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我心頭突然就冒出來莫名的一陣興奮,趕緊轉頭看了看跟著我的曾添,沖著他別有深意的一笑。 曾添被我笑得莫名其妙,撓了撓后腦勺問我笑什么。 我媽警告過我不能在曾添這邊說起這個私生子,要是曾添問起就說是我家的遠房親戚,可是……她沒說不可以通過我讓他們兩個認識啊,畢竟大家都在一個學校念書,早晚都會碰上的。 想到這兒,我突然就對著曾念高瘦的背影大喊了一句,“哥!哥,你等我一下,我是年子??!” 在曾添納悶的注視下,我小跑幾步沖到了私生子的前面,仰頭對著他微笑,又叫了一句哥。 被我嚇了一跳的曾念站住看著我,薄薄的嘴唇緊緊抿起來,一眼的茫然。 “早上我和同學約好了有急事就沒等你,不好意思啊,哥……我請你吃麻辣燙吧,咱們學校這里最好吃的那家,走吧?!?/br> 我親熱的說完這些,看了眼跟過來有些臉色不好看的曾添,等著曾念的回答。 就我昨晚和今早的觀察,這個私生子不算是個好相處的主兒,不知道我突然這么熱情他會作何反應呢。 他最好識相的愿意配合,不然……我暗暗在心里冷笑。 曾念順著我的目光,扭頭看向走近的曾添,我很快就聽到他回答我,“好啊,喊你同學一起去吧?!?/br> 幾分鐘后,我們三個人到了后街那家“姐弟麻辣燙”門口,一陣陣麻辣香味頓時撲鼻而入,真香。 小店的門被推開,苗語穿著一身當時最時髦的長款黑色羽絨服走了出來,看向站在曾添和曾念之間的我。 我沖著她一樂,嘴里呼出一長串白哈氣。 020 血rou橫飛的年少時光(三) “哎,你什么時候認識她的,都沒跟我說過?!笨粗覀兠媲白哌^來的苗語,曾添在我耳邊問道。 我聽著他的話,看了一眼曾念,這私生子大概還沒搞清楚眼前是個什么狀況呢。 本以為苗語會直奔我,結果她卻走到了曾念面前站住,“怎么,你也認識這丫頭?!?/br> 曾念沒什么表情的看了我一下,沒說話。 我腦子里迅速一轉就明白了,自己忽略了一個問題,曾念今天轉學到我們學校的高三,這個苗語也是高三的,難道這么巧他們正好在一個班上。 “我跟咱們?;ㄓ悬c小事要聊聊,二位自便,走吧?!泵缯Z語氣很友好,不知內情的人還會以為我跟她很熟呢。 我跟著苗語往麻辣燙小店旁邊的胡同走,曾添叫著我名字就要跟過來,我回頭瞪他一眼,順道瞥了眼曾念,結果發現他的目光正朝麻辣燙小店里望著,根本沒看我。 “你先進去叫吃的,帶上我哥啊,我馬上就回來!”我沖曾添喊。 胡同里因為照不進陽光而分外讓人感覺陰冷,尤其是下過雪之后,苗語跟我一直走到胡同最里面才停住腳,她四下看看確認這里暫時只有我跟她之后,從兜里摸出一盒煙和打火機,動作熟練的點著了一根煙吸起來。 煙霧很快彌漫在我眼前。 透過煙霧,我緊盯著苗語的臉看著,她還真是個很漂亮的姑娘,臉上離得近了還能看出一點化過妝的痕跡,不過化的手法不錯,所以避開了學校老師的眼睛,真挺不錯的。 “你還沒說你叫什么呢?!泵缯Z朝我吐過來一大口煙,忍著咳嗽問我。 我抬手在眼前揮了揮煙霧,“左欣年?!?/br> “左……欣……年,看你這兒眼神是知道我干嘛找你了吧,嗯?”苗語說著,突然用她夾著煙的那只手朝我額頭點過來。 我往后倒退,腳下一滑,踩在了墻角的積雪上,差點滑倒。 我剛扶著墻站穩,苗語就逼了過來,她用夾著煙的手指在我臉前晃來晃去,“看你長得斯斯文文,沒想到心可夠狠夠黑的啊……用刀子在女孩子臉上開口子,你行??!” 我冷冷盯著苗語指尖附近一明一滅的那點火紅,提防她不知何時會把煙頭朝我臉上捅過來,她剛才一抽煙的時候我就想到這點了,所以一直戒備著。 