴厲地跟開發商方談起業主們的條件:“我們要的條件又不高,起碼換一套同等面積的新公寓!在新公寓建成之前,要付給我租房的錢和搬家費!” “就是就是,這是最低條件了!”其他居民業主紛紛附合,并且據理力爭:“別的小區拆遷,一套房子換兩套公寓,另外還有安家費!” 搬遷對業主們來說,有時候是好事,有時候是壞事,關鍵看開發商給出的拆遷條件是否厚道。顯然,這個開發商的確十分苛刻! “都安靜!我們唐少有話要說!”有一個滿臉橫rou,手拿大喇叭的男人沖著業主們吆喝:“我們唐少有話說,你們都他媽的閉嘴!” 如此蠻橫的態度,不用聽那位唐少開口,居民們就知道情況不妙。 果然,在一群痞子流氓的簇擁下,走出來一個人高馬大衣著光鮮的男子,應該就是眾人口中的唐少了! 夏雪掃了那人一眼,覺得他有點兒眼熟,仔細回憶,終于想起來了,那晚她在陸佬的壽宴派對上見過此人。她記得他是唐曼妮的哥哥,名字好像叫唐雄奇。 20我記著你了 唐雄奇一臉兇相,匪氣十足,強拆從來都是一把好手!他老爹唐大海家的地產公司在開發土地時若是遇到釘子戶,都會把這個土匪兒子派出來解決糾紛。這片小區早就被興海地產公司看中了,只是拆遷價格一直沒有談妥。眼見工期將近,董事長唐大海就把他的寶貝兒子唐雄奇派了出來,跟小區的業主們交涉。 “我們興海地產公司已經買下了這片土地作為新樓盤的建筑地!所有的業主都沒有權利阻止興海地產公司的拆遷,你們識相些,乖乖接受我們的條件等于白賺!如果胡攪蠻纏……”說到這里唐雄奇嘿嘿冷笑兩聲,威脅意味十足地脫掉外套,拽開襯衫的扣子,露出帶著胸毛的結實胸膛,陰沉沉地接道:“休怪我唐某人對他不客氣!” 小區幾乎被騎著摩托車的小痞子給包圍了,他們個個赤膀光背,身上描龍畫鳳的,對著業主們虎視耽耽。似乎誰若敢再提出反對的意見,就群起攻之。 “這么苛刻的條件,我們搬走了拿什么買房子,讓我們住到哪里!”有人不服氣地低嚷起來。 “那是誰?誰在說話!”唐雄奇大怒,存心想殺雞儆猴,當下讓人把說話的揪了出來。見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直接示意打手們扇了那中年人好幾記耳光。末了,得意洋洋地問:“誰還有意見?站出來!” 站在最前面的小痞子都是附近街道的,整天游逛,對這片小區比較熟悉??礃幼犹菩燮嬷亟鹗召I了他們,事先摸清了哪幾個業主比較扎手,重點修理。很快,幾個反對的骨干業主被揪了出去,遭到威脅恐嚇。 “你們這幾個想做釘子戶嗎?告訴你們,我唐某人專治各種不服,有本事就拿出來,拆遷條件絕不會改!”唐雄奇走到陳伯跟前,蠻橫地仰著下巴,抬手狠狠一推,差點兒把老人給推倒?!袄喜凰赖?,你再帶頭挑事,小爺我就提前替你送終!” 陳伯踉蹌倒退好幾步,附近的業主們深怕受牽累,都避讓了開來,無人敢去攙扶他。就在陳伯差點兒倒地的時候,有人及時伸出手扶住他,關切地問道:“陳伯,你沒事吧”! 回過頭一看,原來是張紀信家的養女夏雪,陳伯眼眶一熱,嘆道:“孩子,還是你最厚道!” 夏雪扶著陳伯站穩,然后向唐雄奇投去忿慨的目光,質問道:“你憑什么打人?” 唐雄奇沒料到跳出來跟他作對的竟然是個年輕漂亮的女子,不由一怔。定定神,把夏雪從頭到腳打量一遍,有些狐疑地摸著下巴上泛青的胡茬,問左右的人:“我咋瞧著這小娘們有點兒眼熟??!” 旁邊立即有人提醒:“那晚在陸佬的壽宴派對上,厲少身邊的女人好像就是她!” 經過提醒,唐雄奇頓時記起來了。他有些拿不準主意要怎么辦了!