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曾念并不追問,他的這時候又響了,看了一眼,他還是沒接。 不知道是否還是向海瑚打給他的。 我媽這時也被推到了病房里,她還昏迷著沒有醒過來,不過看上去狀態還可以,要不是身上插著管子連著監護儀器,就像是熟睡狀態中一樣。 我站在病床邊上看著我媽,努力回憶了半天,已經記不清我上一次看見我媽睡著的樣子是什么時候了,我和她形同陌路的時間真的挺久了。 護士離開后,我和曾念各自站在我媽病床的兩側,他安靜的看著我媽,目光里帶著關切的神色。我知道他是真的擔心我媽。 就像我媽也毫不掩飾表示出她對一個雇主家的私生子的那份關心,他們看起來應該更像是有著血脈關聯的人。 我剛要再次說我一個人留在醫院就行時,我的也響了,是趙森打給我的,我趕緊接了。 趙森語氣急促的跟我說,白國慶正在急救,估計是熬不住了。 今天的突發狀況也有點多,我掛了電話準備返回附屬醫院,抬頭剛要跟曾念說,就看見他正在盯著我看呢。 “你去忙吧,王姨這邊我會安排好的,我暫時還可以留下來,等著王姨醒過來,不會讓她睜開眼睛一個親人也看不到的,你去吧?!痹钫Z氣平淡,可話里的意思卻讓人心里跟著牽動。 我還和從前一樣,沒有學會該如何對人表達出自己的在意,我只是說了句那謝謝你了,就連忙趕回了附屬醫院。 剛到了白國慶病房門口,就看到了趙森和石頭兒都站在門外。 我和石頭兒簡單說明了自己突然離開沒跟他請示的原因,因為不想打擾他的審訊工作,也因為我媽那邊情況很急,石頭兒點頭問我我媽怎么樣了,知道已經沒有危險后,就趕緊跟我說了我離開之后發生的事情。 我一邊聽著目光一邊下意識在尋找李修齊的身影,可他不在病房門口。 石頭兒說,剛開始問道最后一起案子,也就是舒錦錦的,白國慶就開始不行了,他最后說的話基本都聽不清楚,只有一句還算清楚些。 “他瞪著我說,要他女兒一定給他墓碑上刻上那句話,然后就昏迷了,醫生說醒過來的幾率很低了,我們已經去通知并且派人接白洋過來了?!?/br> 我看著石頭兒沮喪的神色,明白他的郁悶之處,嫌疑人還沒完全交待明白所有案情就這樣了,案子搞不好找到了兇手也不能圓滿的完結,會留下永遠的遺憾。 搞刑偵的沒人希望這樣。 十分鐘后,已經滿臉淚痕的白洋,被同事陪著小跑到了病房門外,她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沒說,很快就被特許進了病房里面。 不過半個小時后,醫生從病房里出來。帶出來了白國慶生命終結的消息。 病房里沒有醫院里有人死去時親人朋友圍在身邊的痛苦哀嚎,白國慶的病房里很安靜,門敞開以后我才看到,原來李修齊一直在病房里面,白洋跪在病床旁邊,手和白國慶的緊緊握在一起。 石頭兒和趙森他們陸續都進了病房里面,我也準備進去的時候,卻看到李修齊轉過身要離開病房里了,他正好和我對上了視線。 我們無語的擦身而過。 等到白國慶的遺體火化,白洋以女兒的身份給他辦了簡單的后事,我陪著她把白國慶安葬在奉天的一處公墓里時才知道,原來白國慶早就在這里給自己買好了墓地,還把劉曉芳的骨灰從連慶移到了這邊,先他一步安葬在了他買好的合葬墓里。 這些事情應該都是在白洋去了滇越上班后,他才有機會和時間一點點準備起來的。 下葬這天,奉天的天空藍的就像是假的,一絲云彩也沒有,可是等骨灰放進墓地里,一切處理好之后,突然就天色大變,豆大的雨點很快就拍了下來。 我們沒準備,白洋站在墓碑前不肯走,我就陪著她一起淋著大雨,看著新立起來的墓碑。 白國慶和劉曉芳的合葬墓墓碑上,刻著一行字——我依然站在愛你的地方。 這是石頭兒跟白洋轉達了白國慶最后清醒時唯一能聽清的那句話后,白洋找人刻在墓碑上的,她告訴我這句話來自于劉曉芳當年沒畫完的一幅畫,是劉曉芳給那張畫起的名字,可惜還沒完成她的人就不在了。 白洋說小時候家里一直掛著張畫了一半的油畫,她問白國慶這是誰畫的,干嘛不畫完時,白國慶就說是朋友送給他的,也不說別的。 等他們搬到奉天以后。白洋也沒注意那張畫什么時候起就再也沒再家里掛出來過,她也沒怎么太關心這事,差不多都忘了。 她只是記得,沒畫完的那張畫的左下角寫著一行小字,白洋記得那些字就是這句“我依然站在愛你的地方”。 “我以為那是畫的作者留下來的,可后來才知道,那是我爸寫上去的,我爸查出來有病之后,就突然把這畫又拿出來掛在他房間里了,還跟我說過幾遍,要是他那天真的走了。