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不得不承認,廚房把這道菜做得很是美味——她一個打小不愛吃rou的人都覺得還能接受。 蕭錯看著她,眼里又有了笑意。 ** 未時,蕭錯、蕭銳與裴羽一同出門,兄弟二人騎馬,裴羽坐馬車。 如意無論如何都要跟著,在垂花門外,被蕭錯訓了兩句也不肯回內宅,轉身跳上了馬車。 蕭錯嘴角一抽。 裴羽權當沒看到,笑盈盈上了馬車。一路上有如意陪著,感覺沒多久就到了什剎海。 馬車在垂花門外停下,如意先一步跳下馬車,徑自往后花園跑去。 裴羽笑了笑,坐上青帷小油車,去往浣香齋。 整個宅院靜悄悄的,給人沉悶、壓抑之感,院門外站著數名護衛。 裴羽走進浣香齋的時候,不由得抬頭望了望天空。碧空澄凈,艷陽高照,分明是一個暖洋洋的秋日午后,偏生那暖意似被阻隔,無法進到這里。 人們若是默契地保持同一種情緒,便會影響到環境。而對環境影響最大的情緒,大抵就是恐懼。 這是個四進的院落,倒座、正廳、正屋、花廳。 裴羽以前來找二夫人說話的時候,走在廊間只覺鳥語花香,今日不聞鳥鳴聲,連院中的花花草草都似失了顏色。 可惜了這樣好的一個地方。裴羽無奈地牽了牽唇。 木香、白梅兩個落后裴羽幾步,低聲說著話。 木香不解地道:“我聽說,二爺、二夫人初成婚的時候,不是住在錦云軒么?” “是啊,”白梅應道,“住了一陣之后,二夫人覺得不舒服,經常提及出嫁前住的小院兒的景致。二爺聽了幾次,便親自去成國公府看了看,照原樣修建了這所浣香齋。哪成想……” 木香聽了,對二房夫妻的做派很是不以為然,心說讓你們折騰,這下好了吧? 裴羽在前面聽到,想的卻是二夫人真有福氣??v使這地方不能住了,可當初蕭銳的那份真心、體貼是不可忘懷的。 穿過月洞門,進到正屋,裴羽察覺到院中的氛圍更顯靜謐,心知這是蕭錯、蕭銳在內的緣故。她想了想,吩咐白梅、木香:“你們先帶著小丫鬟、婆子去花廳等一等?!?/br> 兩個人應聲而去。 裴羽款步走進廳堂。 蕭銳正有些無聊地坐在椅子上,看見她進門,笑著起身見禮,“大嫂?!?/br> 裴羽笑著還禮,繼而道:“侯爺呢?” 蕭銳指了指西面,“在西廂房,看房里有無古怪?!?/br> 裴羽不解,“你怎么不去呢?” 蕭銳搔了搔頭,“我又不懂那些??创蟾绲臉幼?,似是在找什么機關密道,可能么?” “應該有吧?”裴羽相信蕭錯,“要是沒古怪,難道還真的有鬼不成?” 蕭銳尷尬地笑了笑,“說的也是。只是,我們已經住了那么久,不應該毫無察覺?!?/br> “一定有?!迸嵊鹜饪戳丝?,“就在這個院子里?!?/br> “要是真有機關密道之類的東西……”蕭銳憂心忡忡地看著裴羽,“那意味的就是,有人從兩年前就開始打歪主意了?!?/br> “是啊?!迸嵊鸩⒉挥X得是壞事,“但總比查不出來要好?!?/br> “這倒是?!笔掍J愈發擔心地看著裴羽。 裴羽對他揚了揚眉,“怎么這么看我?” “沒什么?!笔掍J掛上笑臉,“要是那樣,需得你費心的事情會很多,我擔心你會不勝其煩?!?/br> “沒事?!迸嵊鹦∈忠粨],無所謂地笑了笑,轉身要去西廂房,問蕭銳,“我想去看看,行嗎?” 蕭銳頷首,“怎么不行?!闭f著站起身,“我跟你一道去?!?/br> 兩個人先后走出廳堂,恰逢蕭錯走出西廂房。 “怎么樣?”蕭銳快步走上前去。 “沒怎樣?!笔掑e看了裴羽一眼,指著西耳房問蕭銳,“作何用處?” “是茶水房。東面耳房是小書房?!?/br> 蕭錯微一頷首,思忖片刻,走向西面耳房。 蕭銳亦步亦趨,“不到正屋看看?” 蕭錯停下腳步,睨了他一眼,“要是正屋幾間房里有古怪,你可真就是廢物了?!?/br> 蕭銳立時蔫蔫地低下頭去,垂頭喪氣地跟在蕭錯身后。 裴羽忍著笑意,隨兄弟兩個進到茶水房。 茶水房里,靠北墻有兩個偌大的木架,上面放著各色茶葉、茶具;木架前面有兩張寬大的桌案,陳列著樣式不同的小爐子;東北角、西北角各有火爐、椅子。 外面明晃晃的陽光透過窗紗入室,室內亮堂堂的,人感覺不到陰霾可怖。 裴羽留在門口觀望,蕭銳很自覺地靠墻站著。 蕭錯在室內緩步游走,邊走以指節叩擊墻面。 蕭銳瞥過擋住大半面墻壁的木架,問道:“要不要喚人把東西移出去?” 蕭錯四下審視一番,“不急?!彪S后,繼續游走,偶爾會停下來,蹲下|身去,叩擊地上的青石方磚。 到了靠近東南角的位置,聲音的細微不同之處,讓蕭錯微微揚眉,很快,他鎖定了四塊青石磚,站起來問蕭銳:“之前你們可曾在這里設密道?” “沒有?!笔掍J頻頻搖頭,“當然沒有?!敝蟛欧磻^來,“你是說……” “有可能而已?!苯Y果尚未分明,蕭錯沒把話說滿。 “那接下來怎么做?”蕭銳走過去,看著青石方磚,“是守株待兔,還是把這條密道撬開?” “即便屬實,也已無用處?!笔掑e道,“隨你?!闭l還能日日夜夜地藏在地底下不成?察覺到此間主人已經搬離,那個裝鬼的應該已經放棄了這個途徑。 “那我要撬開,看看通往何處?!笔掍J思忖片刻,回頭望向裴羽,“大嫂,煩請你把院外守著的護衛喚幾名進來,隨行的丫鬟也可以搬東西了。我有點兒事情要跟大哥商量?!?/br> “嗯,好啊?!迸嵊饝掍J的話,卻對著蕭錯盈盈一笑,轉身離開。 蕭錯提醒蕭銳:“你房里的下人,酌情處置吧?!?/br> 一個人夜半從地底下爬出來嚇人,絕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哪怕有三兩個膽子大一些的人,都能將人抓個現行。而事實是她們沒做到?!笆鞘鞘?,這是自然?!笔掍J應下之后,神色凝重地看著蕭錯,“哥,你記不記得閔采薇這個人?” 蕭錯思忖片刻,“不記得。你想說什么?” 蕭銳無奈地笑了笑,目光微閃,又問:“娘親留給你的玉佩失而復得,是有心人特地送到你面前的,你還記得那個人是何人么?” 蕭錯又想了想,搖頭,“我記得是個女子,故人之后?!睍r隔幾個年頭了,他已不復記憶。 蕭銳真是服氣了,索性告訴他:“沒錯,是女子,其父在世時官居漠北總督,你曾與俞總督并肩殺敵?!?/br> “好像是?!笔掑e這才有了點兒印象,又問,“你到底要說什么?” 蕭銳沒轍地嘆了口氣,“連俞小姐都記不住,不記得閔采薇也是在情理之中?!彼@個哥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但凡與女子相關的事情,在他眼里全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轉頭就能忘記。而與公務相關的人與事,哪怕只是無名小卒、細微小事,過多久都記得一清二楚。 蕭錯反應過來,看住蕭銳,“你的意思是,你與閔采薇并無瓜葛,而我與她有瓜葛?” 蕭銳有幾分啼笑皆非,還有幾分匪夷所思,“皇上登基之前,好幾名閨秀對你窮追猛打,尋死覓活要嫁你,閔采薇就在其列?!倍桓F追猛打的人居然不記得。他要是那些女子,單為這一點也會傷心一輩子。 蕭錯按了按眉心。事態比他想象得更復雜,這下可熱鬧了。 蕭銳小心翼翼地問道:“哥,你真的不記得了?看閔采薇這架勢,肯定是被你傷得想上吊,不然不會瘋到這個地步?!?/br> 蕭錯走向門外,“我想想?!?/br> “……”蕭銳語凝,低頭看著地面,無法理解閔采薇的心思。 假如閔采薇是對大哥由愛生恨,不是應該去侯府鬧事嚇人么?但她沒有,是無機可乘,還是想把二房的人嚇死從而讓大哥悔恨終生? ☆、第017章 017 蕭銳留在耳房,琢磨那幾塊青石方磚,不斷用手叩擊表面,力道或輕或重,再與沒有問題的相比較,結論是怎么都不能發現不同之處。 他很奇怪:就算是密道入口,上面也是鋪著青石磚,指節叩擊在上面的聲音能有多少差別?大哥怎么一聽就辨別出不同之處?他最擅長的不是征戰殺伐、奇門遁甲么?奇門遁甲里面總不會教人這些。那么,是何時何地積累的這種經驗? 一頭霧水。 有護衛進門來,蕭銳吩咐他們把密道撬開,入口只能是在地底下才能輕易打開,在上面要費點兒功夫。 蕭錯出現在門外,叮囑一句:“謹慎些?!彼幌Mo衛為這種事出閃失,凡事都該避免萬中之一的意外。 幾名護衛齊聲稱是。 蕭銳走出去,遲疑地看著蕭錯,想問他記起來沒有。 蕭錯看出他的心思,道:“沒想起來。也沒必要?!?/br> 清風快步走進院落,到了兄弟二人面前行禮。 蕭錯吩咐道:“閔采薇病重時,哪位太醫、大夫為她醫治;她身亡之際,有哪些人在近前;閔府內外有無與她樣貌相仿之人——將這些知會管家,命他派人盡快查實?!?/br> “是!”清風應聲離開。 聽這話里的意思,蕭錯像是根本不相信閔采薇當初是詐死。 蕭銳眨了眨眼睛,竭力轉動腦筋,試著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分析這件事。 官宦之家,閨秀詐死——這其實是沒必要的。如果閔家連這種事情都能允許,那就不如將閔采薇逐出家門,或者把人送到庵堂——連詐死的事情都做得出來的人,還留著她做什么? 而一個女子,要做出詐死的戲,需要做的功夫未免太多:要讓房里的下人全部守口如瓶,要收買為她醫治的太醫或大夫,還要瞞過她的父母手足……林林總總,比痛苦的活著更麻煩。 聽二夫人說她是病重身亡,不是染了使人面目全毀的惡疾,更不是落水或是燒死的——也就是說,她死的時候,容貌不能有顯著的不同之處。 而如果閔家明知道閔采薇是詐死卻成全了她……那是說不通的,一點兒益處都得不到,且是一看就有后患,閔侍郎除非瘋了才會坐視不理。 又或者……蕭銳猜想著一些罕見的情形。閔采薇有無可能找到一個與自己容貌相仿的人代替她死? 也不可能。 最主要的原因都不是找到那樣一個人有多難,而是閔采薇為什么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