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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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曦匆忙之間進了宮,見到今上的時候,也正好遇到了今上正在看趙旸遞回來的折子。 今上把那折子遞給趙曦看,口中道:“太子這折子越寫越像是在粉飾太平了,或者是底下就有人在糊弄他?!?/br> 趙曦接過折子看了看,然后道:“父皇可還記得當初馬家的那起案子?那馬家太太與馬家的二老爺現在重新回到京城來了,正在我府上,我聽著他們對西南了解頗多,父皇不如宣他們進來問一問,再對照太子殿下的折子看看,就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br> 今上想了一想,點了頭,正想說宣他們進宮,卻又改了口:“不必宣他們進宮,免得惹眼,朕便和你微服出去你府上,悄悄地問一問吧!” . .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孫璐 馬阜嚇壞了。 他是沒想到今日能見到傳說中的威武的大將軍大名鼎鼎的陳王殿下,又過了一會兒還能見到傳說中英明神武的真龍天子皇帝陛下。今上進來的時候大家一起行禮,然后他整個人都趴在地上不敢動彈了。 沈玉嬋暗暗拉了他一把也沒能給拽起來,于是只好無奈地看向了沈玉嬌。 沈玉嬌倒是一笑,向今上道:“父皇您看,那邊那小孩兒就是從西南來的,這會兒怕是被您的龍威給嚇著了,拉都拉不起來?!?/br> 今上留意看了一眼馬阜,他年紀漸漸老了,對小孩子也多了幾分寬容,于是道:“今日朕不過是微服,便不要那么多禮了,來個人攙了這孩子起身吧!” 沈玉嬌向旁邊的侍女們招了招手,讓她們把地上的馬阜給拉了起來。 馬阜抖得和篩糠一樣,一個勁兒往沈玉嬋身后藏,恨不得把自己胖胖的身子都藏在沈玉嬋背后,任何人都看不到才好。 沈玉嬋也是無奈了,她雖然現在和馬阜的關系已經融洽和解,但是也還沒到隨便安撫一句他就能恢復正常的情況,于是只好賠笑道:“還請陛下恕罪……民婦的這位小叔子年紀小,沒見過大世面,見著陛下了,心中太過激動,才這樣失禮?!?/br> 趙曦在旁邊一笑,道:“之前見到我的時候,倒沒有這么害怕?!?/br> 馬阜從沈玉嬋后頭悄悄地去看今上,忽然發現今上也正看著他的方向,趕忙又縮了回去。 今上笑道:“方才朕從陳王那里聽了些故事,聽說都是你講的?朕覺得這些故事很有意思,你愿意再給朕說幾個嗎?” 馬阜遲疑了一會兒,拽著沈玉嬋的袖子,手抖個不停:“真的……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苯裆衔⑽⒁恍?。 馬阜想了想,最后為難道:“可我、草民、我……記得的就那么幾個……別的都不記得了……” 今上并不在意這些,他出宮來這一趟當然也不是為了馬阜說的那幾個故事了,他道:“那你對你的老家熟悉嗎?不如說一說你平日里的生活趣事給朕聽?” 馬阜膽小道:“熟、熟悉的……我平日里……草民平日里……就跟小伙伴們經常一起玩……我們、草民們……還常常去挖蘑菇……” “也不用執著在草民上面了,你才多大點?!苯裆系故潜凰@一團亂的自稱給逗笑了,“聽說你們那里的菌菇的確很多,朕從前見過貢品里面有那么大的一個干掉的蘑菇?!彼葎澚艘幌麓笮?,笑瞇瞇地說道。 馬阜吃了一驚,內心好奇終于壓過了害怕,于是大著膽子道:“那么大的蘑菇,我也見過一次呀!不過那次挖到的是一個毒蘑菇,差點兒把咱們一家人都給吃倒了……我哥拿著鞭子狠狠抽了我一頓呢!” 今上笑道:“是嗎?看來蘑菇還是不能胡亂吃的?!?