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可我聽了,不管如何倒是松了口氣。 “不是,不是挺好嗎,你怎么這個語氣?!蔽沂谕晔?,問白洋。 “唉,說不上來,心里感覺怪怪的……你今天怎么安排的?!卑籽髥栁?。 我坐回到雕花大床上,“你還記得昨天在那個死者身上發現的半張照片吧,如果那個真是閆沉mama,那死者和她什么關系,身上怎么會有她的照片呢?!?/br> 白洋的語氣好了許多,“對呀,我也想跟你說這個呢,昨天心里有點亂,這事都忘說了。他們認識吧,閆沉和他媽以前在滇越生活時,和死者認識,也許這是條線索呢?!?/br> “嗯,你等我,咱們一起吃早飯再說?!?/br> 半小時后,我和白洋走進早點鋪子里,對面坐在小板凳上,要了滇越特色的碎牛rou辣米線。 熱辣辣的食物進了肚子,白洋才問我曾念呢,我說他有自己的事要忙,白洋看著我舔了下嘴唇上的湯汁,“年子,他知道李法醫的事情嗎?!?/br> 我說知道,來之前他就知道了。 “其實吧,有句話我一直憋在心里呢……算了,不說了,你快吃?!卑籽髽O少如此說話。 我沖著她笑笑,“有話就說,誰讓你憋著了,說?!?/br> 白洋鼓了下腮幫子,“我總覺得,你應該跟李法醫那樣的人在一起,你知道嗎,我看見你昏睡不起時他對你那個勁兒,我都羨慕死了,要是有男人那么對我,我肯定早撲倒了……不過現在這話你聽了就當一個屁放掉了,當我沒說吧?!?/br> 我放下筷子,看著碗里紅通通的湯水。問白洋,“你們調查的足夠細嗎,我是說找李修齊的事情?!?/br> 白洋啊了一下,“挺細的啊,我們查了那么多地方,你懷疑我們工作不到位?” 我搖頭,“當然不是,我的意思是,他如果不是因為什么意外因為別人才失蹤,是他自己躲起來來了呢,你也知道他的能力,要想躲起來一段時間,大概也不是什么難事,警方的辦案手法他再熟悉不過了?!?/br> 白洋聽了我的話,眨巴著眼睛尋思一陣,“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燈下??!?/br> 我不置可否,喊來老板付錢買單。 剛走進派出所里,就看見好些人在院子里哭喊,幾個派出所的人都在那兒一起,不知道發生什么了,白洋跑過去問怎么回事。 我很快從那群人里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就是昨天在殯儀館認尸的那個女人。 我也走過去,那個女人哭著回頭,看見我先是一愣,隨后朝我撲了過來,到我面前一把拉住我的手,鼻涕眼淚的喊著,“大官啊,給我們做主咧!我男人是被人害死咧,我知道是誰,抓她??!” 白洋他們趕緊過來拉開這女人,嚷著讓她別撒潑,有事好好說話。 那女人繼續哭,嘴里的方言多了起來,我也聽不大懂。 白洋把我拉進辦公室里,站在窗口往外看,對我說,“這女的今早來鬧說,她男人是被人害死的,她知道兇手是誰,說是個女的,以前和他男人想好過,二十年前的事兒了,男人出事之前,她意外的發現男人身上有那個女人的相片,他們就吵起來了,男人還把她打了,然后就離開家里了,再找到就是昨天了,人已經死了?!?/br> 我也看著窗外,那女人坐在地上了不肯起來。 “那她說,那女的是叫什么了嗎?”我問。 問完我看著白洋,她也看我,我覺得我們都同時想到了一個人。 很快,我們知道了那女人口中兇手的名字,高秀華。 “還真是他媽啊……”白洋手里拿著昨天在死者身上發現的那半張照片,嘟囔著。 高秀華,正是閆沉母親的名字,也就是在奉天離開和那個打死小保姆何花的林廣泰姘居的中年婦女,我在案發現場見過的。 警方開始尋找高秀華的下落。 尸檢的確證明那個死亡男人是被他殺,可兇手不能就說是這個高秀華,但是她的確有嫌疑,所以要先把人找出來調查一下。 