這個苗語來找我,果然就是為了那件事。 大概一周之前,我是用家里那把有些年頭的解剖刀劃傷了一個女孩的臉,可那不是我故意劃的,誰讓王倩那個小賤人沒頭沒腦的亂躲,是她自己把臉送到刀口上的。 王倩臭不要臉攔住兩個隔壁小學的女生要錢,正好被我撞見了,要不是她先開口罵我是野種,我也不會拿刀嚇唬她,我最恨別人這么說我。 那賤人還好意思找人出頭,真是不要臉。 “王倩是我meimei,你動她就是動我,說說吧,你打算怎么了了這事啊,她說要讓他爸去找你爸,可我攔住她了,我說那個左欣年又沒老爸,你怎么找??!哈哈,你是沒爸吧……”苗語笑了起來,笑聲震得我耳膜直發脹。 我死死盯著她手指間的那個紅點……瞅準了一個時機,猛然出手。 煙頭觸上苗語身上穿著的漂亮羽絨服的表面,瞬間就燒出了一個小洞,我還聞到了一點焦糊的味道,苗語哎呀大叫著往后躲開,煙掉在腳下被我們踩得一片泥濘的的雪地上。 我抬腳,用力在那根煙上狠狠跺了幾腳,把煙卷碾得稀碎。 “靠,你特么不想活了是吧,敢燒我的羽絨服!”苗語吼叫著朝我沖了過來,她一把扯住我的馬尾,把我拽倒在了雪地上。 我還沒做出反擊,臉上已經重重的挨了一巴掌,頭發也被苗語扯開,隨風散亂在臉頰上。 正以為第二個耳光會馬上招呼過來時,我眼前恍惚著看到苗語高高舉起的巴掌被人抓住了,她喊叫著回頭時,人已經被扯翻倒在了一邊。 我趕緊趁機從地上往起爬,一直隔壁伸過來扯著我,我的視線被剛才挨的一下還有散亂在面前的頭發干擾,也沒看清來人是誰。 下意識就認為是曾添那小子趕過來救我了,除了他,應該也不會再有別人會關注我,會來幫我。 可等我站穩一些,胡同口那邊才傳來曾添熟悉而又焦急的喊聲,他叫著我的名字正跑過來。 我一怔,趕緊撥開頭發,仔細去看扶我起來的人。 曾念冷淡疏離的目光,正好和我撞在一起。 021 血rou橫飛的年少時光(四) 曾念一言不發看著我的臉,我感覺到自己的左臉在冷風里陣陣發燙。 曾添這時已經跑到了我跟前,我眼看著他把曾念扶著我的手臂扯開,自己的兩只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你沒事吧,她打你了?打哪兒了?” 我用手去碰了碰已經腫起來的臉頰,“誰讓你過來的?!?/br> 曾添習慣了我的臭脾氣,也不理我的話,繼續擔心的觀察著我的臉,站在一邊的曾念卻已經轉頭朝苗語走了過去。 我看著曾念半蹲在了趴在雪地上的苗語面前,他的背把苗語的臉都擋住了,我看不見他們兩個的表情,只隱約聽到了曾念說話的聲音。 等我被曾添扶著也朝苗語走過去時,就聽見苗語在說話,“好啊,你可記住自己說過什么了?!?/br> 她說完,起身整理身上蹭滿雪痕灰塵的羽絨服,朝我陰冷的看了一眼后,什么也沒說就朝胡同外走了,還走得不慢。 我又一次站到了曾添和曾念兩個人中間,我們仨一起看著胡同口。 “你把誰的臉劃傷了?”一陣陰風撲面而來,夾著曾念的這句問話。 我仰頭看著他,“你跟她說什么了,她就這么滾蛋了?!?/br> 曾添暗暗拉了我大衣袖子,我沒理他。 “我不是你哥嘛,你的事我扛下來了,她不會再找你了,不過她羽絨服讓你弄破了,這是兩碼事,你得賠,手里有錢嗎?”曾念語氣里分明帶著幾分冷嘲,我明白他是在暗示我,我之前不懷好意管他叫哥的事他明白是怎么回事。 “錢我有,要多少……”曾添一聽說要賠錢,馬上接過話茬。 “晚上回家告訴你具體數,我先走了?!痹畈徽Q鄣亩⒅砜?,最后扔下這么一句就自己先走了。 我和曾添一起走出胡同,冬日里的正午陽光照在身上很舒服,可我心里卻莫名難受起來,小心翼翼捂著被苗語打過的臉,我悶悶的對曾添說我想吃漢堡。 