/br> 馬阜連連點頭,又道:“我覺得最好吃的還是酸角啦!酸酸甜甜的!” 今上道:“那朕還沒吃過呢,酸角是什么?” 馬阜道:“就是彎彎的yingying的酸酸甜甜的……” 今上轉而去看趙曦,笑道:“這形容,朕都不知道是個什么了?!?/br> 趙曦想了想,道:“應該是梵國那邊傳來的吧,不過上不得臺面,貢品里面是不會有的,我去安西的時候,也是看著小孩子們喜歡爬樹去摘?!?/br> 今上笑道:“原來如此了?!鳖D了頓,他又看向了馬阜,問道,“你之前說了那么多故事里面,陳王都是大英雄,又能殺貪官又能殺匪首還能救百姓,怎么這么聽起來,好像西南很亂一樣?” 馬阜想了想,先是點了頭然后又搖了搖頭,最后老老實實道:“反正窮人是很亂啦……我們家挺好的……因為杜姨娘家里有錢有勢,我們家之前并不愁這些的……但我有個好兄弟家里恰好住在城外,有一次就被土匪給打劫了,好可怕呢!” 今上挑眉,道:“發生過這樣的事情,為什么你倒反而是習以為常一樣?” 馬阜道:“因為……因為也不稀奇啊……我以前還跟著我大哥去打過土匪呢……” 今上有些驚詫地看向了趙曦,趙曦則搖了搖頭表示不太清楚。 那邊沈玉嬋開口了,她道:“陛下有所不知了,西南民風彪悍,加上這些年亂象頻出也沒人管,故而小叔說的那些,倒也真的是平常事。民婦嫁去西南這幾年,剛去的時候還只覺得那里的人們都好兇,什么事情都是自己拿著刀槍棍棒來私自解決,后來才知道,許多事情官府不管或者只聽一面之詞,久而久之,大家也就習慣不去找官府了?!?/br> 今上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道:“朕記得,為了西南諸郡,朕下過幾次旨意,也指派了不少官員去西南?!?/br> 沈玉嬋抿了抿嘴唇,大著膽子道:“西南的情勢與中原不同,西南有許多外族,人口復雜,有些人就只會聽說官話或者壓根兒連聽都聽不懂,漢人少。聽從前民婦發夫君說,往上數幾輩的時候,在他父親的小時候,西南諸郡采用的是外族中提拔一些官員,再從吏部調配一部分,一邊平衡各族的利益矛盾,一邊再從中治理,那時候倒是沒有現在這樣的情形出現,那些外族的官員自然要為本族謀利益,又需要聽從朝廷的調配……” “朕記得沒有再啟用外族的官員,是因為先帝晚年時候,有個土司想造反?!苯裆系驍嗔松蛴駤鹊脑?,“后來朝廷平亂之后,就改了對西南諸郡的官員調配和評判方式?!?/br> 沈玉嬋是不知道這些古早事情的,乍一聽今上這么說,也嚇白了了臉。 趙曦倒是沒覺得有什么不妥,只道:“若只聽這些的話,倒是覺得當初改西南吏治,是有些過于武斷了?!?/br> 今上抬眼看向了沈玉嬋,又道:“你方才的話還沒說完,繼續說吧!” 沈玉嬋緊張地咽了下口水,才接著說道:“陛下剛才說的那事情,民婦并不知道……只是民婦覺得,當初的辦法雖然有弊端,但卻也有好處,這些從當地提拔起來的官員,至少是把西南諸郡真正放在心上的,而現在吏部派遣過去的,一方面聽不到也聽不懂百姓的呼聲,另一方便也只把去西南作為他們履歷中的一環,或者是他們因為聽不到也聽不懂,所以只能聽到那些有權有勢的人說的話,所以也只能把去西南當做是……當做是他們平步青云中間的小小一步?!?/br> 今上道:“你雖然是女子,但有這番見地也是不凡了?!?/br> 沈玉嬋不敢抬頭,這會兒她倒是和馬阜一樣緊張了起來。 馬阜一派天真地看向了今上,道:“可是陛下……不是有陳王殿下做了好多好多事情嗎?所以有沒有這些官也無所謂啊……” 今上噗嗤笑了出來,道:“那可不行……你看現在陳王在京城呢,誰會去西南做那么多呢?” 馬阜有些失落,又想起來之前趙曦糾正過的事情,于是蔫蔫道:“那還是……還是不要像現在好了。 今上輕輕嘆了一聲,也沒有在陳王府多留,就帶著趙曦回宮去了。 回去延英殿中,今上重新看過趙旸的奏折,苦笑了一聲,道:“再看看這折子上的歌舞升平,竟然不知道該相信誰了?!?