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
不知道他現在怎么樣了,身體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會吐血這么嚴重,我的心緒又開始飄忽起來。 “李法醫在咱們這行里不做了,有點可惜啊。他辦過的案子我們也都知道不少,當年那個碎尸案可是寫進了教材里的……左法醫,左法醫,你聽見我說什么了嗎?” 我的心神被同行的疑惑詢問給拉了回來,趕緊用筷子緊戳了幾下碗里的米線,“嗯,是啊?!蔽液幕貞?,低頭趕緊吃。 一直到了傍晚,白洋也沒來過電話,我從派出所走出來時,有些茫然的看著遠處的雪山頂,猶豫著要不要主動打電話去問問情況。 還沒想好。白洋就像是跟我有心靈感應一樣,來了電話。 “高秀華做了手術,醫生說她完全清醒過來的幾率不大,說是突發的腦出血,就是清醒了也會癱瘓吧……” 雖然我對于高秀華并沒什么好感,可是聽到她以后要面臨的生活,還是有些唏噓。她如果就這么下去,那就不必去面對法律的制裁,這樣的結局,李修齊和閆沉這對兄弟,會怎么想。 “李法醫情況還不錯,檢查結果還沒出來。他一直在睡覺,估計是太累了,心累身體也累,看著他心里真是難受,你說他和閆沉這兄弟兩個……”白洋說著,重重嘆了口氣。 我無聲聽著,眼前是安靜的病房里,一個孤獨的身影蜷著身子躺在白色的床單上,一動不動,像是沒了生氣。 高秀華在樓頂大雨里最后說的那些話,重新在我耳邊循環回放起來,那些說的并不明確的話語,卻讓我聽到了一個從沒想過的可怕事情。 十幾歲時的他,竟然面對過那樣的事情,還是他的親生父親賜予的……我覺得耳膜疼,那些高秀華歇斯底里說出來的話讓我覺得呼吸不暢。 他曾經那么陽光的出現在我的生活里,可他頭頂的光明,卻一點點被各種可怕的事情遮掩,現在剩下的那一絲光線,也許隨時會在不可預料的下一刻,徹底消失。 我好怕讓光線從他身上徹底消失的那一刻,就在眼前了。 他在樓頂那強勢的一吻,總讓我覺得帶著某種不可言說的悲傷,像是預示著不幸,我無法想出他那一瞬間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可我能從那一吻里,體味到一絲絕望。 像是不可擁有的東西近在眼前,明知道沒有明天,可還是要去占有一下,哪怕只有短暫的一分鐘。 我突然覺得脊背升起寒意,可怕的念頭在我心里肆意升起。 117 青春逢他(034) 因為這些可怕的心思,我和白洋的通話也很快結束,正站在派出所門口想接下來要干嘛時,曾念的車慢慢停到了我面前。 坐進車里,曾念也沒說什么就發動車子繼續向前開了。 我以為他是帶我去吃飯也沒多問,可車子明顯朝著高速路入口的方向開去,我才有些不解的仔細看看外面,確認自己沒看錯后,轉頭問曾念這是要去哪兒。 “去云省人民醫院,忘了告訴你,外公正在那兒做檢查……林醫生也到了,他也跟我們一起過去?!痹钫f著,把車子停了下來。 對面路邊,林海從一輛出租車里走了下來。 “外公也過來了?”一點都沒聽曾念提過,我真的挺意外,看著林海開車門坐進車里,我回頭看著他,想問些什么可又不知從何開頭了。 車子上了高速,天色也完全黑下來了。 “我們三個小時后能到那邊,見到外公恐怕就要明天了?!?/br> “好?!?/br> “聽說李法醫身體沒什么大問題,檢查結果出來了,正好你可以先去看看他……” “嗯,我也知道了,也是這么打算的?!?/br> 我沒什么表情看著車外單調的高速路面,耳朵里聽著車上兩個男人的對話,知道了從白洋那里都沒聽到的訊息。 