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坐在馬桶上。眼睛牢牢地盯著驗孕棒上面的顯示區。

    林采音等急了。在外面催?！昂昧藳]有。結果還沒出來嗎。這都五分鐘了?！?/br>
    喬心唯悶悶地說了一句?！翱偟米屓擞写┟撗澴拥臅r間吧?！彼龂@了口氣。壓著聲音朝外面喊?！昂昧撕昧??！?/br>
    她出去。把驗孕棒交給婆婆?！耙粭l線。沒有?！?/br>
    林采音盯了好久。不甘心地說：“你驗仔細了沒。還有一個。再驗一遍看?！?/br>
    “用不著。這個很靈敏的。沒有就是沒有。再驗也是一樣的?！?/br>
    “怎么會沒有呢。你都吐了?！?/br>
    “媽。我真的是因為吃太飽了才吐的。我有沒有懷孕自己有感覺?！眴绦奈]辦法。正好把江浩搬出來?！皨?。你覺得江浩會在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來的情況下。讓我懷孕嗎?！?/br>
    “呸呸。你說的這是什么話。什么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來。阿浩肯定能回來?！?/br>
    看著婆婆堅定的眼神。喬心唯突然很心疼。因為江浩而心痛。因為這位母親而心疼。她想。婆婆心里的苦不會比她少的。她們是兩個同病相憐的女人。

    “恩。阿浩肯定能回來的?！彼舱f堅定地說?！皨?。我真的沒有懷孕?！?/br>
    “哎。怎么就沒有呢？？”林采音還是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一直盯著驗孕棒看。期待著第二條紅線能夠出現。

    喬心唯勸著說：“媽。時間還早。你再回去睡一會兒吧?！?/br>
    林采音默默地走了。手里還是拿著驗孕棒。不死心地等著第二條紅線。

    關上房門。喬心唯背靠在門的后面。說不上失望。因為根本沒有抱希望。但心里總有一些小失落吧。如果懷了。也是好的。她愿意把孩子生下來撫養長大。即便江浩回不來。

    大年三十。外面比往常都要安靜。上午還能聽到幾次汽車喇叭聲。到了下午。外面基本上沒有雜聲了。家家戶戶都在忙著晚上的團聚。該回家的也都回家了。

    偶爾外面有幾聲鞭炮聲。那是哪家的小孩在外面放炮?！芭椤钡囊宦曧?。然后汽車報警聲。還有鄰居的罵聲。一起來。

    “mama。我也想去外面?！?/br>
    不等喬心唯回答。江志中先說話了?！皶剬?。不要跟那些吵吵鬧鬧的大孩子作伴。沒家教。沒禮貌。沒有前途的?！?/br>
    可以想象。江浩小的時候。就是在這種嚴厲的諄諄教導下成長的。

    晞寶可憐兮兮地看著喬心唯。喬心唯摸摸孩子的腦袋。說：“聽話?！?/br>
    林采音和李嫂一直在廚房里忙碌。婆婆每年的除夕都會親自下廚為家人烹飪一桌美食。雖然人不多。但菜卻有很多。滿滿一桌。

    外面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電視里的直播春晚也進入了倒計時。春晚是每個除夕夜必看的節目。老爺子也喜歡看。

    快開飯的時候。家里突然來了一個電話。老管家把電話接了起來?！笆鞘?。哦。湯旅長您好？？在。您稍等?！?/br>
    江志中一聽是湯旅長的電話。顫顫巍巍地走過去。他的臉色十分沉重。

    那一刻。屋子里安靜極了。林采音在餐桌邊站著不動。喬心唯站在客廳。屏住了呼吸。似乎大家都有預感。湯旅長會帶來關于江浩的消息。

    這時。正在騎車的晞寶忽然停了下來。他指著窗外說：“爸爸?！焙⒆勇曇舨淮?。也不是很確定的語氣。

    喬心唯趕緊捂住晞寶的嘴。生怕晞寶的聲音。打擾到了公公接電話。

    江志中緊張地拿起電話?！拔?？？”