/br> 趙曦琢磨了一會兒,道:“或許太子現在看到的,也只是那里的人想讓他看到的?!?/br> . 正如趙曦說的這樣,從趙旸京城出發開始,西南就已經收到了風聲,再加上之前馬殷的案子鬧得那樣大,西南上上下下都緊張地統一起來商量對策,最后就想出了一個很有風險的辦法,那就是讓趙旸“看到”的一切,都是正正規規,規規矩矩,毫無差錯的。 這辦法的風險就在于,如果這位太子殿下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那么他們做出來的一切太平盛世都是白搭。 可大約是上天垂憐,趙旸并不是一個喜歡打破常理的人,去到西南之后,他也一直按照計劃中的行程在慢慢地探查。 這是他第一次出京,也是第一次獨自行事,雖然之前在京城看過折子處理過政事,但這些都是在今上的監督下進行的,他知道自己有犯錯的機會,甚至做錯了也有今上在后面替他抹平。那些說白了,都是在紙頭上用筆墨完成的,他自己親自去做親自去動手的,西南這件事情是第一次。 他曾經說過趙曦做事毛躁不計后果,甚至也為趙曦善后過幾次,但那時候的心態與這個時候不一樣了,他倒是突然感受到了若是真的來做一件事情,比嘴巴上隨便說一說要艱難太多。 于是他能選擇的就是最簡單最保守的方式,大約不會出錯,也大約不會有什么建樹,一切都只是中庸之道。 而這樣的選擇,就恰好稱了人家的心如了人家的意。 趙旸到了西南之后,一直沒有看到馬殷案件中所反映出來的那樣富商大族只手遮天的情形,甚至百姓們也都是安居樂業的樣子,他開始情不自禁地疑惑起來,馬殷的案子究竟是一個縮影,還只是一個孤例? 同行的吏部官員們自然是看著趙旸的臉色行事了,這么一城一鎮慢慢走過來,竟然見到的都是繁華景象,與京城相比都快要相差無幾。 有人覺得不妥,但與趙旸說過之后,趙旸卻隱隱有些不滿。 他們去到隆城的時候,終于見到了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景象,隆城縣令孫璐穿著樸素地迎接在了城門口,他身后的隆城顯得十分破舊,里面的老百姓看起來穿著也十分樸素甚至有些破舊,根本比不了之前走過的那許多地方,于是趙旸一看到這個,便覺得這孫璐一定是馬殷那案子中提及過的那些魚rou百姓的人了。 他不動聲色地進去了隆城,只見百姓們看到他們的時候并沒有那些歡欣鼓舞的神色,甚至孫璐也沒有安排百姓在道路兩旁迎接,他們只是安靜地做著自己的事情,間或會有好奇的目光飄過來,然后又謹慎地縮了回去。 孫璐是一個黑粗的壯漢,他見到趙旸之后頗有些手足無措的模樣,在縣衙中,他細細地把隆城和下轄的鄉里的情形說了,又說了今年的收成和百姓們的情況,他說得也很簡單,只說隆城現在只能勉強自足,今年的收成還算好,百姓們可以不用餓肚子,但明年開春時候還要看天氣,若是開春時候大旱,明年就很難像今年這樣過得好了。 趙旸翻了翻那些卷宗,問道:“孤一路走來,卻只有你這隆城,顯得最為破舊?!鳖D了頓,又道,“也只有你這里的情形,最為……最為凄慘,百姓吃不飽,收成不好,稅金不足,甚至縣衙修理也成問題?!?/br> 孫璐是知道其他地方是如何粉飾太平的,他向來都不與那些人來往,只老老實實治理自己的地方,讓自己治下的百姓能比其他地方過得好,于是這一次就更加不屑于和他們一起同流合污來做這一番歌舞升平的樣子了。 乍一聽聞趙旸這么說,孫璐臉上露出了一個有些鄙夷的神色,口中道:“殿下這一路看過來,真的看到的是真的卷宗嗎?殿下難道真的覺得西南諸郡能繁華成那樣?” 這話一出,趙旸只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他道:“難不成你是說,那些人都在作假給孤看?只有你給孤看到的是真的?” 孫璐嗤笑了一聲,道:“殿下若要求證一個真假,不如就現在回頭去那些地方看看是什么樣子,是不是餓殍滿地是不是民不聊生!” 