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動聲色的點頭，“嗯?！?/br>
    “你讓江樾跟你說，我現在忙去了！”劉家明說完，瞬間就跑的沒影了，只剩下他大聲叫人的聲音。

    方梓默轉向江樾。

    江樾正撐著頭，眼睛微醺的看著她，見她看過來，扯一個笑容，三言兩語將劉家明的意思轉達給了她。

    “這樣嗎……”方梓默的聲音越來越輕，輕的漸漸不可聞。

    那雨夜的戲，是有和江樾的吻戲啊?，F在突然間把這戲份調前，實在是弄得她措手不及。

    **

    冬天天色暗的早，不一會兒，外頭已是一片黑夜。

    劉家明、江樾兩人和幾個負責人正忙著張羅調戲份的事情。方梓默自從得知戲份被調到今晚后，便有點心神不寧。

    這種感覺，她已經很久都沒有過了。

    她抿緊雙唇，用鼻子長長吸了口氣，然后又一點點呼出。但內心的情緒依舊沒有得到任何緩解。

    她看了看周圍，見化妝的在化妝，休息的在休息，聊天的在聊天。因為下了雪，臉上都帶著喜悅，全然不像她，心事重重的。

    方梓默放下手中的劇本，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旁邊在玩手機的小雯手忙腳亂地也跟著站了起來：“默姐，有什么事嗎？”

    “我出去逛逛?！彼眠^一旁的大衣，掛在左手手臂上，阻止道，“你不用跟來，我不會走遠。有事打電話?！?/br>
    小雯有些遲疑，但最終還是咬著嘴唇點頭：“我知道了，默姐?！?/br>
    聞言方梓默便徑直走出了化妝室，往酒吧門口外頭而去。

    酒吧外是一條街，街道并不寬，且要向前走個幾百米才會到達城市的主干道。

    這里暫時還沒有開發起來，因此街上車輛行人很少，偶爾才會有那么幾個人經過，且都打著傘，行色匆匆的樣子。

    方梓默打開工作人員借給她的傘，踩著一雙暗紅色高跟鞋，走在開著路燈的街道上。

    雪下的很大，不過這么點時間路上便積起了一層，松松軟軟的，高跟鞋踩上去，轉眼就踩到了地面。

    不一會兒，路便走到了頭，那邊就是車來車往的主干道。她下意識把傘往下壓了壓，轉身，踩著剛剛的腳印打算原路返回。

    結果踩到一半，前方突然間跑來了一個長長的人影。

    外頭的黑色大衣一直到他的腳踝處，隨著他跑步的姿勢，衣擺往后揚起，與雪在半空中相遇。

    “怎么突然間想出來逛逛？”他江樾腿長，幾步就跑了過來，雙手叉腰停在她面前微微喘氣。

    方梓默握著傘柄的手緊了緊：“里面有些悶?！?/br>
    “開著空調總會悶一點?！彼麤]打傘，雪花飄在他的頭發上，在路燈下看得清晰，“外面雖然不悶，但是冷啊?！闭f到后頭，他搓了搓手，牙齒都在打著寒顫。

    “要雨傘嗎？”她見狀，將傘往他的方向移了移。

    “好啊?！苯懈纱嗟狞c頭，靈活地閃到她的傘下，然后伸出手，“我來打吧?！?/br>
    他比她高，由她撐傘的話太過吃力。于是方梓默利落地將傘交到他手里，把凍的發紅的手放進大衣口袋，和他一起在雪中漫步。

    “我剛剛就不該答應劉家明把戲份調前?！彼ь^看著半空中的雪，“這種天，待會在外面拍戲，要凍成冰雕的?！?/br>
    “這幾個月氣溫都低，這種天氣拍，總比灑水車來強?！?/br>
    他笑：“那倒也是，至少雪落在身上還好。如果是水，這么冷的天澆到身上更受罪?！?/br>
    說完后，江樾把一只手伸出傘外，不一會兒，手心便掉落幾片晶瑩的雪花，他拿到兩人眼前一看，笑著說：“剛剛劉家明還說了，瑞雪兆豐年。拍mv遇上雪，是個吉兆，說我的mv銷量會大爆?！?/br>
    方梓默點頭：“劉導說得對?！?/br>
    “你還真相信這些東西？”他笑著把手往自己的大衣上一擦。

