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只見明繡吞吞吐吐地開口道:“奴婢聽宮人說……您要大婚了……” 聽罷,謝堇琛好看的眉皺起,冷漠地對明繡說道:“不該你問的事情別開口,記住自己的身份?!?/br> 明繡立刻低下了頭應道:“是,奴婢知曉?!?/br> 謝堇琛點了點頭,便轉過身離開了。 另外一邊,景陽宮中,季梅正坐在椅中聽明錦向她匯報此番出宮打聽到的事。 “娘娘,奴婢與咱們宮外的人接上頭后,打聽到杜閣老因為您不打算插手這件事后,便使了人去刑部大牢中刺殺前湖州知府李超,卻被顧世子和北郡王提前預料到了,之后便活捉了那名刺客?!泵麇\站在下首對季梅說道。 聽罷明錦這番話后,季梅嘴角勾勒出一個嘲諷的笑容,隨即開口道:“杜鐸這個蠢貨,狗急了便跳墻了,刺殺?虧他也能想得出來,真當刑部大牢是他們杜家的不成?真是在朝中當官久了便不清楚自己是誰了?!?/br> 明錦立刻附和道:“娘娘說得沒錯,奴婢聽說,顧世子與北郡王就是提前預料到了,決定將計就計,這才活捉到了那名刺客?!?/br> 季梅聽罷,未再開口,只用手指捻起盤中的一粒葡萄,仔仔細細地剝了皮后放入口中。 正當此時,明錦接著開口說道:“娘娘,除了這件事外,奴婢還看到了一件趣事?!?/br> 季梅這才抬起了頭,頗有興味地問道:“哦?什么事,說來聽聽?!?/br> 明錦聽了便開口說道:“那刺客名叫陳虎,他有一個meimei叫陳麗的,一直以來被杜鐸關押著,用來威脅陳虎替他辦事,這一次顧世子他們與陳虎做了一個交易,他們幫陳虎救出陳麗與他母親,他便作為指供杜鐸的證人?!?/br> “結果未曾想到,那陳麗被救出后反而賴上了顧世子,想進英國公府給顧世子為奴為婢?!?/br> “呵呵,趨利避害人之天性,那陳麗倒也是個聰明的,想給自己尋個依靠,只可惜啊,找錯了人?!奔久仿犃T淡淡地開口道。 “娘娘,這件事兒啊,到這兒還沒完呢,正當那陳麗賴上顧世子的時候,虞二小姐不知道從哪兒過來了,直接便給了陳麗一個沒臉,說罷就走了,顧世子也隨即跟上去解釋了?!泵麇\隨后補充道。 這下季梅才是真的打起了精神,開口向明錦問道:“然后呢,那陳麗什么反應?” 明錦笑了笑,才對季梅回道:“她什么都沒說,只是朝著那二人離開的方向看了半晌,便離開了?!?/br> 略微思索了一會兒,季梅才開口吩咐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看來,這陳麗倒也是個可用的人,這樣吧,馬上也到了放一批宮女出宮的時候了,到時候想個辦法讓她進宮來,隨意安排個位置看看是不是能當大用,若是能,再給她安排事做?!?/br> “是,娘娘,奴婢記下了?!泵麇\聽罷躬身應下。 在宮外的一處街道上,顧行舟追著容箏上了馬車,剛上去便聽容箏吩咐白蘭將車門關上,心中一急,趕緊搶先進了車門。 容箏轉頭一見顧行舟也跟了上來,瞪了他一眼后開口趕他道:“你跟上來做什么,下去?!?/br> 顧行舟急忙開口說道:“阿箏,我們都好久沒見面了,你別一開口就趕我啊?!?/br> 白蘭見他們二人這樣,知趣地退了出去,順帶貼心地替他們關上了馬車門。 目睹了白蘭一系列動作的容箏:“……” 顧行舟趕緊抓住這個機會,眼疾手快地握住容箏的手,飛快地開口解釋道:“阿箏,我跟那個陳姑娘當真沒有任何關系,她說要給我為奴為婢我也拒絕了!” 容箏掙了掙,可顧行舟握得太緊掙脫不了,便放棄了。其實她心中是相信顧行舟的,兩世了,他是什么樣子的人她再清楚不過,是不可能跟那個女子有什么關系的,說來那個女子她也知道,前世自己也聽過她的事,當時還為她扼腕嘆息了一陣,卻沒想到她竟是這樣的人。 只是想想,便讓自己膈應到不行,不是信不過顧行舟,只是心中氣不過自己的未婚夫這樣被別的女子覬覦。 