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你還沒回答我?!彼f。 裴羽展臂環住他的頸部,思忖片刻,索性按捺下不自在,順著他的話往下說:“要。又不是要不起?!彪S即對上他視線,眼神是面對著他時極少見的慧黠。 那雙清凌凌的大眼睛,笑笑的看著他,仿佛在說:我要的起,可你能怎樣呢? 蕭錯失笑,一下一下輕咬著她的唇,“過兩日就是長大了?!彼氖譀]入湖色衣衫,寸寸上移,手勢風情無著,“記不記得答應過我什么?” “不記得答應過你什么?!迸嵊鸫蚨ㄖ饕庋b糊涂,偏生臉頰開始跟她唱反調,有點兒發燒,他某日的言語回響在心頭: “像桃子?!?/br> “……讓我嘗一嘗?!?/br> 她抓緊了領口。 “我這兒可不賣后悔藥?!笔掑e笑著低下頭去,吻住她嫣紅的唇。 這種時候,他已習慣了克制,鬧歸鬧,掌握著分寸,不會引火燒身。裴羽卻是哪一次都會方寸大亂,嬉鬧一陣子,累得氣喘吁吁不說,小臉兒亦飛起了霞色。 幾時能把這種帳連本帶利地討回來呢?沐浴歇下之前,她不甘地腹誹著。 蕭錯熄了羊角宮燈,在黑暗中給她掖了掖被角,隨后將自己的枕頭被子拉過來,緊挨著她躺下。 經過這些日子,兩個人都習慣了這種情形。 千工床似是一個小小的房間,她外側是他,里側是什錦架,供她折騰的地方委實有限。 他入睡后亦十分警覺,她一動來動去的,他便伸出手臂輕拍安撫;她踢或掀被子,他就及時給她蓋上;她折騰得厲害,他就索性把她連同被子摟住,她有一會兒動彈不得,也就消停下來。 睡前,裴羽已習慣和他閑聊幾句:“這一段日子,我收到不少帖子,你知道吧?” “不知道?!?/br> “嗯?” 蕭錯溫聲解釋道:“你的分內事,外院不需再留意。以往是我和管家不放心?!?/br> 這算是對她主持中饋的能力的肯定。裴羽心里很高興,嘴里則繼續之前的話題:“張府二小姐、兵部阮侍郎長女的帖子送得比較勤,我都稱不舒坦,沒應過她們。要是她們日后還是如此呢?” 蕭錯對這些無所謂,“你自己拿主意就行,怎么高興怎么來?!彼窃缇涂疵靼琢?,她只跟他犯迷糊,為人處世很清醒。既是如此,人際來往這些事,隨她心意就好。 “那就行?!迸嵊鸫騻€呵欠,“如意回來了?睡了?” “嗯?!边@是她每日都要問的,蕭錯笑著蒙住她的眼睛,“睡吧?!?/br> “好?!彼χ]上眼睛。 翌日上午,張二小姐、阮大小姐又派來隨身服侍的大丫鬟送帖子。 裴羽照舊和顏悅色地對那兩名大丫鬟道:“我身子不舒坦,不宜見客,過了病氣給你們家小姐又是何苦來?!彪S后打賞、端茶送客。 張二小姐是文安縣主的胞妹,是裴羽無法揣測的人——從張夫人那邊來講,她擔心又是一個小瘋子,從張放那邊來講,她又覺得是品行端方的將門之女。正是因著無法揣測,她才不愿意接觸。她懶。 阮大小姐據說是八面玲瓏的人,裴羽自認人緣兒也不錯,這樣一來,反倒讓她覺得沒必要走動——都有交心的摯友和泛泛之交,不同處是一個待字閨中一個嫁為人婦,并無來往的必要——能不能有共同的話題都是個問題。她仍是犯懶,有那個應承人的工夫,不如用來做雙鞋襪、逛逛后園。 ** 十月初六。 蕭錯如常早起去上大早朝。 裴羽醒來之后,看看身邊空落落的位置,不由蹙眉。他不是說了,并不是每日都要上早朝的,等皇上清閑一些就好,可皇上這都忙了多久了?怎么還是每日上朝?坐在龍椅上的那個不得閑,別人就更不得閑了。 