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
也可能,就是再也不見了。 我心里莫名一慌,又接著問他,“你是不是最近記性差了好多,你應該把去南極的時間延后一下,先去好好檢查一下身體?!?/br> 大概有些意外我會直接問起這個,李修齊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看來我身邊嘴巴大的人,挺多的,還都愿意跟你分享我的事情?!?/br> 我無心跟他開玩笑,表情嚴肅的看著他,“大家是關心你,你真的記不住事情了嗎,怎么會這樣?!?/br> 咖啡館外面,王艷紅的電話還在繼續,余昊也點了第二根煙。 李修齊面色也沉靜下去,側頭看著窗外,“我的記憶力是出了點問題,不過這情況我很久以前就發現了,只是沒想到最近進展的有點超出我的想象了?!?/br> 他說的很輕松,可我從她嘴里聽到了證實無誤的回答,心里還是往下一沉,不好受。 “怎么弄的。你知道原因嗎?醫生怎么說?!蔽疫B著問過去。 李修齊的手指放在了嘴唇上,做著他習慣性的摸嘴唇的動作,“差不多十年前了,我和石頭兒一起跟一個案子,我腦子當時受了點傷,記憶在那時候就有點問題,醫生說我很可能會提前十年就變成老年癡呆那樣,會漸漸忘記最近發生的事情,甚至最后會連自己是誰都忘了……我以為這是醫生的危言聳聽,沒想到好像還真的是有可能這樣?!?/br> 他說著,轉回頭看著我,在我驚訝的表情下。笑著繼續說,“我現在不去南極的話,以后大概就會忘了這事,所以要趕緊去……我曾經答應過一個女孩,我會跟她一起去南極的,我也想兌現自己的曾諾,不然也會忘了吧?!?/br> 我的心緊緊揪了起來。 他說的輕松,可我聽得一點都不輕松。 咖啡館的門被人推開,王艷紅走了回來,她打完電話了,余昊也跟在她后面一起走進來,遙遙看著我和李修齊。 我知道單獨和李修齊說話的時間不多了。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和力量,一直憋在心里不想問也不敢問的話,脫口而出。 “李修齊,我認真地問你一句話,只問一次,你想好了再回答我,別跟我說你忘了記不住了?!?/br> 我突然這么一問,李修齊臉色的確沒了之前的輕松,他眼神沉靜地看著我,點了下頭。 “我和你,是不是早就見過,很多年以前。我們不是在案發現場第一次見到,是嗎?” 問出口了,那個噩夢里一直纏繞著我的聲音,也在耳邊隱約響起。 可他還沒回答,王艷紅已經走回來了,重新坐下,“兒子每周都會給我來電話,今天有點長了,說了他學校好多事情?!?/br> 李修齊的目光在我問出那句話之后,一直停在我臉上沒移開過,王艷紅回來了他也沒變過,像是要用目光把我看穿一樣。 王艷紅很快覺察到一絲不對勁,看看李修齊又看看我。 余昊也坐了下來,“我們該出發了吧……”他是在問李修齊。 李修齊的目光終于動了,他神色上依舊平靜一片,抬手腕看看表,“是該走了?!?/br> 我知道他們是要出發去監獄探看孫海林了,可是我問的話,他還沒回答。 “你們先上車,我要兩份外賣帶上?!崩钚摭R起身跟余昊說著,說完目光重新回到我臉上。 余昊也看看我,像是明白了什么,馬上應著喊上王艷紅,一起先離開出去了。 我覺得自己的心跳加快了起來。也站起身看著李修齊,不知道他接下來會對我說什么。 “林海跟我說,你這樣的病情,失去的記憶很有可能會重新回來,不像我這種,如果忘了那就永遠忘了,再也找不回來……所以,你是記起來過去那些事了嗎?” 李修齊一邊說,一邊朝我緩緩靠近了過來。 