厲振宇,他是萬萬招惹不起。厲振宇的女人……貌似也輕易得罪不得。當下,他換了張笑臉,語氣客氣了許多:“原來是夏小姐!你也住這種地方?不可能吧!厲少隨便拔根汗毛,就能買下這整片的破樓房,會忍心把你放在這貧民窟里受苦?” 夏雪冷著俏臉,說:“我跟他沒有什么關系!現在我就跟你說拆遷的事情!作為這小區里的業主之一,我有權利提出抗議!你們這樣強拆是違法的,我們絕不會答應你們公司的苛刻條件!” 唐雄奇賊眼一轉,突然明白了:“原來厲振宇不要你了!你被他玩膩后拋棄了!” “……”跟這種人渣真得很難溝通!她在跟他講拆遷的事情好不好?他竟然又跟她扯起厲振宇。 “不錯嘛!”唐雄奇狗膽頓時壯了許多,他向前走了幾步,色迷迷地盯著她,哈哈笑起來:“不愧是厲少看中過的女人,頗有幾分膽色,果然跟尋常庸脂俗粉不一樣!”說著,便伸出爪子去摸夏雪的臉蛋。 世上竟然有這種人渣的存在,夏雪驚怒之余,毫不猶豫地掄起胳膊,朝著那張色迷迷不懷好意的臉狠狠扇去?!芭?!”巴掌跟臉蛋撞擊的脆響震撼全場,因為聲音太過響亮,驚呆了所有人。 “啊,你這臭娘們,敢動手打唐少!”旁邊那個滿臉橫rou的男人先醒過來,一邊跳腳一邊大叫起來。 被打懵的唐雄奇這才省過神,他勃然大怒,當下爆粗口:“媽的,臭婊子,給你臉不要臉是吧!”他咂巴咂巴嘴兒,竟然嘗到了一絲血腥味,更加怒火中燒:“扁她!” “你們誰敢打人!”夏雪一聲厲喝,怒聲斥責:“光天化日之下,你們是想公然犯罪嗎?大家快報警,把這些土匪強盜抓起來!” 一語提醒夢中人,業主們紛紛掏出手機,撥打報警電話。那些小混混小痞子見勢不妙,連忙上前搶奪手機,但畢竟人太多,不可能把手機全部搶光,仍然有業主撥通了報警電話。 “……警察局嗎?這里有土匪強拆房子,還毆打老人強搶民女,快來救命??!” 唐雄奇兇狠的眼睛里閃過一抹慌亂,他知道一旦驚動警方就會有麻煩。其實,一般的地產商哪怕背景再牛叉,也不敢這樣公然作福作威,可他囂張慣了的,見父親最近為了拆遷的事情頭疼,他急于立功,就青天白日的帶了人來耀武揚威想震懾住眾業主。 事實上,他的震懾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就是料不到半路冒出個夏雪,把他的如意算盤全部攪黃,鼻子都要氣歪。 “臭娘們,我記著你了!夏雪是吧,等著瞧!”唐雄奇咬咬牙,用手指狠狠一戳夏雪,然后轉身就走。在警察來人之前,他必須離開。假如被逮個現場正著,就麻煩了。 唐雄奇走了,剩下的小混混小痞子也都一轟而散,小區的院子里只剩一地零亂的煙頭和幾個空的啤酒易拉罐。 業主們低聲議論著,群情激忿,卻又無可奈何。 夏雪深吸一口氣,站出來大聲說:“大家看到了,這些人都是紙老虎!他們的強拆根本不合法,大家一定要團結起來,不要在拆遷合同上簽字!只要我們不簽字,那些強盜就不敢真得強拆我們的房子!” “對,張紀信家的閨女說得對!”陳伯立即響應,道:“我們不要怕那些流氓!難不成他們還能把我們都綁了,強拉著我們的手簽字嗎?只要大家團結起來,就一定能迫使開發商重新修訂拆遷條件!” 有一部分人鼓起掌來,用欽佩的目光看著夏雪,還有人直接大聲贊揚道:“夏雪年齡不大,卻很有勇氣!她一個女流之輩都不怕那些流氓強盜,我們這些大男人還怕他們的話連個女孩子都不如了!” 士氣空前高漲,眾人團結一心,紛紛表示無論受到什么樣的威脅利誘,都堅決不在拆遷合同上面簽字。 這時,夏雪突然被人拽到一邊去。