    她沉默片刻：“不管有沒有下雪，你的專輯銷量都會很好?！?/br>
    “那就承你吉言啦?！彼麑⒂陚阃姆较蚺擦伺?，看著就快到的酒吧門口，問，“還要不要轉身再走個來回？”

    方梓默的臉被凍的有些紅，聞言搖頭：“不用，回去吧?！彼窍氤鰜砩⑸⑿牡?，冷風這么一吹，那種心神不寧的感覺總算少了一點。

    不過她怕他再陪她走這么一趟，那種感覺又要回來了。

    江樾卻沒有聽她的，反而突然間拉住她的手臂，阻止了她的步伐：“我想了想，還是再走一趟吧?！?/br>
    她心下一跳，藏在大衣口袋里的指尖不由顫了顫。

    “關于晚上的戲，我還得向你請教?！彼^看她，眼底一片認真，“否則晚上一直過不了的話，我們整個劇組會冷死在這條街上的?！?/br>
    “……”

    之后，兩人繞著這路來來回回走了三次，戲份的事都還沒有說完。但外面實在是很冷，因此兩人干脆回到酒吧，在里邊的化妝室討論了。

    這次要拍整個mv唯一的吻戲，雖然這吻戲的程度在她眼里根本都不夠格叫吻戲，但因為對象是江樾，方梓默內心還有點小女人式的糾結。

    但在江樾心中，方梓默這種見慣大風大浪的影后，是不會對這個小小的吻戲有什么看法的，因此他便沒什么顧忌的說了出來，還問她：“梓默，你待會吻我的時候我的表情應該是怎樣的？”

    方梓默呆了片刻，低著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回答了他?？伤樕系谋砬閷嵲谑茄陲椀奶?，江樾壓根沒有察覺任何不對，繼續在吻戲的小細節上糾纏她，完全把一場應該是很唯美很傷感的戲拆分成一小塊一小塊。也許，在江樾眼里，演戲就是一個拼圖的過程。

    這導致的直接后果便是到最后真正開拍的時候，她已經麻木了。

    開拍的地點就在方梓默和江樾走的那條街道。

    這會已經到了晚上八點多，雪依舊下著，不大不小。外面氣溫很低，風吹過很冷，這地方又比較偏，因此壓根沒有行人。劇組便肆無忌憚的開始迅速搭景，將一輛豪車停在馬路一邊，然后將路邊的垃圾桶套上綠色布，打算后期的時候再弄掉。這些都很快，不過十幾分鐘便弄好了。

    披著雨衣的劉家明站在監視器后邊，見鏡頭里的景色差不多后，對站在路邊的方梓默和江樾，以及兩個群演招招手：“好了，你們開始吧?！?/br>
    兩個群演，一個演司機，一個演豪車的主人。他們的戲份就是面無表情的坐在豪車里，車里還有空調，因此戲份最為簡單。而最難的，當然就是他們兩個。

    而江樾，似乎上天把所有音樂的天賦都給了他一個人，所以為了公平，沒給他一丁點演戲的天賦?？此坪芎唵蔚膽?，他都要ng個好幾遍。到最后，導致拍了挺久，第一場戲都還沒過。

    天氣很冷，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凍的渾身僵硬，其中以穿著最為單薄的方梓默和江樾為甚。

    因為愧疚，每ng一場，身為頂級歌手的江樾總是低頭道歉，然后又重新來一次。

    到最后，可能是挫敗可能是不好意思也可能是太冷，江樾的笑容徹底消失的無影無蹤，臉上表情有些失落，渾身上下都狼狽的很。不過這反倒符合mv所要求的人物情緒，因此現場拍戲的速度便像一輛突然間加速的破車，快的眾人都反應不過來。

    連劉家明都看了好幾眼江樾，摸了把臉才對一旁拿著喇叭的工作人員點點頭，工作人員于是對著喇叭就喊：“好的，各方面準備，3、2、！”

    **

    方梓默撐著一把紅傘，站在一顆樹底下，腰桿挺的筆直，雙目直視前方，臉上面無表情。

    雪花一片片落下，不一會兒紅傘上便積起了一片白。

    有腳步聲響起，江樾跑了過來，在她十步開外停下，頓了大概有五六秒后才邁著虛浮的腳步靠近她。他的發絲凌亂，眼神有種絕望，一雙性感的唇抿的極緊。他沒撐傘，雪花落在他的全身上下，在他雙眼間凝成幾滴晶瑩的水珠。

