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但你mama跟鐘老師也是同醫院的專家啊,還有你爸和趙女士,也是同事,不也在一起了。這叫近水樓臺先得月?!?/br> “事情總有兩面的,我不否認這種可能性,但還是覺得我們現在這樣就挺好的?!?/br> 莫瀾笑著纏住他胳膊:“我也覺得挺好,所以剛剛拒絕了一個高薪offer呢!快說,你是不是很感動?” 他親她頭發:“嗯,感動,所以打算回去給你做頓好吃的?!?/br> “真的嗎?我要吃龍蝦,有沒有?” “你別說,我還真買了。給你用黃油焗,放西蘭花和口蘑,蝦頭蝦尾煲粥?!?/br> “哇……快別說了,我的口水……別磨磨蹭蹭了,回家回家!” 她在他背后推著他上車,兩人一路笑鬧著回他的住處。 本以為接下來的幾天可以安逸地休息一下,頂多再想想怎么應付秦江月那邊。莫瀾連策略都想好了,買了巴寶莉的圍巾和maxmara的經典款大衣,讓他帶回去:“喏,新年禮物,你mama應該會喜歡的。她要不肯收,你就跪在地上雙手奉上,我連下跪的墊子都給你準備了,說不定她一高興還給你包點壓歲錢?!?/br> 她果然從高端大氣的購物紙袋里翻出個花花綠綠的軟墊來,繼續道:“要實在不行,還有planb。你給你媽洗一次腳唄,我買了新款的洗腳盆,全自動的,已經快遞到你們家去了,請鐘老師收著,就等做秘密武器派上用場呢!” 百善孝為先,做了大醫生的親親兒子為她洗腳,肯定心情大好,再談什么都不是問題。 程東睨她:“想的可真周道,那你干什么?”要知道他沒在過年可是因為她啊,要是不能帶她回去獲得母親諒解,那這plana,planb的有什么意義? 莫瀾攤手:“我就負責出謀劃策呀,把你們母子的關系修補好了,別讓你媽覺得你是被我給搶走的,我們的將來才有指望?!?/br> 程東直搖頭。她把手機扔給他:“好了,別倔了,好歹打電話拜個年吧!萬一你媽殺上門來就更不可收拾了?!?/br> 其實她說的都在情在理,程東握著手機踟躕片刻,還是撥通了秦江月的手機。 電話是鐘稼禾接的,他似乎走得很急,氣喘吁吁的:“阿東啊,我在去醫院的路上,你媽手機忘拿就忙著上手術去了。你今天沒值班是吧?有空的話也到醫院來一趟吧,有點緊急的情況……” 程東耐心聽他說完,掛了電話就拿上大衣要出門。莫瀾跟出來,問道:“怎么了,沒事兒吧?” “是趙媛,術后zigong收縮不良,大出血,又上了手術臺搶救。我得去一趟?!?/br> 他面色凝重,莫瀾也是一驚,隨即反應過來:“我陪你一起去?!?/br> … 他們都沒想到,這么快又見到程越峰。他一改往日仿佛面對一切都波瀾不驚的鎮定模樣,焦躁地在手術室外走來走去。 程東和莫瀾趕到時,鐘稼禾也到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時抬頭安慰幾句。 當然他們都知道,此時任何安慰都是徒勞。 程東上前問道:“現在情況怎么樣,哪些醫生在手術臺上?” 鐘稼禾說:“產科、婦科、胸外都上了,血庫的血也已經到位了。他們請了你mama來主刀,放心?!?/br> 程東吁了口氣:“zigong能保住嗎?” 鐘稼禾輕輕搖了搖頭。 程越峰大聲道:“保住什么都不如保住命來得重要!” 這是家事,也是三位醫生之間的對話。他們甚至不需要提問為什么會發生這種情況,那些特定情境下會發生的意外、那些專業術語、那些搶救過程中可能遇到的危險和之后可能發生的結果,沒人比他們更了解。 程東安撫程越峰幾句,就轉身道:“我上去看看,你們別太擔心?!?/br> 秦江月做了三十多年婦產科醫生,術后搶救、zigong切除不知道做過多少例,甚至救活過死亡率幾乎百分百的羊水栓塞的病人,在全國都是頗有名氣的專家。要不是這樣,也不會大過年的還特意將她從家里請過來。 只是作為家屬的心情總不會太好,不敢想象最糟糕的后果,又不得不做悲觀的假設。 莫瀾買了飲料來給程越峰和鐘稼禾,安撫他們坐下來等。 僅僅一面之緣的人,現在危在旦夕,她竟然也牽心動脈般難受。