趙旸狠狠地一拍桌子,怒喝道:“好大膽子,你就這樣與孤說話嗎?” 孫璐頗有些嘲諷地看了一眼趙旸,道:“臣之前以為,朝廷派了太子來做欽差,是想好好把西南整治一番的,誰知道太子殿下您竟然昏庸至此,簡直讓人不敢相信吶!” 趙旸勃然大怒,只道:“你治下貧困成如此境地,竟然還敢來說別人?來人,把他給我關押起來!” 這話一出,兩邊的侍衛們就沖上前去,把孫璐給按倒在地,然后關押去了縣衙后面的牢房當中。 孫璐卻是哈哈大笑起來,仿佛并沒有一絲一毫的懼怕。 . 隆城的孫璐被趙旸關押了的事情很快就傳去了別處,那些聯手起來哄騙過趙旸的官員們不由得幸災樂禍起來。 賓城的車峨道:“這次孫黑子可討不到好咯,聽說這太子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軟的人,說不定他這次得丟官呢!” 一旁一個面容清俊身量高大的男人一笑,他是羅城的縣令毛椒,他道:“這孫黑子向來都看不起我們,若是這次讓他得了機會,把我們做過的事情都抖落了出去,咱們可落不到好了?!?/br> 又一人道:“的確如此,得想個辦法推他一把,借了太子殿下那雙手,干脆要了他的命得了!” 車峨道:“我倒是有個法子,咱們悄悄兒把底下那些人送來的東西都送去孫黑子家里,然后找個人扮作百姓的樣子去太子殿下跟前哭一哭,引得太子殿下看到,那孫黑子不就坐實了貪污受賄的名聲了?那孫黑子當然不會承認,太子殿下勃然大怒之下,說不定就會斬了他!” “好!這法子好!”在場的諸人都哄笑了起來,“將來派個知情識趣的人來,咱們也能一起吃香喝辣??!這孫黑子,就安安心心去吧!” 他們既然商定了辦法,便湊在一起真的實施了起來,不僅準備好了許多奇珍異寶還有一整箱一整箱的金銀,趁著夜色都悄悄兒送去了孫璐那四面透風的家中。然后就安排好了人等在了趙旸住處之外,他一出來就撲上去喊冤,只說孫璐魚rou百姓,一邊說隆城收成不好,一邊自己家里藏著錢。 趙旸起先是不怎么相信的,他也看到孫璐的衣著,十分破舊簡樸,實在是看不出有什么魚rou百姓的樣子,但經不住那人苦苦哀求,就還是去孫璐的住處看了一看。 這一看,就讓趙旸有些受不住了,他看著那一箱箱的金銀,火氣就往上躥,他甚至沒有心思去問一問孫家人這些箱子的來歷,就沖去了縣衙提審了孫璐。 孫璐跪在地上,略思索了一會兒,就想出來這些東西的來歷,于是道:“若殿下信我,這些東西的來歷我能說清!” 趙旸冷笑道:“那你說一說,這些東西從何而來?” 孫璐道:“臣在隆城多年,與周邊的幾個縣令相處并不好,他們一直覺得臣過于古板,不和他們一起同流合污,這次一定是他們聽說了臣被殿下關押,所以想出來的陷害臣的辦法!還請殿下明察!” “陷害你?”趙旸怒極反笑,“他們哪個縣不比你的隆城治理得好?他們用得著來陷害你?” 孫璐重重地在地上磕頭,只道:“若殿下這時候愿意折返回去看一眼,就知道臣所說的并非是假話!” 趙旸狠狠一拍桌子,道:“你當我這個太子是眼瞎嗎?我都已經看到了,還需要你來教我看到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嗎?!像你這樣魚rou百姓的貪官,死不足惜!來人,斬!” 孫璐露出了一個不可置信的表情,他還想開口說什么,卻已經被拖了出去。 而趙旸聽著外面的動靜,終于有一種終于出了一口氣,終于抓到了一個貪官的成就感。 可還沒過多久,外面忽然傳來了一陣陣的哭聲。 趙旸詫異地抬頭去看外面,問道:“外面都是什么人在哭?” 一個侍衛匆匆出去了一趟,回來之后臉色微變了:“殿下,外頭圍了好多百姓,他們在對著孫璐的尸體哭?!?/br> 趙旸直覺有些不對:“他們在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