她擁被坐起來,看看天色,又懶懶地躺回去。 片刻后,小金鈴的聲響讓她精神一振,立刻揚聲喚道:“如意?進來?!崩^而挪到床外側,望著門口。 小金鈴的聲音趨近,神清氣爽的如意出現在門口,隨后顛兒顛兒地跑到床榻板上。隨著它進到室內的,還有周mama。周mama見裴羽并無即刻起身的意思,便忙著收拾炕桌、鏡臺上散放著的物件兒。 隨后,還有驚喜—— 吉祥也喜滋滋地跟著跑了進來。 “吉祥?”裴羽滿臉是笑,“這一大早你就來了?” 吉祥跑到床前,立起身形之際,將一雙臟兮兮的前爪搭在床沿兒。 裴羽知道,這是它一大早從宮里跑到蕭府途中弄臟的,笑著伸手去摸它的頭。 這時候,如意立起身形,把一只前爪伸向裴羽。 裴羽笑逐顏開,忙伸手握住。 吉祥不高興了,爪子直接按到了如意頭上。 如意歪了歪頭,不理它。 裴羽大樂,湊到兩個小家伙近前,左手握著如意的前爪,右手摸著吉祥的下巴。 要到這時候,她才發現右手多了樣東西——戒指。 定是蕭錯在她神游夢境的時候給她戴上的。 裴羽神色一滯,繼而收回右手,端詳著那枚戒指。 是和田羊脂白玉戒指,套在手指上剛剛好。 他是早就量好了尺寸命人去打造的。 她開心地笑起來。 吉祥這時候卻不高興了,一爪子上去,把如意那只被裴羽握著的前爪推到一邊。 如意氣哼哼的,身形撲向吉祥,因為動作太快,吉祥被它撞得身形一歪,肥肥的身軀落在榻板上。之后吉祥自是不依,跟如意沒完沒了的找補,兩個小家伙嬉鬧起來,沒多會兒,便一先一后地跑出寢室,去外面較量了。 裴羽察覺到了,但就是沒法子收回心神,只一味看著戒指發呆、微笑。 她用了好些時間,才能讓自己神色如常,起身穿戴。 小廚房里的人有陪嫁過來的,告訴別人之后,小廚房便張羅著給裴羽做了一碗長壽面、幾色精致的小菜。 裴羽高高新興地享用。隨后周mama進門來,喜笑顏開地道:“益明回來了一趟,打賞正房的下人,奴婢和四個大丫鬟每人十兩銀子,二等丫鬟每人五兩銀子,其余人也都有賞錢拿,說是我們這一段當差得力,侯爺發話賞的?!?/br> “好事啊?!迸嵊鹦南?,那個人,好聽的話不愿意說,卻特別擅長做一些給人臉上增光的事情。 去正廳理事之前,白梅來了,見到裴羽之后,恭恭敬敬行禮。她那次被嚇著之后,在正房將養得痊愈之后才回了二房,那期間細細一品,發現正房的下人俱是精明伶俐的,侯爺待夫人也委實不錯。她是要在府里長期當差的,對正房夫妻二人自然是打心底地更添三分恭敬。 行禮之后,她奉上二夫人、蕭銳送的生辰禮。 二夫人送的是一套文房四寶,其中的硯臺是古硯,蕭銳送的是一冊孤本的古籍。 裴羽心里暖暖的,賞了白梅兩個八分的銀錁子,“等我見到二夫人、二爺,向他們當面道謝?!?/br> 白梅笑著行禮回了聽風閣。 裴羽命半夏把收到的禮物小心存放起來,轉去正廳。 今日如意、吉祥似是感覺到了她滿心的喜悅,竟尾隨著她去了正廳。 如意總是乖巧的那一個,吉祥總是淘氣的那一個——裴羽勉強維持著慣有的神色落座之后,如意便乖乖地坐在她座椅一側,吉祥則二話不說跳上了座椅,還用龐大的身形把裴羽往一旁擠。 等著回話的管事mama們,或是害怕,或是看著喜滋滋的吉祥失笑,怎么都忍不住。 裴羽暗自嘆一口氣,心說這下好了,本來她在一些管事眼里就是沒脾氣的主母,今日根本成了形象全無。 可是,管它呢。誰這一輩子還沒個喜好? 裴羽起身轉到東側屏風后的宴息室,讓管事mama一個一個進去回話。 