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不?!闭\哥兒搖著頭,把臉埋在裴羽肩頭,“姑姑抱得動,不要爹爹抱?!?/br> 裴羽忙道:“天冷,我們快回內宅才是?!闭f完便拍了拍誠哥兒的背,先一步往前走去。 裴洛無奈的搖了搖頭,轉而對蕭錯一笑,舉步前行。 一面走,誠哥兒一面與裴羽說話:“姑姑,你前一陣不舒服,是嗎?” “是啊?!迸嵊鹦Φ?,“不然怎么會好久不來看誠哥兒呢?!?/br> “嗯?!闭\哥兒和姑姑拉開一點兒距離,緊張地道,“那你現在好了嗎?” “好了,沒事了?!迸嵊鸨WC道,“日后只要得空,便回來看你,好不好?” 誠哥兒笑容璀璨,“好!”又道,“我跟爹爹討了金錁子送你,你收到沒有?” “收到了?!迸嵊鹨娝桓迸轮型境鲥e禮送不到的擔心,忙道,“你娘親親自送到我手里的?!?/br> “那你喜歡嗎?” “喜歡,特別喜歡?!迸嵊鸢崔嗖蛔⌒睦锏南矏?,又親了親誠哥兒的小臉兒。 姑侄兩個一路絮絮叨叨,蕭錯和裴洛一直緩步跟在后面聆聽,都是笑微微的。 因著氛圍很是輕松,如意、吉祥也慢慢放松,活潑起來,一時跑去前面,一時又跑回來,圍著蕭錯或裴羽打轉兒。 裴洛對這情形并不意外。meimei喜歡大狗,她小時候那條大狼狗壽終正寢之后,她傷心得不行,哭的跟個小傻子似的。打心底喜歡狗的人,狗都能感覺得到,蕭錯的愛犬與她這般親近是情理之中。 蕭錯留意到的則是誠哥兒與裴羽特別的親近,隨后便察覺到她慢慢的有些吃力了。她那個小身板兒,哪里能夠長久地抱著個孩子。他幾步趕上前去,笑微微地問誠哥兒:“姑父抱你,好么?” 誠哥兒忽閃著大眼睛,看向裴羽。 裴羽實在是有些吃力了,這不是她想就能夠堅持的事兒,便停下腳步,笑著詢問誠哥兒:“姑父也很喜歡你,讓他抱你,好不好?” “嗯……”誠哥兒瞥一眼父親,見父親頷首,便勉為其難的道,“好吧?!?/br> 蕭錯笑開來,把誠哥兒接到臂彎,又用斗篷將這小人兒裹住。 居然是駕輕就熟的姿勢。裴羽有些意外,心說他這是從哪兒練成的本事?是不是哪個好友的孩子很得他的喜愛? 誠哥兒因著父親、姑姑對姑父的信賴,并不忐忑,那溫暖的懷抱、有力的臂彎也實在是讓他覺著愜意、舒適,便很快放松下來,主動與蕭錯說話,問起如意、吉祥:“它們叫什么名字?” 蕭錯如實告訴他。 誠哥兒便又問:“會咬人么?” 蕭錯失笑,“不會?!庇謫?,“你喜歡狗么?” “嗯……”誠哥兒很認真的思忖,“不知道呢。我這會兒……有點兒害怕?!?/br> 蕭錯輕笑出聲,“不用怕它們,但是遇見別家的大狗,還是要躲遠些?!辈皇撬械娜惗际枪郧赏ㄈ诵缘?。 “嗯!我記住啦?!闭\哥兒將一條小胳膊搭在蕭錯肩頭,“姑父要常帶它們來?!?/br> “我平日繁忙,能來的時候少,讓你姑姑常帶著它們來,行么?” 誠哥兒對這答復很是滿意,笑得半月形的大眼睛微瞇,“好啊,好啊?!?/br> 裴羽與裴洛看了,相視一笑。前者為他與小孩子相處得這么好而滿心歡喜,后者則對這情形大為意外。 蕭錯在官場上那個名聲,平日里那個清冷漠然的意態,能這么快就讓孩子喜歡,在裴洛這兒,是難以想象的一件事。卻是實實在在地發生了。 他很懷疑自己的兒子是以貌取人。畢竟,誰都不能否認蕭錯的俊美、風華。 裴羽則問起家里的事情:“二哥、三哥、四哥、五哥,還在別院么?” “嗯?!迸崧鍞科鹦木w,頷首道,“都在潛心讀書,你五哥更是愈發用心地習文練武。前一陣,你五哥特地給蕭三公子去信,看他能不能將孟先生請來,指點他的功課?!?