一調查,高秀華十幾年前帶著兒子就離開滇越了,大致情況基本和閆沉跟我講過的那段家事對得上,當年父親出事以后,高秀華帶著兒子離開,這些年應該才能過來沒回來過。 至于她現在的下落,查戶籍資料看,她的戶口早就簽到了南方一個城市,正好是那個林廣泰所在的地方,人現在的去向還在查。 查得很快,下午兩點多就來了新消息,高秀華被發現半個月前買了回滇越的機票,難道她就在這里?白洋和我說完,看著我皺緊眉頭。 而我聽到這個消息,心里也沉了起來。把手放進兜里揣著,又碰到了那個細細的銀鐲子。 這只鐲子,曾念沒看見,我也沒想過要戴出來。只是昨天沒機會整理行李收好,所以還在衣兜里沒拿出去,還在貼身帶著。 一種只有我知道,別人卻看不見的貼身帶著。 見我有點走神,白洋拿手在我眼前晃晃,“我也得出去忙了,你怎么辦?!?/br> “我也有事要辦,那咱們還是晚上再聯系,有消息隨時告訴我?!蔽腋籽笳f。 分頭離開派出所,我一直也沒接到曾念那個說了晚點找我的電話,我也不想打過去煩他,就決定去那個地方。 昨天從那家銀器店里知道的,那個地方。 出了滇越鎮上向南走兩公里左右,我從出租車里下來,司機還在熱心的給我指我要去的地方怎么走,我說了謝謝后看著遠處依稀可見的雪山頂,走進了公路邊的土路上。 路邊開滿了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偶爾能見到記得游客打扮的人在拍照,我拿出運動快走的速度向前,很快就走進了一座小村子里。 原本晴得一絲云都沒有的天上,卻忽然下起了小雨,這倒是符合邊城多變的氣候,我頂著雨繼續往村子里走。 一座聽說有三百多年歷史的村子里,到處都能見到歲月留下的痕跡,腳下的石板路被雨水濕了表面,漸漸有了濕滑的感覺。 到處都能見到木頭的房子木頭的墻,老木頭在雨水里散發著一點霉香,讓我想起念書時醫學院那個舊圖書館里的味道。 一對馬幫從我身邊緩緩經過,個頭很小的云省特有馬種一打眼看上去會誤會是我們北方的驢子,個頭實在是很像,馬鈴聲在耳邊響著。 我又想起了那好聽的打銀聲音。 我問了下路,在村民指引下終于找到了我想要去的地方,一處老木建起來的舊式宅院,很有滇越當地特色,和白洋他們派出所那個院子很像的感覺。 站在門口,雨水淅瀝聲里,我捕捉到了打銀的聲響,時大時小,就在眼前。 “那院子,想進你就推門進去,別敲門……”我想起昨天從那家銀器店里聽到的話,抹了下臉上的雨水,抬腳走到門口,真的直接推開門。 門開了,打銀聲沒有變化,還在繼續。 我往里面走,院子不算大,很快就走到了屋檐前面,我看到有皮做的風箱在鼓火,有人坐在風箱那兒,手拿著噴槍,正對著什么東西在燒。 再往里面看。還有人在把雪白花花的銀板往外面搬,見到我這個陌生人突然出現,也沒見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是看著我一笑,然后繼續干活。 我倒是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我以為這里只有人獨居呢,沒想到會見到這些。 轉頭看房檐一側的地方,還有個人站在檐下,雙手抱胸,半個肩頭露在外面,肩頭都被雨水淋濕了一大塊兒,他倒像沒感覺到一樣,眼神放空的看著院子里某處,一只腳抬起踩在前面的矮欄桿上。 頭發比過去長了不少,人也瘦了?了,身上穿的衣服也換了灰突突的顏色。 我吸了口氣,可眼神沒變,樣子沒變,還是他。 本來該松口氣該高興,可我卻覺得眼角發燙,被雨水一淋那熱熱的感覺更加強烈。 我進來他一直都沒看過我,像是看不到我的出現。 