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節
阿思快愁死了:“我也沒想到執事會讓我去到前面伺候,我哪里做過這些,真是……哎……” 楚暮云說道:“你快去換衣服吧,我替你去?!?/br> 阿思明顯怔了怔:“這……” 楚暮云溫聲道:“沒事,反正也進不到殿里,東西送到就行了?!?/br> 阿思還在猶豫,楚暮云又說道:“這些也沒法用了,還得去重取,你若是去了只怕是少不了一通訓斥,我過去取,他們不會說什么的?!?/br> 這霧清宮的等級森嚴,住進了上院那就是誰都不敢惹的存在,沈水煙對他們極盡縱容,真的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有兩條碰不得,那就是別出現在沈水煙面前和不得離宮。 阿思想了下說道:“那就麻煩你了!” 楚暮云笑了笑:“沒事?!?/br> 阿思又向他連連道謝,這才趕緊回去換衣服。 其實自從去了上院,這少年對楚暮云就沒之前熱絡了,原因是什么也是顯而易見的,楚暮云倒是不在意,若非今天想去前頭瞧瞧,他也不會接手管這事。 霧清宮里的這些彎彎繞繞,楚暮云實在沒看在眼里,‘爭寵’這兩個字對他來說,太可笑。 楚暮云去重新取了東西,送去了前殿。 這些是飯前伺候洗漱的用品,楚暮云低眉順眼地進去,根本沒人留意到。 殿里主座上僅有兩人,沈水煙和莫九韶。 這兩人都生得極好,坐在高處只讓人看都不敢多看幾眼。 楚暮云沒做任何出格的事,他跟著進來又跟著出去,半點兒聲響都沒有,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之后又有人安排他們去送餐,楚暮云也規規矩矩的,完全是個透明的隱形人。 而這進進出出幾次,楚暮云卻是看出不少東西的。 首先他看到了那個酷似‘楚暮云’的少年,大約是謝千瀾送去給莫九韶,莫九韶不知出于什么緣由帶在了身邊,甚至還一起來了霧清宮。 那少年只是隨身伺候,模樣神態和‘楚暮云’是真像,像的楚暮云這個本尊都有些分辨不出。 但莫九韶卻似乎半點兒都沒被影響,雖留在身邊,可卻連丁點兒視線都吝于給予。 而沈水煙竟也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甚至還嗤笑一聲:“謝千瀾這次倒是用了心?!?/br> 別人聽不懂,楚暮云卻聽得懂。 看來莫九韶不是第一次來霧清宮,甚至不是第一次帶著‘楚暮云’來。 莫九韶笑了笑,說道:“上次送去的,他仍是抬手殺了?!?/br> 沈水煙眉峰微揚,臉上有些凝重:“有變化嗎?” 莫九韶搖了搖頭。 沈水煙面色微沉,眸中帶了些煩躁。 他向來不愛掩飾情緒,高興就是高興,不滿就是不滿,他和莫九韶合作,卻也懶得給他好臉色,畢竟三千年前莫九韶干的事可沒那么容易揭過去。 莫九韶也不著惱,他眸色微垂,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上投下一抹細長的剪影,讓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今日過來,卻是想提醒一句?!?/br> 沈水煙抬眼看他:“怎么?” 莫九韶說:“若是凌玄來了,你且留他幾日?!?/br> 沈水煙眉峰微擰:“不想見他?!?/br> 莫九韶笑道:“可他卻想見他?!?/br> 沈水煙猛地坐直,瞇著眼睛看向莫九韶:“什么意思?” 莫九韶盯著杯中的上好的云霧茶,緩聲道:“楚暮云對凌玄很感興趣?!?/br> 沈水煙微微一怔。 莫九韶說道:“當年在千鸞峰上,是凌玄帶走了楚暮云,而且……憶鏡中的小云不是我認識的樣子?!?/br> 沈水煙瞇著眼睛,沒有開口說話。 莫九韶拿起杯子,輕啜了口茶,繼續道:“那神態、性情倒是像極了……沈云?!?/br> 第218章 楚暮云眉頭一挑,心里咯噔了一聲。 憶鏡可真是個作弊器,看來自己在莫九韶那里是完全露餡了。 沈水煙霍然起身,寬袖層層疊疊地落到地上,本是輕緩細柔之態,卻因為主人眉眼間的鋒銳而迸發出絲絲殺氣。 “都下去!” 他聲音冷冽,其中的怒氣毫不掩飾,若是離近了細看,幾乎能看到他白皙額頭上突起的青筋。 伺候的人立馬悄無聲息地推下去,楚暮云也在其中,他雖然想多聽一些,但這情況卻是留不下人的,他只好低眉順眼地跟著下去。 偌大的殿中瞬間空蕩蕩。 莫九韶身邊的那酷似‘楚暮云’的少年也出去了。 沈水煙抬手,張了個結界,這算是把所有閑雜人等都隔離在外了。 莫九韶神態淡淡的,慢條斯理地晃著手中的云霧茶。 沈水煙盯著他道:“他們是同一個人,這沒什么可疑惑的?!?