這么看來女人真是偉大的,生個孩子都有可能在生死邊界走一遭。 她看到程越峰手里的病危通知書,作為一位醫者,哪怕只有一次,為最親近的人收下這個,心里的滋味一定比普通人更難受。 那種無能為力的挫敗感和愧疚,在等待的每一秒里都是折磨。 她不愿想象,今后也不愿程東承受這樣的痛苦。 可生活總是無常,沒有什么是恒久不變的。事業和婚姻都煥發第二春的程越峰也算是人生贏家了,又何曾想過會有今天這樣的遭遇? 好在最后有驚無險,手術結束,又輸了血,趙媛的命是救回來了,只是zigong沒有保住。 秦江月摘了口罩,跟程東一起走出來,看到莫瀾也在,皺了皺眉。 程越峰連忙迎上去,焦急地問:“怎么樣?” 秦江月長舒了口氣,看他一眼,說:“zigong摘除了,也輸了血,過了這24小時應該就沒什么問題了。好好護理,好好休養,她還年輕,很快會復原的?!?/br> 她看起來有點疲倦,程東扶了她一把,鐘稼禾憂心道:“是不是頭暈?你沒吃藥就出來了,我帶了血糖儀來,你先……” 秦江月抬手打斷他,掃看了看莫瀾,對程東道:“你帶她到這兒來干什么,還嫌不夠亂是不是?帶她走,我被人家看笑話已經看得夠多了,大過年的讓我清凈會兒?!?/br> 程東胸口猛地一揪:“媽……” “你過年都不著家,也別在我跟前晃了,跟她一起走,看見就心煩?!?/br> 他愣了愣,莫瀾上前挽住他:“你mama累了,我們讓她休息會兒。走吧,這里有鐘老師在,不要緊的?!?/br> 她跟鐘稼禾目光相觸,會意地點了點頭,才硬拉著程東離開了。 等他們走了,秦江月繃緊的弦才像完全松弛下來,對程越峰道:“孩子們不在我才這么說——救回趙媛這一命,我跟你就算兩清了,今后誰也不再欠誰的?!?/br> ☆、第50章 清風不解語〔3〕 窗外草地上有孩子們在玩球,大一點的孩子踏著滑板車在一旁你追我趕地瘋跑,笑鬧聲不絕于耳。 程東看得出神,鍋里煎的牛排滋滋作響,他也忘了去翻動。 莫瀾啪的一聲關掉火,把一旁調好的醬汁遞給他:“都煎老了,記得多淋一點醬汁??!” 他這才回神,拿過盤子,將牛排裝盤。 “這塊給我,我幫你重新煎一塊?!?/br> 他重新拿牛排下鍋,莫瀾從身后抱住他:“沒關系啊,我喜歡吃煎得熟一點的?!?/br> “菲力還是嫩的好吃,超過五分就嫌老了?!?/br> 她卻已經用手指沾了盤子里的醬汁含進嘴里:“蓋章嘍,是我的了。別跟我搶啊,你自己煎塊三分熟的就好,我不喜歡吃的rou里帶血水,這塊正好。不過你看什么看得出神呀,外面有美女嗎?” 她伸長脖子往外看,只看到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以及照看孩子的爺爺奶奶。 他笑著扭頭看她:“我要看就看家里這個了,何必舍近求遠?!?/br> “這話我愛聽。不過我除了觀賞之外呢,也可以聊聊天的。與其什么事都悶在心里,做事的時候都心不在焉的,不如跟我說說唄?” 程東把牛排煎好,跟她在餐桌兩頭坐下,說:“其實沒什么,就是想到我媽那天的態度,有點奇怪。我長這么大,從有記憶開始還沒見她這么煩躁過?!?/br> 印象中他還是頭一回被母親嫌煩。 莫瀾切著盤子里的牛排道:“哎呀,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嘛!雖然醫生沒法選擇病人,但女人的心眼其實很小的,趙媛畢竟是你爸爸現在的太太,那天那種情況換了是誰都會有點尷尬的。你媽面子上過不去,呲噠你幾句,就別跟她計較了?!?/br> 他看她:“你倒是大方?!?/br> 其實哪里是他要計較呢,無非是關心她的感受。說好了不讓她再受委屈的,可不管怎么樣,家人這一關總是避不開,眼見她跟著他東奔西走,母親卻還是給她臉色看,他心里難過。 “那不然怎么辦,跟她對戰?那對我有什么好處???你夾在中間也為難。你mama是醫生,也是病人,更年期患者心情本來就不好,順著她一點也就是了?!?/br> 秦江月近年身體不太好,又是高血壓又是糖尿病,更年期綜合征也很嚴重,他們都知道。 