吉祥、如意自是顛兒顛兒地跟了進去。當著外人,吉祥并不起膩,只是在裴羽身側乖乖地坐著,如意亦是因為有外人在場,不跟吉祥爭什么,一直乖順地坐在裴羽跟前。 那些管事mama回過神來之后,對裴羽的態度反倒更加恭敬了。 要知道,這兩條大黃狗,一個是侯爺的愛犬,一個是皇后娘娘的愛犬,眼下都跟夫人這般親昵,反應出的是夫人與侯爺近來相處分外融洽。狗可是最通人性的,侯爺若是對夫人有所疏忽冷落,如意跟夫人可親近不起來,連帶的,吉祥也不會是今日這情形。 裴羽沒想那么多,一一示下之后,引著如意、吉祥回了正屋。 東次間的炕桌上,又多了不少禮物,是在閨中的小姐妹們送來的。周mama道:“來送東西的人,奴婢都讓她們在后罩房喝茶?!?/br> 裴羽便讓周mama一個一個帶到面前,和顏悅色地說幾句話,打賞,端茶。 這些都是以往積攢下的交情,裴羽已經習以為常。叫她意外的,張二小姐、阮大小姐竟也知曉今日是她的生辰,特地吩咐人送來了賀禮。 兩人送的禮物都是首飾,質地算得中上,這倒讓裴羽無法回絕,只得收下。亦是因此,前來代替自己小姐送禮的人再次提出登門小坐或是探病的時候,裴羽只得點頭,請張二小姐初八前來。 至于阮大小姐,不論是帖子里面,還是前來送禮的丫鬟,都說她隨時得空,若是能今日來到佩服,再好不過。 人家是打定主意要見到她這個人,還能躲一輩子不成?裴羽笑著點頭應下,允諾未時之后會在府中恭候。 ** 宮中今日有宴席。 再有兩日便立冬了,秋日的香花已然凋零,宮里專人培育的諸多菊花倒是開得正盛?;屎笙肱c人分享最后一抹秋色,便有了這場宴會。 來的人都是三品以上的誥命夫人,是以,到場的貴婦并不多。 江夫人是吏部尚書江式庾的繼室、皇后的伯母,賞花轉去春禧殿之后,兩個人一直坐得很近,言笑晏晏。 興國公夫人左看看、又看看,道:“怎么不見濟寧侯夫人?她身子還不舒坦么?這都病多久了?” 語聲有些高,皇后也聽到了。 皇后凝了說話的人一眼,“本宮曾病過幾年之久?!?/br> 興國公夫人慌忙上前行禮,“臣妾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想著濟寧侯成親已經很久了,發妻裴氏一直病懨懨的……” “礙著你了?”皇后語氣淡漠。 “不不不,臣妾不是這個意思?!迸d國公夫人連忙辯解,“只是想問問有誰知道蕭夫人的近況?!?/br> “你倒是有閑情?!?/br> 興國公夫人笑著行禮回話:“皇上文治武功,眼下一派盛世景象,臣妾與諸位命婦過得太舒心,平日里胡亂cao心的事情便也多……” 皇后揚了揚眉,“盛世?眼下是盛世?” 興國公夫人見皇后這話鋒不對,一臉期期艾艾的神色,不知道說什么才好??苫屎蟮脑捰质遣荒懿换氐?,一時間急得她險些冒汗。幸好,皇后沒閑心理會她,轉頭喚“紅蘺”到跟前,問道: “說起蕭夫人,今日是不是她生辰?” 紅蘺稱是。 皇后微微頷首:“賞玉如意、碧玉簪?!彪S后對陪坐在一旁的江夫人、晉王妃一笑,“我們吉祥時不時就要去蕭府,它又是出了名的淘氣,少不得蕭夫人照看,身子骨本就不好,還要為這等瑣事費心費力,當賞吧?” 江夫人與晉王妃自然是異口同聲:“當賞,當賞?!敝?,晉王妃更是道,“臣妾先前是真不知情,回府之后,便去給蕭夫人送上賀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