讓我一定幫他做一件事,就是把這句話刻在墓碑上……”白洋在雨點的拍打中跟我說著,時不時抬手去抹臉上的雨水。 “我以他女兒的身份替他了了最后的心愿,我們的父女緣分也該盡了……年子,從今以后,我不能再是白國慶的寶貝女兒了?!卑籽笥挠霓D頭看著我,臉上的水跡一定是雨水和淚水的混合物。 我也抹了下臉,不知道抹掉的是雨水還是眼淚,我沖著白洋笑了笑,對她的問題不能點頭也不能搖頭,無法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 我和白洋互相扶著走到墓地停車場時。遠遠就看到有個人也跟我們一樣,沒打雨傘,任憑雨水澆在自己身上,這個人像是才來,手里捧著好大一束白色的小雛菊,迎著我們走了過來。 雨已經下的起了霧氣,這個人走得很近了我才看清楚他的樣子,高高瘦瘦的斯文模樣,我好像瞬間還覺得他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來是在哪兒見過還是只是我的一種錯覺。 他看到我和白洋被澆透的狼狽模樣,臉上露出一絲同情的神色后。迅速捧著那束雛菊朝墓地里走去了,看來也是去拜祭什么人,沒想到卻遇上了大雨。 我和白洋坐進車里,開了暖風,拿了車里所有能吸水的東西簡單擦了擦,白洋突然就像又復活了似的,一邊擦頭發一邊跟我說起了以前淋雨的事情,口氣很輕松。 我還是很擔心白洋目前的狀態,心里早就在想一件事情,我要不要建議白洋去看看心理醫生呢。 開車返回的時候,向海瑚又突然出現給我打了電話過來,我看到她的號碼,本能的皺起眉頭不想接,白洋倒是很好奇的問我這是誰我怎么不接。 我不想跟她再說起有關連環殺人案的一切相關,就說是個偶然認識的怪女孩,不太想跟她有什么來往才不接電話的,我不也正在開車嗎,外面下著這么大的雨,我要專心。 白洋聽了我的解釋,竟然噗呲一聲笑了起來。 “年子,我發覺你最近變了,你自己覺得呢……說。你是不是有情況了???”白洋像是瞬間滿血復活,真的是回到了她過去一直的那副樣子,很八卦。 我笑了一下,視線不敢離開面前的路況,“胡說什么呢,你想太多了?!?/br> 白洋哼了一聲,沒再繼續問,拿出看了起來,車里漸漸地沉寂了下來,一段時間里我和她都沒再說話。 車子開進市區后,雨終于下的小了很多,車子挨著車子堵在路面上,我和白洋還是不說話,似乎彼此都有點不知道該說什么。 我依舊在想,要怎么和白洋說說讓她去看看心理醫生的事情,我希望她盡快真的恢復到過去,盡管我心里也明白這不大可能,可還是希望。 經歷了那樣的慘烈巨變,什么人的心里會不留下痕跡呢,只是希望那些痕跡不要給今后的人生帶去太多的負擔和影響。 白洋和我不一樣。 我的又開始響起來,側頭看一眼,我微微一怔。拿起就接聽了。 “還在陪白洋呢?!崩钚摭R沙啞的聲音帶著些許陌生感,從聽筒里傳進我耳朵里。 白國慶死了以后,李修齊高燒不退病倒了,他拒絕了我們所有人的探望,一個人不知道待在哪里養病,石頭兒讓我們體量他的心情,就隨便他了,給他放了大假。 我沒想到他會主動打電話來找我,可聽到他的聲音還是放心了不少,雖然他的聲音能明顯得聽出病態,可我聽著還是松了口氣。 “是。剛從墓地回來,你怎么樣了?!蔽铱戳搜鄹瘪{的白洋,她也看看我,然后又低頭專心看著自己的了。 “我還好,一直在李修媛的酒吧里唱歌,嗓子快不行了?!?/br> 我一愣,沒想到他消失這些天,竟然是在他jiejie的酒吧里,還在唱歌……難道他嗓子的沙啞不是因為高燒病倒,而是歌唱多了? “今晚有時間過來喝酒吧,我會一直在?!崩钚摭R輕咳了幾聲。 我看看白洋?!敖裢聿蝗チ?,說好和朋友一起去看電影的?!?/br> 白洋聽到我的話,轉頭笑著看我,像是再問我說什么謊話呢,還拿她當幌子。 其實我沒跟白洋約好看什么電影,我只是想多陪陪白洋,因為白國慶的原因,白洋和李修齊如果同時出現的話,怎么說也是件尷尬事,我不想大家都不自在。 “是嗎,我還以為你那個老朋友已經跟你打過招呼了。你不知道他今晚和海瑚一起過來嗎,他沒跟你說?”李修齊有點意外的問我。 我也意外,這才明白之前向海瑚給我打電話,也許就是為了這事,可是如果李修齊說的是真的,那給我打電話的人,不應該是曾念嗎。 更奇怪的是,那天在醫院,曾念明明表現出來他并不想和向海瑚接近,怎么又突然要和她一起去酒吧了,還要叫上我。 