    撐著傘的方梓默轉身，一雙眼睛直視著他，嫣紅的雙唇突然間勾起一絲嘲諷的笑意。她踩著紅色高跟鞋一步步逼近他，然后停在他面前。

    兩人對視了有三秒之久，江樾的視線越過她的紅傘看向后邊的豪車，整個身體就抖了三下，然后不可置信的后退幾步，結果腳下一不小心直接整個人跌倒在雪地上。

    方梓默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突然間將紅傘扔在一旁，彎下腰，伸手勾起他精致的下巴，嫣紅的雙唇在他唇角印上一吻。

    這一吻，是施舍，也是憐憫。

    施舍一個愛自己的男人，憐憫一個居然真的愛上自己的男人。

    所以這個吻是冰冷的。

    可是，原本狀態良好的方梓默卻在這一瞬間紅了臉。

    她以為她已經做好準備了，但真正吻上去時，卻發現完全沒有。

    還沒碰上的時候，她的心跳聲就快了起來，咚咚咚的，響在她的耳側，大得她有種江樾說不定也聽到了的錯覺。

    可是她還得緊記自己是一名專業演員，于是她飛快壓下心跳，不管不顧地就貼了上去。

    他的唇角很冰，但很軟。明明只是用唇輕輕一碰而已，她卻仿佛品嘗到了帶著清香的露水，淡淡的甜，充斥整個口腔，然后直接侵入大腦皮層。

    在這一瞬間，她忘了自己是在演戲，忘了前方有鏡頭在對著兩人，忘了身邊還有燈光師在打光。

    感覺到異樣的不止是方梓默，也包括江樾。

    鼻尖傳來淡淡的香味，然后唇角一涼，被吻的他也不由自主亂了幾秒的心跳。

    這種感覺，已經當了好幾年光棍的他很久沒有了，因此他心下微微訝異，下意識看向離自己近在咫尺的方梓默。

    結果發現她的臉居然紅了起來，連那雙一向很少有情緒波動的眼里也泛起波光。

    這狀況……不太應該啊。

    “咔！”劉家明突然間出聲。

    方梓默回過神來，連忙直起身子后退了幾步，還沒來得及掩飾住情緒的雙眼迎上了江樾打量的視線。

    那雙眼里，看似什么表情都沒有，可她卻覺得他似乎已經什么事都明白了。

    于是她連忙心虛的移開目光，在短短時間內快速平復心情，以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狼狽。

    劉家明看著她皺起了眉，似乎不太敢置信這次ng是因為她：“梓默，你剛剛臉太紅了，感覺上就不對了?！?/br>
    “對不起，導演?！彼B忙道歉。

    “沒事，前面都好的。接下來吻戲這里再來一遍就行了。不過你臉怎么這么紅??？”

    她張了張嘴巴。

    “凍紅的吧？”跌倒在地的江樾干脆坐在地上，撐著頭笑意盈盈的看著她，“你接近我，我就感覺你身上都是冷氣?！?/br>
    見他出來解圍，她干脆閉緊嘴巴默認。

    “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之前一直ng，我們早就收工了，至于凍的臉都紅了嗎！”劉家明得到答案，便安心的數落江樾去了。

    在他們兩相互擠兌的功夫中，方梓默成功的把臉上的紅。潮褪了回去，恢復平常的樣子，對劉家明說道：“劉導，可以重新開始了?！?/br>
    “好咧！”劉家明見狀不再搭理江樾，重新坐回到監視器后面，“那從這里重新開始?！?/br>
    聞言，她定下心神，彎腰，勾起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這次那種感覺還在，但畢竟有過第一次的經驗，這場戲還是有驚無險的過了。

    接下來便是兩人分開拍攝的戲份。方梓默拍的要少很多，高效率完成后，她便收工了。

    這會大多數人都在外面，化妝室只有少數幾個人。她到換衣間換下衣服，卸了妝又重新化了個淡妝，帶上帽子和口罩，和助理小雯一起準備回去。

    他們的車停在酒吧對面的一個停車場里，需要從酒吧門口走。

    江樾剛剛的眼神，方梓默很難去形容，但總覺得自己一直隱藏的秘密說不定對方已經有所察覺了，所以她現在很怕看到他。

    于是她將臉縮在圍巾里，穿著大衣就想要和助理不吸引人注意的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