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裴羽先是訝然,隨即便是滿眼驚喜,“你是說,這輩子只要我一個人陪著你,是么?” 蕭錯頷首一笑,“嗯。清凈?!?/br> “……”裴羽立刻鼓起了小腮幫,氣他煞風景,一句哄她的話也不肯說。 也不知她是怎么回事,人前都是落落大方的做派,面對他的時候不是緊張就是鬧小脾氣。但是,蕭錯不得不承認,她不高興的小模樣煞是可愛。 他抬手蒙住她含著火氣的大眼睛。 她一時茫然不知所措,纖長的睫毛慌亂地忽閃著。 他的唇落在她唇上,之后,輕輕咬了一下她的唇瓣。起身之前就想做的事情,到此刻終于如愿。 他并沒有鉗制住她,可她卻似被施了定身術,完全僵住,動彈不得。 蕭錯與她拉開距離,收回手,輕拍一下她的額頭,“我去用飯?!?/br> “……哦?!迸嵊鹳M力地應聲。 蕭錯轉到炕桌前,收拾起書冊賬冊,等會兒要交給小廝帶回外院。 裴羽抬手撫著自己的唇,訥訥地道:“這個……總不是跟我學的吧?” ☆、第005章 005 蕭錯無聲地笑了笑,沒接話,徑自轉過屏風,到西次間用飯。 裴羽擁著錦被躺回到床上,想著應該起身陪他用飯,最終放下了這念頭。等她穿戴洗漱完畢,他已經用完飯出門了。況且,她此刻定是臉紅紅,下人見了,少不得胡亂揣測。 她翻身向里,懷著紛亂的情緒,再度入睡。 卯時,裴羽如常醒來,這是早已養成的習慣。 周mama進門來,訕訕地笑著,服侍裴羽穿戴洗漱。幫裴羽梳妝的時候,她惴惴不安地道:“侯爺出門之前,可曾說過什么?” “沒?!迸嵊鹂粗R中的自己,岔開話題,“綰高髻就好?!?/br> “是。奴婢曉得?!敝躮ama的手利落地忙碌著,過一會兒,小聲地道,“今日要不要請夫人過來一趟?” 裴羽視線上移,凝視著周mama,慢條斯理地道:“娘親今日本就要來?!?/br> “是么?那太好了?!?/br> 裴羽語速更慢:“好什么?” “到時候您與夫人說說體己話,請她幫您拿個主意?!?/br> 裴羽垂眸思忖片刻,道:“當初你能做陪房,隨著我到了蕭府,是因為你與奶娘交情匪淺。那時候,奶娘說你勤勉踏實,可今日看起來,你也只勤勉這一點可取之處。我房里的事,輪不到你置喙。你若是覺著當差辛苦,便早些去別院容養,另謀高就我也不攔著?!?/br> “夫人!”周mama聽得心頭一驚,慌張地后退兩步,跪倒在地,“夫人恕罪,是奴婢僭越了,您怎樣懲戒都好,只求您別讓奴婢離開蕭府,奴婢還想繼續服侍您……” “沒有下次?!迸嵊鸲俗粍?,“這兩日將手邊的事放一放,好生斟酌到底該如何當差。下去吧,喚半夏進來?!?/br> “是?!敝躮ama戰戰兢兢地退了出去。 裴羽蹙了蹙眉,緩緩吁出一口氣。 她與蕭錯疏離相待的時候,周mama著急;眼下拉近了距離,周mama仍是著急。這是因為自己年紀小的緣故,周mama平日總是把她當不明事的小孩子,凡事都要cao心,管得越來越寬。 別的事情上,她樂得如此,有個面面俱到的人幫忙張羅,不知省多少心力,但是夫妻之間的事,她不允許任何人干涉。 但愿周mama引以為戒,再無下次,不然的話,蕭錯就容不得。他不是凡事當面計較的人,一點情緒都看不出,但等到他發話處置的時候,周mama搭上半條命都不稀奇。府里的下人都說,別人是事不過三,侯爺是只允許人犯兩次錯,并且沒有出言警告的閑情。 半夏走進來,將裴羽的頭發散開,重新梳理,綰了高髻,嘴里不安地道:“奴婢早間睡得沉,是周mama喚醒的,真是該罰?!?/br> 裴羽笑了笑,“沒事,日后警醒些就好?!边@事情怨不得半夏,誰叫蕭錯回來的時候很少呢?她和丫鬟們沒法子養成摸黑起身的習慣。 半夏脆生生稱是。 用過早膳,裴羽寫了半個時辰的大字,去了前面理事的正廳。 雨后的天空晴明高遠,含著桂花香氣的空氣清新濕潤,讓她愈發神清氣爽。到了正廳,聽管事們循序上前稟明諸事的時候,一直和顏悅色。 內宅的事,沒完沒了,但是一年到頭也沒幾件大事。主持中饋,是個需要耐心的差事,且要做好幾十年如一日的準備。 裴羽目前樂在其中。 蕭府比起裴府,最大的一個好處是下人畏懼蕭錯如虎,估摸著夢游的時候都會遵從他的吩咐——他發過話,要管事們幫襯她,便從不曾有人給她添堵。 這樣的情形,仍舊可以找到不少樂趣,例如怎樣的事情會讓一些管事跳腳掐架,怎樣的事情會讓一些管事方寸大亂。 