等坐在溫暖的快餐店里吞完整個漢堡后,我擦了擦嘴抬頭看著對面的曾添,他手里的漢堡才吃了一半,見我吃完了開口問我,怎么從來沒聽我說過還有個哥哥。 我故作嚴肅的清了清嗓子,“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你知道嗎,他還跟我是同一天生日呢,還有……我覺得他才不是我媽什么遠方親戚的孩子,他搞不好就是我媽的又一個私生子,跟我一樣?!?/br> 曾添臉色難看的放下了吃剩的漢堡,“有你這么說自己媽的嘛!不過你說還真是巧,你跟他生日一樣,他跟我姓的一樣,嘿嘿?!?/br> 切,你個傻子……我在心里暗暗腹誹,曾添還真是夠單純,就一點沒感覺到他跟我這個便宜哥哥之間有啥聯系嗎。 “哎,你也想有個哥哥吧……”我喝了一大口冰涼的可樂,咬著吸管問曾添。 曾添瞇眼笑,“是啊,不過沒機會了,誰讓我是頭一個孩子呢?!?/br> 我把吸管咬得吱嘎作響,差點脫口而出說出真相。 下午的自習課上,我正昏昏欲睡的強撐著眼皮看著英語單詞,教室的門被人推開,班主任喊曾添名字的洪亮聲音,讓我一下子精神了不少。 坐在第一排的曾添站起身跟著班主任走了出去。他這一走,直到晚上放學也沒再回來。 我開始沒在意,可后來不知什么時候就開始覺得心神不安了,放學的時候我給曾添的東西收拾起來,拿了他的背包準備去老師辦公室看看。 可我一出班級門口就看到了曾念,我們班里好些個女生也盯著他看,還嘰嘰喳喳的低聲議論著。曾念一副孤獨終老的表情靠墻站著,看見我出來了就沖我略微一點頭,同學們意外的都瞅向我。 我走到他面前,曾念看著我手上的兩個背包,低聲說是我媽囑咐讓我們放學了一起回家。 “那你得等我一下?!蔽乙膊桓嘟忉?,上了樓梯直奔二樓的教師辦公室,可是那里已經鎖門了,班主任和曾添都不在。 我悶頭下樓時,曾念還等在那兒,我看著他咬咬嘴唇后說,我不跟他一起回家了,我得去個地方,讓她跟我媽說一聲。 我剛快步走了沒幾步,手里曾添的背包就被扯住了,曾念問我要去哪兒。 我不耐煩的回頭看著他,“去曾添曾大少爺家里啊,他下午被叫出去了就再沒回來,我得把書包給他送去,你怕我媽說你就直接說我去找曾添了……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去曾……家……一趟?!?/br> 我故意強調了一下曾家兩個字。 022 血rou橫飛的年少時光(五) 曾念面色波瀾不起,拉住背包的手倒是放開了,我心里惦記曾添也沒多理他,很快朝著曾添家走了。 曾添家離我們學校不遠,是一處高墻環繞的獨門獨院,我從小就在這院子里進出過不知道多少回,曾家的氣派和優越生活都很吸引我也讓我羨慕,可我發自內心卻并不喜歡這房子,總覺得一走進曾家就有一種無形的冰冷疏離感環繞在身邊。 尤其站在昏暗的路燈下看曾家緊閉的大門,更感覺這里不像個家。 我呼出一大口哈氣正要過馬路,曾家的大門卻打開了一道縫,有人從里面鬼鬼祟祟的貓腰走了出來。 我還沒看清那人是誰,身體卻被人猛地往后一拽,迅速隱在了曾家對面街上一個早就關門的小報亭后面。 我掙扎著扭頭看,夜色下,小報亭的后身一半被路燈照著挺亮,一半完全淹沒在陰影里。 曾念的一張臉上,正好一半光亮一半黑影,他冷淡的眼神這會兒倒是格外明亮,穿透黑暗正看著我,“走出來的,是你媽?!?/br> 他抬起修長的手指,指向曾家的大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