曾念在打什么主意呢。 “你該干嘛干嘛去吧。我今晚就想睡覺,你別來跟我說話干擾我!”我正聽著電話想事情,白洋舉著給我看起來,她在上敲了這句話,讓我不用陪她。 我想想也是,讓白洋一個人獨處靜一靜也是好事。 可我剛才已經把話說了,憋了幾秒后,我對李修齊說,“那看完電影看看有沒有時間過去吧,到時候再說?!?/br> 李修齊嗯了一聲。 把白洋送回家,我又陪了她一陣后才開車離開了。 直到夜里十點過了,我也沒接到曾念的電話,向海瑚期間倒是又給我來過電話,我還是沒接她也就沒動靜了,李修齊也是沒再找過我。 等到十點半過了,我正要出門打車去酒吧,終于響了起來,可我聽著鈴聲,卻突然不想去看是誰找我,心里有說不清楚的一絲恐懼蔓延。 我在怕什么呢。 索性把丟在了家里,我打車直奔了李修媛的酒吧。 走進酒吧的時候,酒吧里放著輕快地背景音樂,李修媛突然從角落里出現在我面前,笑著跟我說她就知道我會過來的,還說人終于全了。 我被拉著走向酒吧的一處角落位置,很快就看到李修齊和向海瑚正坐在那里喝酒,旁邊還有一個人手里也舉著一瓶酒,目光恰好撞上走過來的我。 是曾念。 073 沒有尸體的殺人事件(001) 看見來的人是我,向海瑚先站了起來,親熱喊著我的名字,“年子姐,你終于來啦!” 年子姐,她居然這么叫我,誰告訴她親近的人會叫我年子的,我的目光瞧向曾念,這里目前在座的各位里,應該只有他知道。 李修齊看著我,微微一笑,“是你mama跟我們說的,親近的人都這么叫你?!?/br> 我揚起眉毛,心思又被李修齊給看穿了,可是他什么時候我媽見過海聊到我的小名上了,就連向海瑚都知道了。 “聽說你母親住院了,石頭兒和我們去看望了一下,海瑚正好跟我在一起就跟著過去了,知道你在陪朋友,所以沒跟你打招呼,去的時候你朋友正在陪著阿姨?!崩钚摭R進一步解釋著,說完看了一眼曾念。 向海瑚已經繞過桌子到了我跟前,伸出手就挽住了我的一只胳膊,“都說你不會過來,就我堅持你肯定來,怎么樣,還是我們女人更了解女人吧,趕緊坐下,你喝什么?” 李修媛這時已經挨著李修齊坐了下來,側頭在他耳邊說著什么,我聽不清,只是從他們的眼神中感覺說的話和我有關。 我不習慣的把胳膊從向海瑚手上抽出來,也沒說什么,自己坐到了曾念身邊的位置上。 向海瑚楞了一下,很快就無所謂的坐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上,拿起自己的酒喝了一口后??聪蛭业哪抗怆[含在了酒吧的昏暗里,從我的角度看不清了。 “左法醫,你那個朋友怎么樣了,要是你愿意,可以帶她來我這里玩的,我免單招待你們?!崩钚捩伦尫丈蛠砦覒T常喝的酒,她也跟我喝了一樣的,喝完問起來。 兩起多年的懸案一朝全部告破,在這個信息高度透明化的社會里,早就已經在網上流傳開了,隨著警方的正式公告案情,最近各大論壇上討論最熱烈的都有這兩個案子。 雖然盡量封鎖了案件細節??墒窍右扇诉€未被法律定罪制裁就因病死亡的事情還是被傳得眾說紛紜,甚至有人說這是兇手所有犯罪里最后的一個環節,他早就計劃好了自己最終的結局,他可能壓根就沒死,警方這么多年都抓不到他,那就完全有可能最后金蟬脫殼,又玩了警方一次。 至于兇手有個當警察的女兒的消息,也被拿出來各種八卦,我知道白洋時不時看很可能就是看這些跟她有關的帖子,可是無力阻止,只好裝著不知道。 所以李修媛跟我問起白洋,我也不覺得意外。就算我和李修齊不說,她也有各種渠道會知道這些。 “她還好?!蔽也辉付嗾f,回答的很簡單。 李修媛點點頭,她看了眼坐下來的向海瑚,又說,“你父母知道案子破了,一定很安慰吧?!?/br> 向海瑚向前探了下身子,眼神一瞬有些凝滯,“我媽還不知道,我不打算跟她說這事,在你們這里我就不用瞞著了,瞞著也沒用。案子你們清楚極了……如果告訴我媽,就得說了二十幾年前那件事,那件事要怎么跟我媽說呢,告訴她是因為我爸先把人家的……我提前回國就是因為我爸突然車禍去世了,我沒法再跟我媽說這些了,不能再讓她知道我們是被人報復才害死了jiejie,就讓我媽一直以為抓不到兇手了吧,這樣也比知道了要好受……” 我聽著向海瑚的話,目光一點點移向了李修齊,他安靜的靠著沙發靠背坐著,聽著這些話臉上挺平靜,發覺我在盯著他看,也轉頭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