她回頭一看,原來是張鵬。 張鵬縮頭縮腦的,徑直把夏雪從熱鬧的人前拉到僻靜無人的角落,這才慌慌張張地停下腳步。他看了夏雪一眼,沒好氣地責備道:“你瘋了!敢公然跟唐少作對,不要命了!” 夏雪一向對張鵬沒有好感,沒好氣地甩開他的手,冷冷地說:“唐雄奇帶人威脅老百姓,強迫大家答應那么苛刻的拆遷條件,這本身就是他不對!況且,他還打人,摔壞了好幾個人的手機,這都需要警方介入調查,該定罪的定罪,該賠償的賠償!待會兒警方過來,我還要出面為他們作證……” “你腦子進水了!”張鵬喊了一聲,左右打量見沒人,這才壓低聲音接著說:“槍打出頭鳥,看不到今天來的都是附近街道的痞子!聽說唐少存心立威,誰若敢跟他作對,男的弄殘廢了,女的……先jian后殺!” 21果然是朵帶刺的玫瑰 “槍打出頭鳥,看不到今天來的都是附近街道的痞子!聽說唐少存心立威,誰若敢跟他作對,男的弄殘廢了,女的……先jian后殺!”張鵬比劃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夏雪怔了怔,隨即冷笑:“沒有王法了嗎?殺人償命!” 張鵬直翻白眼,沒好氣地道:“什么王法??!他有錢擺平幾條人命很簡單的事情!我勸你別去招惹他,從現在開始老老實實地躲在家里,外面再鬧得厲害,你也別露面!” 夏雪看著張鵬,問道:“剛才小區的業主們都在那里,你去哪兒了?” “我……”張鵬語塞,吶吶地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那些哥們都很熟,這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怎么好意思鬧掰!” 實際上,張鵬根本就是那些混混痞子里的一員。不過因為他也住在這片小區,如果站到痞子的隊伍里以后恐怕無顏面對小區里的鄰居們。如果站到業主們的行列,又是跟哥們對著干,所以只好躲起來不露面。 “虧你還是男人!”夏雪忿然地瞪了他一眼,不再理睬他,甩手轉身就走。 * 警察局派來了兩輛警車,正在跟小區的業主們取證調查當時的情況。由于有幾位業主的手機被搶走或者摔壞,這已經屬于刑事違法,還有幾人遭到毆打。陳伯等人詳細述敘了當時的情況,夏雪還特別提供了關于唐雄奇的一些信息。 小區里一片兵荒馬亂,誰也沒有注意到僻靜的拐角處停著一輛低調奢華的邁巴赫,防窺玻璃窗把里面的一切都遮擋得嚴嚴實實,但在車里卻可以將外面的發生的經過一覽無余。 厲振宇沉默地坐在后排座位上,似乎在思忖著什么,而他深邃犀利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人群中那抹倩影。許久,他拿出超薄商務筆記本,在上面點了幾下,找到了興海地產公司在這片小區的開發合約,匆匆瀏覽了一遍,淡淡地自語:“唐大海真夠黑的!” 田亮出聲接道:“這個唐雄奇強拆釘子戶是把好手,唐大海一向把他看作左膀右臂!沒想到這次被碰到硬釘子!”只要想到唐雄奇被夏雪抽耳光的一幕,就暗呼過癮。忍不住笑著調侃道:“沒想到夏老師這么厲害!唐雄奇橫了這么久,估計只在她面前吃過癟!” 厲振宇忍俊不禁。其實他早就來了,原本想跟夏雪談談,沒料到遇上這么精彩絕倫的一幕。這個丫頭,輕易招惹不得。他舒展開脊背,雙臂悠閑地枕于腦后,嘴角噙起玩味的笑:“還真是朵帶刺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