那我就這么站著,看他什么時候發現我…… 大概我的舉動實在怪異,屋子里的人開始注意我,最后那個在拉風箱的少年起身,手里拿著噴槍沖我喊,問我有什么事。 我拿眼瞟著房檐下那位他還是像尊佛似的站在那兒不動,眼神入定,才不管什么人進來了有什么事。 我抿掉嘴唇上的雨水,開口回答,“我來找個人?!?/br> “哦哦,找誰咧?”拿著噴槍的少年大聲問我。 不等我繼續說,房檐下的人終于動了,他側頭朝我看過來,眼神懶散的一瞥……然后,還是有些意外的把腿放了下去,整個身子側過來對著我。 我不說話,也看著他。 “你怎么來了?!崩钚摭R摸了下自己肩頭被雨水打濕的那塊,從房檐下走出來,對著我問。 幾分鐘后。我跟著李修齊走進了院子后邊的屋子里,他找了毛巾給我擦雨水,見我衣服也濕了一半,又拿出一套當地人都穿的那種不分性別的布衫和褲子給我,讓我先換了,小心感冒。 我一直沒吭聲,拿著他給的毛巾和衣服走進衛生間里,換好擦干頭發才再出來。 桌上已經多了壺泡好的熱茶,李修齊倒了一杯給我。 外面的雨,還在叮叮咚咚的下著,砸在屋檐上響個不停。 我喝了茶,這才抬頭看著李修齊,“你回來。就是為了做這個的?” 李修齊安靜的看著我,“你說打銀帶徒弟嗎,到不全是為了這個,這個是我從小就會的,就是撿起來了,可逆怎么找到這兒來了……我們左法醫長本事了?!?/br> 說完,他像過去一樣,看著我笑起來。 我沒回答他,反而繼續問,“你不知道警方在找你嗎,所有關心你的人都在找你,你不知道嗎?!?/br> 李修齊也學我,不回答問題。轉而對我說,“你穿這身還挺有味道,以后退休了可以考慮也來這里養老,你一定融入的快?!?/br> 我聽著他半開玩笑的語氣,可沒心思陪著。 “要是還把我當朋友,那就告訴我你回來的真正目的,我可以跟你……幫你解決的?!蔽矣X得自己措辭不當,改了口。 可還是覺得哪里不對。 李修齊又要給我續茶水,我沒要,盯著他等著回答。 “我知道警察在找我,可我不想被找到也不難?!彼p描淡寫的回答我,眼神又看向屋門外。 我抿了抿嘴唇,“我知道。就像你想我找到你,也是不難的……我不就這么按著你的意思,找過來了嗎,對吧?!?/br> 李修齊笑起來,嘴角彎彎的。 “你怎么對我行蹤這么了解,誰告訴你的,我也想知道這個?!蔽野研睦锏囊苫笏餍灾苯訂柍鰜?,看他怎么回答。 李修齊看我一眼,“你知道問了我也不會說的,咱們說別的吧?!?/br> 我還真想到他會這么回答,可聽到了還是覺得心里憋得慌,就也看向門外的雨水,不說話。 “其實沒想過隱瞞你,只是有些事情我也沒想到會這么發展,畢竟是我自己的事情,了結也該自己親自來,最好少把無關的人扯進來?!崩钚摭R慢慢跟我說完,還是給我放下的茶杯里,續上了熱的。 “好吧,外人的確不該多事,知道你還活著就好,那我走了?!蔽移鹕?,朝門外就走。 可走到外面房檐下又想起,自己換下來的衣服還沒拿上,就折回頭想去拿,回身卻看見。坐在屋子里有些暗淡光線下的那個人,緊緊把嘴唇抿成一條線,繃得那么緊。 像是在極力控制著什么情緒。 我走回屋子里,拿起衣服又轉身,可腳邊啪嗒一聲脆響,有東西從衣服里掉了出來,落在屋子里的石磚地面上。 我心里一顫,知道是那個細細的雪花銀鐲子掉出來了。 低頭看著在地磚上跳著轉著的銀鐲子,我怔然的沒動,可原本坐著的李修齊,起身去把它撿了起來。 李修齊拿起鐲子看,在手里轉了轉,像是要轉掉上面沾染的灰塵。 “放心,我不會跟警方說你的下落,他們找得到是自己的本事,我走了,東西還我?!蔽疑斐鍪?,想拿回銀鐲子。 李修齊把鐲子給我,看我一眼,“這是我這次回來撿起老本行打的,你不適合戴那種粗粗的老款式的,這種很配你?!?/br> 我無語接過鐲子,依舊放回衣服兜里,小心放好,怕再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