/br> 莫九韶放下茶杯,終于抬眼看他:“可他們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是同一個人的?” 沈水煙瞇起了眼睛看著莫九韶。 莫九韶神態不變。 半晌后,沈水煙輕笑了下,他上揚的嘴角溢滿了譏諷:“怎么?又不甘心了?覺得阿云是喜歡你的?” 沈水煙走近了莫九韶,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想想你當年都做了些什么,挑撥謝千瀾和我,一次一次地捉弄阿云,最后還把那坑人的法術教給他。阿云一輩子都被你害慘了,他不恨你?他恨不得你生不如死!帶著那樣的心情,他死了又活了,遇到你會不想復仇?” 莫九韶眸色沉了沉。 沈水煙笑道:“憶鏡里的片段我也看過了,阿云從被你收養起便在做樣子,他在你面上裝出單純無害的模樣,但背后是什么樣你不是也看到了?這會兒又舊事重提做什么?” “至于凌玄……”沈水煙眸中閃過一絲極深的暗色,但音調里卻是輕慢的,“那只瘋狗除了四處咬人還知道什么?阿云不過是利用他來折騰你而已?!?/br> 莫九韶猛地抬頭,看向沈水煙的視線里終于摻了絲冷厲:“你到底在瞞著我什么?” 沈水煙轉頭看他:“難道你就把所有的事都告訴我了?” 兩人對視,如同針尖對麥芒,各自的心思都藏得極深,試圖從對方那里剝離出更多,卻也不愿意分享自己獨有的秘密。 這場合作,從一開始就是沒有丁點兒坦誠的,只是因為他們都知道了‘楚暮云和沈云是一個人’這個秘密而勉強合作,為的是利用對方手中的掌控的東西,來探明更多真相,從而把那個人給找出來。 可是……他們都不愿意讓步。 因為最終的楚暮云只有一個,而他們誰都想獨占。 有這個根深蒂固地矛盾在,他們就不可能對彼此真正坦誠。 沈水煙和莫九韶不歡而散,一場對峙并沒有結果。 *** 自從晏沉那里的生門暴走,楚暮云無故失蹤后,莫九韶便用憶鏡將千鸞峰上的點點滴滴都看了個遍。 他知道自己被耍了,被從頭到尾,耍了個徹徹底底。 無論是楚暮云還是冰靈獸,他都被他玩弄于鼓掌,到最后還像個傻子一樣答應了同他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是莫九韶想不通,楚暮云為什么要這樣對他。滅門之仇嗎?不可能,最初的楚暮云絕對不知道這些,可他卻從相遇的第一天開始便在做戲。 再說了……那不是一個十歲少年該有的心思。 莫九韶想不明白,直到沈水煙找到他,告訴他,沈云最初的樣貌和楚暮云像極了。 這一段記憶是沈水煙獨有的,因為在人界的十年,只有沈水煙見到了真正的沈云。 莫九韶驀地驚醒,才終于把一切都串了起來。 楚暮云就是沈云,他三千年后在一個小少年身體里醒來,見到莫九韶憶起前塵舊恨,心下憤懣,便演了一出戲,將他玩弄于鼓掌,騙得他差點沒隨他去死。 知道真相后的莫九韶急怒攻心,付出了多少愛意便化作了多少恨意。沈水煙要尋找沈云,他也要找他,他要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 兩人合作,摸索著楚暮云復活的規律,想盡辦法地尋找合適的身體,然后密切觀察和試探。 可是很快,冷靜下來的莫九韶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究竟,沈云是楚暮云,還是楚暮云是沈云? 沈水煙送走了莫九韶,坐在空曠的大殿中,足足待了半個時辰才緩緩起身。 他獨自走向了那個僻靜的院子,進到屋里,按下機括,用安靜到有些寂寥的步子走進了深藏在地下的冰室。 那里睡著一個不愿醒來的人。 沈水煙坐在床邊,拿起他的手,親昵地放在面頰上。 他的面上有毫不掩飾的依賴和迷戀,聲音也不似在外頭那般強勢冷厲,他壓低了聲線,溫柔地似是春夜微風,輕輕拂過,似乎連最細軟的絨毛都在舒適的搖晃。 “阿云……你到底在記掛著誰?” “是凌玄嗎?還是晏沉?” 他貪婪地蹭了蹭他冷到沒有丁點兒溫度的掌心,輕輕嘆了口氣。 今天莫九韶找過來,沈水煙便知道自己瞞不了他太久了。 到底沈云是楚暮云,還是楚暮云是沈云,沒人比他更清楚了。 因為生門是他開啟的,他看到了尚且是冰靈獸的那么年輕的阿云。 可惜,那是個受了情傷,萬念俱灰的男人。 當時的沈水煙并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他只想著把他帶回來,搶回來,想著獨占他,擁有他,不讓任何人在看他一眼。 也許是這夸張地執念,他把楚暮云從四千年后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