    喬心唯心臟突突突地加速跳起來。她聽不到電話那頭的湯旅長說了什么。公公也不講話。只是。她看到公公的臉色驟變。手也不自覺地微微發著抖。

    公公發抖。她的心也跟著顫抖了。

    “mama。爸爸？？”在晞想跟mama說話。但嘴巴又被捂住了。

    “噓？？”喬心唯看著孩子搖搖頭。示意他別說話。

    江志中始終沒講話。臉色驟變之后就保持著。一直沒有變化。說他面無表情也可以?？傊植怀鍪窍?。還是悲?？吹么蠹叶夹捏@rou跳的。

    “好的。謝謝?！闭f完。江志中掛了電話。就這么掛了。他還是面無表情。

    喬心唯迫不及待地問：“爸。湯旅長怎么說?！?/br>
    江志中沉著臉。撐著手杖直接站了起來。

    林采音也等不及了?！袄项^子。你快說啊。老湯到底說了什么。是不是阿浩出事了?！彼呀涍煅柿?。眼淚全都在眼眶里打轉。

    悲痛的情緒是可以傳染的。喬心唯也心尖泛酸。所有的水分都往淚腺口涌去。

    晞寶掰開mama的手。自個兒利索地從小車上爬了下來。他一個跨步跳上了沙發。再跳到了窗臺上。指著外面說：“爸爸回來了。真是爸爸呀。爸爸？？”他對著外面的江浩大喊起來?！鞍职?。爸爸?！?/br>
    大家都往窗外看去。只見昏暗的夜色中。路燈亮著暖黃色的光。下面是兩個帶著軍帽穿著長風衣的人走來。其中一個攙扶著另外一個。人越走越近。臉也越來越清晰。

    江志中最先反應過來。忍不住就笑了。他說：“速度還真快啊?！?/br>
    下一秒。所有人都跑向門口。急著去開門。

    門外冷風肆虐。吹得人睜不開眼睛。夜幕中。小方扶著江浩慢慢地走了過來。江浩要比小方高半個頭。但是江浩明顯是往小方那邊靠的。這個畫面看起來違和感十足。

    “爸爸?！睍剬殯_了出去。撲在江浩的雙腿上?！鞍职?。你去哪里了。爸爸抱我?！?/br>
    江浩吃力地彎著腰。動作極不靈活?！皶剬?。爸爸先不抱你。太累了抱不動啊。讓爸爸休息一下再抱你。好嗎?！?/br>
    喬心唯把兒子拉了回來。她看著江浩。高興得都愣了。

    “阿浩?！绷植梢粝矘O而泣。揪著他的衣衫仔細看著他?！皟鹤?。真的是你嗎。你可回來了?！?/br>
    “當然是我。不是我難道是我的鬼魂嗎?！苯埔恢笨粗鴨绦奈ㄉ敌?。

    江志中沒有說話。只不過原本犀利的眼神此刻變得分外柔和。嘴角偶爾掛著笑意。

    江浩走到父親面前。鄭重地說了一句?！鞍?。我回來了。順利完成任務?！边@種振奮的時刻。敬個軍禮必定更加鄭重些。江浩也想。但他的右手抬了一半就抬不起來了。只好又尷尬地放下。

    江志中上前握住他的右手。說：“回來就好。在家好好養傷吧?！?/br>
    “好?！?/br>
    林采音邀請小方一起吃年夜飯。小方靦腆地一笑。說：“謝謝?？墒遣筷犂镆苍趹c祝。我還得回去獻唱呢。我今天的任務就是把剛下飛機的首長安全送到家。任務完成。我還得回去的。哦。軍醫一會兒就過來。再給首長看看傷口?！?/br>
    “那好吧。新年快樂。你們啊。都要平平安安的。家里的父母親人都等著你們回家的?！?/br>
    “誒。知道。那我就走了。大家再見?！?/br>
    “再見。慢走?！?/br>
    小方走了。大家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江浩身上。很明顯。江浩是受了傷的。走路都很吃力的樣子。他長風衣里面的軍裝上有很多血跡。他還來不及換下衣服。左手整個手臂都吊在脖子上。右手手臂上也纏著紗布。紗布上隱隱滲著血跡。

    林采音眼疾手快地扯了一下他的風衣。一看。眼淚就嘩嘩嘩地往外流。又是一身傷。傷在兒身痛在娘心啊。

    “媽？？”江浩制止。他若無其事地笑笑說?！皠e讓晞寶看到這些。心唯。你扶我去房間。換件干凈的衣服?！?/br>
    喬心唯的聲音都是顫抖的。太高興了。也太擔心了?！昂??！?/br>
    兩人回到房間。江浩安靜地坐在床沿上。喬心唯打了一盆熱水放在旁邊。暖氣充足的臥室里。她小心翼翼地一件一件幫江浩脫衣服。