程東伸手過來拉她,兩人的手在桌面上交握。他輕聲說:“瀾瀾,告訴我,四年前是我錯了?!?/br> 她心頭一跳:“什么呀,好好的,怎么又說這個?” “你那天跟我爸說,人是會變的,你跟四年前不一樣了。其實我覺得不是,你一直都懂事,善解人意,只不過你有你自己的方式。所以鐘老師那件事,你堅持一定有你的道理,那就是我錯了?!?/br> 要承認犯錯并不容易,尤其他們蹉跎這么多年的光陰,失去許許多多,甚至于她宮外孕手術時他都沒有陪在她身邊……這些錯過假如都是因為他的過錯,恐怕他真的很難原諒自己。 莫瀾卻站起來,走到他身邊,側身往他腿上一坐,攬住他的脖子道:“我問你啊,我們倆現在這樣,你開不開心?” 他點頭:“開心?!?/br> “既然開心,那為什么還要說這些有的沒的?是非對錯,比我們真正在一起還重要嗎?” 只要沒有傷害到其他人,其實真的不是那么重要的。 “程東,”她撫著他的衣領,低聲叫他,“你只要相信我就行了。任何人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不管我做什么,都是希望你開心,天天都開心?!?/br> 他笑了笑,抱緊她道:“我本來就是天天開心的,你不知道嗎?” 他在她胸口比劃,她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做心臟手術的“開心”。 她被他逗笑。程東又說:“有句話說的對,開心也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何不開開心心地過呢?” “是啊,人生無常,這回我看到趙媛一天之內上了兩次手術臺才把命保住,才知道果然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彼肓讼?,問道,“趙媛也應該快要出院了吧?我們還要不要去探???” 程東搖頭:“只要人在康復就好,該盡的心意都盡到了,還是不要去打擾他們比較好?!?/br> “嗯?!蹦獮懸餐?,畢竟已不是一家人,還是盡量保持距離吧。 … 農歷新年過去,醫院又迎來一波看病高峰。有些不是很急的病患已經忍耐了整個長假,而過年過節又特別容易因為短時間內突然改變生活習慣而誘發一些急癥。 程東接連做了兩臺手術,忙得有些頭暈眼花,好不容易在值班室里睡了一覺,下午又被肝膽外科叫去會診。 他到那里的時候,發現駱敬之也在,不由好奇道:“什么情況,怎么把你也叫來了?” 旁邊的醫生連忙介紹情況:“45歲男性,有糖尿病史,自己注射胰島素的時候把針頭拗斷在腹部皮下了。從縣醫院輾轉到市二院,都說沒有條件做手術,就到我們這里來了。初步看位置很深,要拿出來估計很棘手,主任讓我們請幾位過來會診,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方案?!?/br> 程東跟駱敬之都是外科系統最出類拔萃的年輕醫生,膽大心細,有些病人老專家未必肯冒風險,他們卻可以做。 程東仔細研究了x光片,問駱敬之道:“你怎么看?” “針頭圓滑,難以確定位置,這兩張x光片都不夠,要再多做幾回?!?/br> “我同意?!背號|點頭,對旁邊的醫生道,“照駱醫生說的,再多照幾個方位的x光片?!?/br> 年輕醫生去辦了,駱敬之才道:“就算現在x光片能確定位置,也不能保證針頭不移動,上了手術臺可能位置又變了,你怎么下刀?” 這正是棘手的原因所在。程東蹙眉沉思,駱敬之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你來了,就一定有辦法,這里就交給你了,我還得回去忙?!?/br> “科室最近病人很多?!?/br> “嗯?!瘪樉粗D了一下,“不止是工作上,家里也有些事,不得不分心?!?/br> “什么事,要幫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