看來他們都關注著李修齊。 “年子,你不是問我林醫生是誰介紹的嗎,就是外公?!币魂嚦聊?,曾念開口跟我說起話來。 又是一個讓我意外的消息,我又轉頭看看林海,他還是平常那副微笑的模樣看著我,點了點頭,“和舒老先生幾年前有幸認識?!?/br> 我又轉頭看看開車的曾念,“外公,也知道我的???” 曾念看我一眼,沒給出回答。只是嘴角帶著笑。 “你應該提前和我說一下的,我明天還有工作,就這么走了不好?!泵靼自畈幌虢o我明確的答復,我轉而說起了他不打招呼的事情。 “對不起啊,我忽略這個了,明天一早打電話說一下吧,我們在那邊也不會長待,明天晚上就回來,也就耽誤一天時間?!痹顚W⒌目粗懊娴穆?,回答我。 我不再說話,心里很清楚,曾念不是那種想做什么就興起去做的行事風格。他這只是敷衍我的回答,再問也無趣。 其實我很想和林海聊聊,可是曾念在,很多話并不方便說,我只能借著路上的時間,在自己心里胡亂琢磨著。 到達云省人民醫院時,有人站在門口等著我們,離著很遠我就辨認出來這人是誰了,眉頭跟著皺了起來。 向海湖笑吟吟的看著我們三個深夜趕來的人。 “按你說的,沒告訴老爺子你們連夜就過來了,路上還順利吧?”向海湖連看向我的目光里都全是笑意,似乎忘了對我心存惡意。 “還好。外公休息了嗎?”曾念淡淡的回答,伸手拉住我。 向海湖看看林海,眼神里略有打量之意,“睡下了,說是明早要早起,這位是……”她說著看曾念,詢問林海的身份。 曾念看看林海,“外公的小朋友,你沒見過的,我們進去吧……哦,對了,你見過李法醫了吧?!?/br> 一下子提起李修齊。向海湖臉上的微笑停頓了一瞬,隨即接著笑,眼光溜了我一下,“見過了,醫生讓他多休息,這時間不知道睡了沒有,探視時間是已經過了?!?/br> 曾念和林海對視了一下。 林海拿出,去一邊打電話,曾念拉著我沒動,眼眸深深的看著我。 我被他看得不自在,也伸手拿出自己的,低頭說,“我給白洋打個電話,她還不知道我過來了?!?/br> 曾念嗯了一聲,我也把電話給白洋打了出去。 身后,隱約聽得見向海湖講話的聲音,林海在離我遠些的地方正在講電話。 “喂,還沒睡???”白洋的聲音落進耳朵里。 我朝醫院大樓看著,目光沒有目標的停住,“我在人民醫院呢,你睡了嗎,在哪兒呢?!?/br> “??!你在醫院呢,你怎么過來了,前面電話里都不說,我這不是醒了嗎,我沒在醫院里,在旁邊的賓館里呢,我過去找你……”白洋很是意外的說著。 “見面說吧,我就在住院部門口呢?!?/br> “好?!?/br> 我剛和曾念說了白洋要過來沒多久,白洋就跑著到了。 和曾念打了招呼,白洋看見林海也在,就瞧瞧我,“探視時間過了……” 她一句話,周圍幾個人都默了幾秒,應該都聽得懂白洋的意思,我看看曾念,他正抬頭朝住院部的某個窗口看著。 “曾念外公也在這兒,是過來看外公的……”我低聲和白洋說著,這些細節還沒來得及跟她講,白洋是自己認為我們是來看望別人的了。 白洋馬上明白過來,擠擠眉頭看著我,“哦……” “閆沉呢?”一邊沒怎么說過話的林海,突然問道。 白洋看著他,“和我還有同事都住在那個賓館呢,我們原來打算明天就先回去的?!?/br> 她說完看著我。 “曾總,這么晚了先去休息吧,我已經安排了賓館,離這里也不遠?!毕蚝:查_口和曾念詢問起來。 我看著曾念,想聽他怎么回答。 曾念,“好啊,是挺累的。年子,你是跟我一起,還是先和白洋聊聊去?” 所有人目光隨著曾念的問話,齊齊落在我身上。 “我和白洋說會話,你先去休息,我晚點再回去?!蔽一卮鹪?。 就剩下我的白洋之后,白洋看著曾念的車消失在視線里之后,迅速扭頭看著我,“怎么回事?” 