我下意識往后推了一下,可身后就是咖啡館的沙發,我沒什么可退的空間,差點又坐到沙發上。 我望著他的眼睛,里面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換上了迷茫的意味,我甚至覺得這份迷茫里,還夾著一些絕望的感覺,就像在滇越樓頂上那次,高秀華提起他不愿人知的那些隱痛時,他眼睛里也有過這樣的目光。 我有點后悔了,后悔自己問了那個問題。 李修齊轉了下頭,然后迅速又轉回來繼續盯著我,這次眼神里多了不動聲色的危險鋒芒,看得我心頭一磕。 他審訊犯人時,露出過這樣的眼神,他拿這種眼神現在看著我。 我挺了挺脊背?!笆俏覇柲銌栴},你該先回答我?!?/br> 突然覺得,我和他回到了剛剛認識,解剖室里他故意為難我的那些時光里,我總會嘴硬這么回答他。 咖啡館里這時恰好換了首節奏明快的英文歌,我的心跳就隨著歌聲的韻律也跟著快起來。 李修齊笑起來,笑容帶著倦意,和他下頜上的胡茬襯在一起,頓時讓他整個人感覺滄桑了許多,像是走過人世百般滄桑的人,無奈的依舊要繼續下去。 他的唇線繃著,似乎此刻開口給我一個回答。是很有挑戰性的一件事,需要好大的力氣才能做到。 我也看著他,既然已經問了,那就必須等著答案,不管會聽到的是什么。 “我第一次見到你,是在你家的胡同口,我坐在車里,我不覺得你見過我?!崩钚摭R忽然開口,語氣幽冷,聲音擦破咖啡館里暖的讓人犯困的空氣,直入我的耳底。 這聲音帶著詭異,我聽完了。牙齒不由得微微顫了起來。 就是這個聲音,就是這種口氣……我的噩夢里出現的那個聲音,我終于明白為什么那聲音會讓我覺得熟悉,可又沒辦法和現實生活里對上號。 因為發出這聲音的人,在現實里從沒對我這么說過話,他的聲音變化很大,不是親耳聽見,不是看著人就站在面前說出來,真的很難相信。 可是,我胸口因為激動劇烈起伏起來,可是怎么回事,怎么是這樣…… 李修齊看著我?!拔液驮傉J識的,要比你還早,你不是一直很納悶這些,現在明白了嗎,也許他已經跟你說過了,說了他那些見不得光的過去?!?/br> 我想開口回答他,可是張開嘴,卻不知道要說什么,很多話想說,可是腦子像是失靈了不能把語言組織起來說出口,我只能怔怔的看著李修齊。 看著一下子完全陌生起來的一個人,想看透可什么也看不到。不陌生的一張面孔下,不知道隱藏了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李修齊把頭低了下去,目光似乎落在了我的小腹上,那里依舊很平坦,他看著那里,聲音又變回了我熟悉的那種,淡然平和,從一個法醫嘴里說出來。 “我們到底什么時候第一次見過,其實沒什么區別,你的人生以后不會跟我有什么交集,現在知道了你一直糾結的事情,心結可以解開了吧,以后要幸福的跟他在一起,還有他……” 李修齊說著,抬手指了指我的小腹,笑容依舊,“左欣年,你沒有選錯人,他值得你愛他?!?/br> 128 另一種死刑(006)爸爸 李修齊離開一個小時了,我才從晃神中回過神來。 熱牛奶早就涼透了,我喝了一口,涼涼的液體順著食道滑進體內,我耳邊還在重復著那句話,“左欣年你沒選錯人,他值得你愛他……” 呵。 回到醫院病房的時候,曾念和左華軍都在里面,見我回來了,左華軍邁大步走了過來,“去哪兒了,不開機呢?!?/br> 我看了眼背對我坐著的曾念,“沒電了,去咖啡館坐了下,余昊他們回來了?!?/br> 曾念轉身站起來,短暫的沉?凝視后,他的臉上浮現出笑意,他的笑容帶著某種力量,撫平了我心中之前的彷徨。 左華軍關門出去后,曾念伸手一把摟住走到他面前的我。 我的眼眶,突然就覺得濕熱一片。 