/br> 孟先生正是蕭銳、蕭錚的授業恩師,聽說當初蕭錯是廢了一番心思才將人請到京城指點兩個弟弟的功課的。裴羽欣然笑道:“能將人請來再好不過?!敝八犝f蕭錚繞路去尋簡先生,還以為是有意推脫不肯回家,現在才知道是受人所托,托他的還是自己的五哥。 裴洛笑道:“這倒是?!?/br> 到了垂花門,裴大老爺、裴夫人、裴大奶奶已經站在門里等候。 裴洛忙將誠哥兒接到懷里抱著。 蕭錯與裴羽快步上前,給兩位長輩行禮,與裴大奶奶見禮。 裴大老爺身著道袍,面容清瘦,氣度高華,讓人想到仙風道骨四個字。他見到蕭錯陪同女兒回娘家,笑容很是和煦,對蕭錯道:“你平日甚是繁忙,今日能過來,實屬意料之外?!?/br> 蕭錯語氣恭敬地道:“恰好得空,便來拜見岳父岳母?!?/br> “好事啊?!迸岽罄蠣斝Φ?,“我命人備下了竹葉青,只是不知你是否愿意同飲幾杯?!?/br> 蕭錯笑道:“岳父賜,怎敢辭?!?/br> 裴大老爺的笑容愈發舒心,“這可是你說的?!?/br> “絕不食言?!?/br> 蕭錯雖然是一如既往地言簡意賅,但是態度柔和,便讓氣氛顯得很是輕松。裴羽總算是放下心來,先前一直擔心他對娘家的人也是慣有的淡漠疏離,眼下看來,倒是自己多思多慮了。 走向內宅的路上,裴夫人與裴大奶奶一左一右攜了裴羽的手,笑吟吟地說長道短,難以掩飾滿心的歡喜。 裴家是書香門第,怎么樣的榮華,對于裴家人來說,都不會放在眼里。她們為裴羽擔心或歡喜的,只有她的日子到底舒不舒心。 今日的事,蕭錯并沒刻意說過什么,但是這樣的日子、這樣的情形,哪里還需要他說那些華而不實的場面話。由此,她們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到了內宅的暖閣,落座后沒多久,裴大奶奶吩咐下人擺飯。 蕭錯與裴大老爺、裴洛一桌,裴羽與裴夫人、裴大奶奶、誠哥兒一桌,中間用一道簾子隔開。 誠哥兒膩到裴羽懷里,一定要和姑姑一起吃飯。 裴羽高興還來不及,笑盈盈的把他安置在自己懷里,給他夾菜,喂他吃。 裴夫人與裴大奶奶都知道這姑侄兩個分外親近,自是喜聞樂見。 如意、吉祥也有專人奉上食物與水。兩個小家伙吃飽喝足之后,總算是沒叫蕭錯和裴羽為難——在室內來回轉了好一陣子,便跳到了一張椅子上,眼神無辜地看著室內眾人。 席間,裴夫人低聲對裴羽道:“閔家的事情鬧大之后,南疆總督崔大人便上折子稱病,皇上讓他回京來頤養天年。今日,崔大人已經攜家眷到了京城?!?/br> “閔家的事情之后?”裴羽不明所以,“他們兩家——” “猜你就不知道?!迸岱蛉诵Φ?,“閔侍郎的岳父正是南疆總督?!?/br> “哦?!迸嵊疬@才明白皇帝先前不發落閔侍郎是因何而起,更明白了閔夫人為何敢動輒處死夫君染指的女子——人家的父親是南疆總督,她在夫家可不就要頤指氣使。 之后,她不好意思的道,“總覺著門外是非與我無關,便沒詢問過這些,下人便是知道,也不會及時告訴我?!?/br> “本就與你無關,只是跟你說說閑話?!迸岱蛉说?,“日后遇到崔大人的家眷,要當心些?!?/br> “嗯,我記住了?!迸嵊饌饶靠醋∧赣H,輕聲道,“崔大人的錦繡前程,也快到頭了吧?”甚至于,她覺得皇后著意把閔府的事情搬到臺面上,恐怕就是與皇帝商量好的,最終要針對的正是崔家。 崔大人在南疆總督那個位置上待的年頭可不少了,而他在職期間,南疆是非不斷,蕭錯更曾奉圣命去南疆除掉了不少官員——要說崔大人沒有過失,真是鬼都難以相信。