我拉著白洋說想在外面走走,然后朝醫院門外走。走了幾步回頭看了看住院部,“李法醫沒事了吧,醫生怎么說的?!?/br> 白洋跟上來,“說是沒大事,打電話那陣我還不知道呢,后來本來想馬上告訴你,可是他不讓跟你說,我就想明天再告訴你吧,誰知道你就來了?!?/br> 云省人民醫院外的人行路上還有不少行人,路燈下的樹影投在路面上,帶著北方城市這時節沒有的景致。 “前面拐彎,是吃夜宵的地方,咱兩去坐會,吃點東西?”白洋問我,抬手指著前面快到的路口。 我倒是不餓,可坐在煙火氣的夜色下說話,倒是不錯,就回答白洋好。 雖然還有段距離,可往前走著已經能聽見嘈雜熱鬧的聲響了,云省人好吃夜宵我早就知道,這時間正是剛剛開始。 “他情緒還好吧,和閆沉聊過了嗎,閆沉怎么樣,他的事會怎么處理?”我邊走邊問白洋。 白洋彎腰撿了片樹葉拿在手里,轉來轉去看著,“李法醫看上去挺平靜的,除了吐血的時候把我們嚇到了,閆沉跟他聊過一個下午呢,我也不清楚具體都說了什么,不過閆沉聊完之后情緒倒是好了很多,至于他的處理,還不知道呢,應該不會有太大事情了吧?!?/br> 我聽著沒說話,目光也落在路上的落葉上面。 我在想,不知道白洋知不知道那兩兄弟少年時經歷過的事情,因為高秀華在樓頂說那些的時候,白洋顧著穩住閆沉,應該是沒聽到。 “那個事,閆沉和我說了,唉……怎么會有那樣的父親,那可是,兩個可都是他親生的兒子啊,人怎么能這樣呢?”白洋忽然換了語氣,很不解很憤怒的說著。 原來她已經知道了。 “我總覺得,自己的人生算是夠悲催的了,可是現在才明白,和我一樣比我更厲害的人,還真是有啊,以前看李法醫,哪能看得出……不是,你怎么在這兒!” 我低頭正聽著白洋講話,她口氣陡然一變,我跟著抬起頭,眼前不遠處有個人站在那兒,白洋正愣愣的看著他。 穿著黑色帽衫的李修齊,就站在我們面前不遠的地方,他臉上多了副金屬邊框的眼鏡,目光很好的掩藏在了后面。 他臉色在路燈下看起來很白,像是鍍了一層白釉,整個人都多了冷淡禁欲的氣質。和他平時的樣子有些差距。 我眨眨眼睛,這突如其來的偶遇讓我一時間沒想好該說什么。 李修齊往前走,白洋迅速看了我一眼,“李法醫,這時間你不是應該在病房,怎么出來的???這大醫院管理也不嚴啊?!?/br> 李修齊嘴角彎了起來,看著白洋,似乎對我的出現毫不意外。 “餓了,本來想買好了吃的直接去你們那邊的,沒想到在這兒遇上了?!彼f著,舉了舉手里拎著的兩個塑料袋,里面隱約能看出是打包的食物,還有香味隨著他的動作飄了出來。 白洋看著袋子,“哦,可他們都睡了吧,我出來的時候他們都睡了?!?/br> 李修齊無所謂的笑了笑,“是嗎,閆沉愛吃的我可沒少買,你們這是要去吃夜宵嗎?”他這時終于朝我看了過來。 眼神隱在鏡片后面,我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只感覺他對我的出現一定都不驚訝,都沒問一下,好像我本來就應該出現似的。 白洋看著我,沒回答。 我的注意力莫名被李修齊?梁上的金屬鏡框吸引著,開口很隨意的替白洋回答了他,“是啊,是去吃宵夜?!?/br> 這一問一答聽上去再正常不過,可我們當事人心里應該都很清楚的能感受到,我們之間并不正常。 “那你們繼續,我剛才買吃的那家味道不錯,就在最里面那家,攤子前面有一只金毛坐在那兒,很好認,你們可以去試試?!崩钚摭R聽完我的回答,淡淡的說著,腳步開始繼續往跟我們相反的方向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