足足十幾秒,曾念箍緊我不肯松開,要不是我感覺呼吸不順了對他說了,他還不愿意放開,手臂小心的移到我的腰上,還是沒把我完全放開。 我仰起頭看著他,看到他眼睛底下有淡淡的陰影,皺眉剛要說話,就被他搶先了一步開口。 “醫生說你隨時可以出院了,眼睛怎么濕了?” 這是個好消息,我馬上抬手抹了下眼睛,笑著看他,“我們什么時候去海島,還有很多事要準備吧……” 曾念的手也摸上我的眼角,溫柔的再幫我擦了一下,“就這兩天,手頭一點事情處理好了就過去,你等不及了?” 我沒說話,把頭靠在他的胸口。自從決定和他結婚以來,第一次這么迫切的渴望著婚禮的到來。 幾個小時后,我和曾念一起回了舒家別墅。 返回奉天的舒添看見我,慈和的笑著打量我,“外公要謝謝你呀,欣年?!?/br> 曾念緊拉著我的手,捏了捏。 我看著舒添的笑容,壓了壓心里對他不同于過去的印象,和曾念說過當年的那些舊事后,我知道這個表面看起來溫和的長者,其實有著不外露的陰狠一面。 我也笑起來,“外公怎么這么說,我可受不起?!?/br> 舒添哈哈一笑?!靶量嗄憬o我們舒家懷著后代,不該感謝嗎?看你這臉色,以后可要加強營養……海湖,你得替我好好照顧欣年,對廚房那邊多下點心思?!?/br> 被舒添點名的向海湖,笑意溫婉的看著我,“您不說我也會的,我現在就去廚房看看,欣年你快坐下吧?!?/br> 我跟著曾念坐下,舒添和曾念說起了一些公司里的事情,我坐的角度剛好能看見廚房那邊,向海湖站在廚房門口,和廚師在說著什么。她側身站著,目光一轉,和我碰到了一處。 我冷眼望著她,向海湖依舊笑容滿滿,嘴上繼續和廚師說著話,抬手沖著我招了招。 她是讓我過去,我想了一下轉頭對曾念和舒添說,“我去廚房看看?!?/br> 走到廚房門口時,向海湖讓廚師繼續去忙,她伸手輕輕拉了我一下,“聽說你反應得厲害,這里的味道聞了沒事吧……” 我朝廚房里看看,里面空間很大。四五個人都在忙,鼻息間能聞到淡淡的飯菜香味。 “最近好多了?!蔽一卮鹣蚝:?,身體往旁邊側了側,不想被她的手拉著。 向海湖的手就勢放下,“老爺子知道你懷孕的事情,很高興呢,恭喜你啊?!?/br> 我看了她一眼,“謝謝?!?/br> 向海湖忽然很低聲音的輕嘆了一下,“以后大家住在一個屋檐下,還這么想到咱們有這么一天呢,我一直以為你會取代我姐的位置呢……” 我的目光一凜,盯著向海湖看向我的眼神,沒接話,就知道她和我不會說出什么好話來。 向海湖像是沒看到我的目光,轉頭看向客廳里說話的兩個人,“希望你將來不會后悔……”說罷,她抬腳朝客廳走了。 走了幾步才回頭招呼我,“欣年,快過來坐吧?!?/br> 曾念的目光從客廳那里朝我望過來,我跟在向海湖后面,也走向客廳。 我和曾念的房間,在別墅的頂層,舒添吃飯時整個三樓以后都作為我和曾念起居的地方,向海湖親熱的問我對嬰兒房有什么想法。 我看著她,就聽見舒添說,準備把家里內部裝修改一改,交給向海湖負責了,我有什么要求就跟她商量著來。 我應了一聲,看著向海湖臉上的假笑,看來她在舒家的地位,也穩固了,雖然還無名無分。 吃過飯,曾念說要陪我散步,就帶著我出去到了花園里。 這季節的花園里沒什么可看的,空氣也很冷,我知道曾念是想跟我單獨待著,我也正好可以避開跟向海湖說話。 曾念抬手摸了摸頭頂,含著笑問我,“挺不高興以后要跟那個女人住在一起吧?” 我坦白的點點頭,“她和外公……” 曾念拉起我的手包在他的掌心里,“她應該不會待在這里太久,你忍忍……” 我有些意外的仰頭瞧著他的臉,“……” “石頭兒的事情怎么樣了?”曾念轉了話題,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