一直留著這個人,或許只是顧忌著先帝對他的看重,或是他在南疆軍中的勢力不可小覷。 裴夫人微聲回道:“到底如何,不是我們能揣測的,拭目以待吧?!鳖D了頓,又道,“朝廷對一些封疆大吏,大多是打一巴掌給個棗,閔府夫妻二人不得善終,但是崔大人及其家眷會有一段得勢的日子?!?/br> 裴羽鄭重點頭,“我明白您的意思?!被实垡檻]的太多,為了避免南疆的將士起反心生變,要在崔大人回京之初給崔家一些甜頭。而閔家的事情說起來是因蕭府而起,作為閔侍郎岳父的崔大人,一定會記恨蕭錯,他的家眷一定會有意無意地給她使絆子。 說到底,閔府的事情只是個起因,接下來的局面才是她該慎重相待的。 蕭錯早已習慣這種事,而她呢,每個月也不能白白享受做為誥命夫人所得的銀錢。 蕭錯早在與她成婚之前便把崔大人得罪苦了。而她之前就算是始終置身事外,作為蕭錯的夫人,也一定會被崔家的人遷怒。 這類事,裴家在與蕭府結親之前就考慮到了,不然的話,她出嫁之前,父母不會反復詢問她到底是不是心甘情愿,跟她細細講述蕭家與不少官宦結仇的事實。 當初她就不曾猶豫,如今自然不會意外、惶惑。 裴夫人見女兒的態度一如當初,便也沒再多說什么。哪個女子不是這樣,享多大的福,便要付出怎樣的辛苦。女兒一直甘之如飴,再好不過。再說了,蕭錯是護短兒的性情,絕不會任誰欺負家里的人。 將近戌時,蕭錯與裴羽道辭。 誠哥兒分明已經很困了,還是強打著精神,小跑著到了裴羽跟前,“姑姑,什么時候再回來?” 蕭錯先一步道:“過三五日,你姑姑就回來?!?/br> 裴羽不由看向他。 他笑著頷首。 裴羽這才對誠哥兒道:“過幾日就回來看你,到時記得穿上我給你做的小襖?!?/br> “好!”誠哥兒抿嘴笑起來。 “快回房睡覺?!迸嵊鸲诹苏\哥兒幾句,這才辭了父母、兄嫂,與蕭錯帶著如意、吉祥上了馬車。 如意、吉祥已經有些乏了,上了馬車之后,便并躺在車里的獸皮毯子上打瞌睡。 蕭錯則將妻子抱到懷里,安置在膝上。 裴羽聞到了他呼吸間的酒味,抬眼看著他,小心翼翼地道:“你喝醉沒有?”用飯時一直忙著照顧誠哥兒,與母親嫂嫂說話,并沒留意他與父親、大哥喝了多少酒。 蕭錯反問道:“醉了如何,不醉又如何?” “你要是真醉了,我倒放心了?!迸嵊鹄侠蠈崒嵉氐?,“你要是沒醉……”若是半醉不醉,他是什么樣子?她應付得來么? 蕭錯卻想起了另一件事,“成婚當晚,你與我到底是何情形?”他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跟我說說?”他是真不記得了。 ☆、第40章 034#034· 040 裴羽聽著他的言語,成婚當晚一幕幕在腦海閃過。 那天吉時拜堂,禮成之后,他就去了外院。 沒過多久,皇帝、皇后的旨意、賞賜到了。 他回到房里換官服,帶她去前面接旨,之后與她一道回房,命喜娘給她喚來陪嫁的大丫鬟,便去外院敬酒。 出門之前,他神色很溫和,語氣亦是:“不會有人來擾你,稍后只管用飯、歇息?!?/br> 她乖順地點頭稱是。隨后有人得了他的吩咐,給她送了飯菜。 他一走就是很久,過了三更天才回來,手里居然還拿著幾份公文。 裴羽記得很清楚,他步伐沉穩緩慢,臉色比離開時蒼白了幾分,眸子卻特別明亮,在燭光影里熠熠生輝。 他站在寢室居中的位置環顧一番,仿佛是到了陌生之地,隨后才看向她。 她那時已換了身輕便的大紅衫裙,洗去了臉上的脂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