昨日積壓了一些事情,裴羽今日逗留在正廳的時間便久了一些,回房時將近正午。 下午,裴夫人過來了,穿廊過院,進到蕭府正房。 聞訊后就等在廊下的裴羽笑盈盈迎上前去,“娘?!?/br> 裴夫人攜了女兒的手,一面走一面說道:“給你帶來一些衣料、首飾,還有幾樣零嘴兒,是你爹爹吩咐人去東大街買回來的?!?/br> “看你們,分明是還把我當小孩子?!迸嵊鹦Φ?,“我什么都不缺?!?/br> 裴夫人神色間透著寵溺,“到何時,在我們眼里也是孩子?!?/br> 母女兩個進到室內,到宴息室落座。 木香、半夏奉上茶點,隨后一如以往,退到門外候著,讓母女兩個心無旁騖地說體己話。 裴夫人關切地打量著女兒的容色。 裴羽身著湖色褙子,白色挑線裙子,眸子熠熠生輝,唇色紅潤。 裴夫人欣慰地笑了,“氣色越來越好了,可是日子舒心之故?” “是啊?!迸嵊鹱脚岱蛉松磉?,親昵地挽住母親的手臂,“衣食住行都沒得挑剔?!?/br> “這一點,是姑爺的好處?!迸岱蛉藵M意地笑了笑,又道,“聽說他近來清閑許多,沒再每日歇在外書房吧?” 裴羽想了想,笑道:“他答應我了,得空就會回房來。我是擔心總不相見的話,遲早連他的樣子都忘記?!?/br> 裴夫人笑起來,點了點女兒的額頭,“那你可要記住,一言一行都要有個分寸,別鬧孩子脾氣?!?/br> 裴羽汗顏,低聲稱是。 蕭錯的品行,裴夫人是最放心不過的,又溫聲叮囑:“平日無事的話,給姑爺做幾件衣服,這是你的分內事?!?/br> “從針線房要了尺寸,給他做了一些衣服?!迸嵊鸩缓靡馑嫉氐?,“但是他一件都沒穿過——以前他回來的時候,我總忘記這件事?!?/br> 裴夫人不由得啼笑皆非,“你啊,叫我說什么好?” “我記下了,今日就拿給他?!?/br> 母女兩個說了許久的體己話,到傍晚,裴夫人起身道辭。 裴羽送到垂花門外,看著母親上了馬車,轉身往回走的時候,感覺今日似乎少了點兒什么。 思忖多時,終于想起來——這一整日,她都沒見到如意。 “如意還沒回來么?”她問半夏。 半夏笑著回話:“早間回來了,吃飽喝足之后,又跑了出去?!?/br> 裴羽頗覺有趣,“它還挺忙的?!闭f起來,蕭府的如意,見到皇帝、皇后的機會比一眾命婦還要多。 “是啊。聽府里的老人兒說,像個小孩子似的,侯爺特別喜歡?!?/br> 主仆兩個說笑著回往正房,半路,有小丫鬟快步趕來,“夫人,侯爺回來了?!?/br> 裴羽心里一喜,轉身望過去。 夕陽朦朧的光影里,蕭錯一襲大紅官服,身姿挺拔,負手走在路上,步調悠閑。 益明走在他身側,捧著兩個精致的描金匣子,嘴里正在說著什么。 裴羽帶著隨行的丫鬟側身站到路旁,一面等候他走過來,一面細細打量著他。 面如冠玉,劍眉飛揚,雙眼堪稱美麗,眸子燦若星辰,唇形弧度優美。神色是慣有的清冷,透著無形的疏離。 裴羽想到他含笑的樣子,很慶幸他平素吝嗇笑容。他這樣禍國殃民的樣貌,若是性情隨和,豈不是要處處招人側目傾心。 蕭錯瞥見裴羽,凝眸看了她一眼,便又斂目聆聽益明稟明諸事。 裴羽收回視線,等他到了近前,屈膝行禮。 蕭錯頷首,對她偏一偏頭,示意她回房。 就不能說句話么?裴羽腹誹著。 益明不再說話,到了正房廳堂門外,將手里的兩個小匣子交給蕭錯,回了外院。 蕭錯拿著匣子到了寢室,隨手放到炕桌上。 裴羽跟了進去,給他取出半新不舊的錦袍,“我幫你更衣?” “不用?!笔掑e語氣溫和,接過衣服,用下巴點了點兩個匣子,“收起來?!彪S后轉身去了耳房。 是什么呢? 裴羽笑盈盈地打開一個匣子,見里面是一塊和田羊脂玉佩。再打開另一個,則是一棵巴掌大小的翡翠白菜,水頭足,工藝絕佳。 她細細地賞看許久,仍是一頭霧水。 玉佩更適合男子佩戴,裴翠白菜則過于名貴。 蕭錯更衣洗漱已畢,回到寢室。 木香走進來,奉上兩盞熱茶,輕手輕腳地退出去。 “給我的?”裴羽問道。 “你說呢?”蕭錯坐到炕桌一側,端起茶盞。 裴羽又問:“這是——給我的禮物么?” “玉佩是娘留給我的,翡翠白菜是祖上傳下來的?!笔掑e解釋道,“你是長媳、宗婦,應該由你保管?!?/br> “哦?!迸嵊鹦﹂_來,之后不由奇怪,“以前怎么不給我呢?”難道是到今日才認可她的身份? “忘了?!彼f。 “……”這叫什么理由?裴羽想起一件事,扁了扁嘴,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