    他穿得很少。風衣里面只有一件軍裝和襯衫。單的。很薄。

    喬心唯拿著他的軍裝。雙手止不住地發抖。軍綠色的外套已是血跡斑斑。破爛不堪。里面的白色襯衫壓根就不是白色的。被血染成了東一片西一片的紅。

    她擰干了熱毛巾。輕輕地擦著他臉上的傷。擦到脖子里。那條深可見rou的血紅色刀傷。足足有一個手掌那么長。從右邊的鎖骨頭一直延伸到左邊的耳垂下。中間最深的地方?？拷斫Y的地方。還在冒血珠。

    第四十五章 年夜飯

    第四十五章 年夜飯

    中間最深的地方?？拷斫Y。還在冒血珠。喬心唯左手抓住右手的手腕。盡量不讓右手發抖。她輕輕地擦了一下。鮮血立刻染在了熱毛巾上。而那片傷口。又冒出了血珠子。

    喬心唯有些慌亂。說：“脖子里的血沒止住。還在流。怎么辦?！?/br>
    江浩伸手擦了一下?！斑@一點不礙事。家里有創口貼嗎?！?/br>
    “有?！?/br>
    “貼上?！?/br>
    江浩的淡定令喬心唯有點兒不敢置信。但又不得不信。她找出創可貼。在他脖子里流血的地方貼上了。

    江浩的上衣已經褪去。渾身的傷在喬心唯的面前展露無遺。喬心唯不忍看。但不得不看。

    小傷就不提了。最重的傷口位于左胸?？拷呐K的位置。傷口已經經過簡單的處理。用厚厚的紗布包著。

    喬心唯大氣都不敢喘。小聲地問：“中槍了?！?/br>
    江浩笑了一下。指了指吊著的左臂?！斑@里還有一槍?！?/br>
    喬心唯深吸了一口氣。她看到他的右臂。從肩膀處一直到手背上。全都用紗布纏著。紗布已經被膿血和藥膏浸透。摸一下。手指上都會濕一片。

    江浩看了一下。微微皺起眉頭說：“幫我把紗布拆了。重新包一下?！?/br>
    “？？我?！?/br>
    “那難道是我?！?/br>
    喬心唯沒辦法。洗干凈自己的手。然后小心翼翼地去解紗布?？吹贸鰜?。整條右手手臂也已經做過簡單的處理。一股nongnong的消毒藥水味和藥膏味。有些爛皮爛rou粘著紗布。解下紗布。皮rou也粘掉了。

    江浩始終不發出一點聲音。就坐在那里。緊抿著嘴唇。忍到滿頭細汗。

    “我是不是弄疼你了?！?/br>
    “沒？？”江浩忍得眼眶里全都是紅血絲。他勉強擠出一抹笑容。說?！澳悴慌乙埠芡??！?/br>
    “痛你就說嘛?！?/br>
    “這不是怕你害怕么?！?/br>
    喬心唯看了看他右臂上的大面積的傷口。說：“你不喊痛。我看著。也害怕?！?/br>
    他右臂外側的整面皮膚都沒有完好的。皮開rou綻。血rou模糊。難怪抬都抬不起來。血是沒在流。但那些半透明的粘稠的水不停地往外冒著。

    “怎么傷的。是被狗啃的嗎?！?/br>
    江浩又笑了起來?！肮纺芸谐蛇@樣。你肯定沒見過被狗啃的傷口?！?/br>
    “我是沒見過。要不是你。我見過的傷口僅限擦傷劃傷撞傷。以及被蚊子咬傷?！?/br>
    “那我今天就給你見識一下。這是嚴重的。擦傷。哈哈哈哈?！?/br>
    喬心唯白了他一眼。板著臉說：“一點都不好笑。你再笑試試”混蛋啊。她都忍不住要哭了好嗎。他就在那里嘻嘻哈哈地逗她。

    江浩抿了一下嘴唇。乖乖閉嘴了。

    “你也不給我提前說一下。剛才脫襯衫的時候不疼嗎?！眴绦奈ê喼币偭??？吹盟牡装l怵啊。

    江浩說：“疼啊。疼得沒知覺了?！?/br>
    喬心唯氣得。眼淚全都在眼眶里打轉。

    “沒事的。明天就結起來了嘛。這只是皮外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