顧行舟只看她一眼,便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心中高興她為自己吃醋地同時,又不免不想讓她鉆了牛角尖,于是便坐到容箏的對面,直視著她的雙眼,堅定地對她說道:“阿箏,你信我,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我顧行舟心中只有你一個人?!?/br> 容笙聽罷,定定看著他的雙眸,朱唇輕啟開口道;“你知道的,我一直是信你的?!?/br> 與此同時,御書房內,德正帝看著手中由親衛下午送上來的密折,滿臉的冷凝,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喚道:“長善?!?/br> 身邊的侍監立刻快步近前來,答道:“陛下,奴才在?!?/br> 德正帝又沉思了一會兒,這才接著開口道:“去內閣喧虞閣老過來,替朕擬旨?!?/br> 待到虞端應召而來之時,德正帝已經調整好了情緒,對虞端說道:“愛卿,貪墨案一事已經有了結果,朕來說,你來替朕寫?!?/br> 虞端心中了然,躬身答道:“是,陛下,老臣遵旨?!?/br>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湖州水患一事,經調查后為貪官污吏貪墨修建銀兩造成,國之蛀蟲,導致數萬百姓流離失所,其罪當誅?,F內閣大臣杜鐸,削官抄家,壓入刑部大牢,三日后處斬,湖州知府李超等一干人等一同削官,三日后流放至漠北,靖遠候胡文英亦與此事有關,剝其爵位傳于其子,欽此?!?/br> 待到寫完之后,虞端下跪叩首,說道:“皇上圣明?!?/br> 圣旨一出,消息所到之處俱是一片嘩然,一時之間皆是對貪官污吏的咒罵與對德正帝的贊譽聲。 ☆、第30章 緣際 喧鬧的街市上傳來陣陣小販的叫賣聲,人聲鼎沸,熱鬧不已。謝堇言坐在羨魚閣的雅座中,靠著窗框閑閑地倚在窗邊,手中端著一杯喝了一口的梨花白,閉著眼睛假寐。 正安逸著,忽然聽到街上傳來一陣帶著喜意的喧鬧聲。 “快來看吶,今年的新科狀元,榜眼,探花郎游街了!” “是嗎是嗎,快給我讓個地方?!?/br> “別擠啊……” “……” 腦中轉了個彎兒,謝堇言記起前段時間,顧行舟跟他提起的科舉之事,說道讓他切記在皇上面前提出此次的科舉必得由孟永業作為主考官,此人剛正不阿,實乃科舉的良心考官,他聽后倒也沒問顧行舟什么,總歸他做事都有道理,聽著便是。 心中記起,便對這次的前三甲也起了興趣,睫毛輕顫,緩緩抬起雙眼,看向不遠處的一行人。 最前面的應當是狀元郎,看著應當而立之年了吧,倒也不錯,相貌端正,看著就像個直臣的樣子。 第二那位,嗯……榜眼,倒是個年輕舉子,這般年紀便能考中榜眼,著實不錯。 目光轉到最后,謝堇言頓時愣住了,入目的是一位身著紅袍的少年郎,眉若遠山,目如點漆,面色白皙,嘴角含笑,正抬起雙手向周圍的百姓們作揖。 待到那少年將視線移到自己這邊時,謝堇言竟感覺有些難以呼吸,直直地看向那少年,四目相對,不知為何,他的眼眶居然有些濕潤。 沈詞此刻也在心中感覺奇怪,當看到酒樓窗前立著的那個男子時,自己心中居然升起了一種奇異的難以言述的感覺,好像前世便認識他一樣,這個念頭一起,立刻自嘲一笑,將這個想法甩出腦海,這怎么可能呢,又不是志怪小說,怎么會有這種怪誕的事,真是這段時間讀書讀傻了。 向著窗邊的謝堇言略一點頭,便繼續抓著韁繩策馬向前行去了。 然而謝堇言此時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心中有一個強烈的念頭,那就是:他必須抓住這個少年,決不能失去他。他不知道這種感覺叫做一見鐘情,也不知道有種關系叫做因緣際會,他腦中的念頭只有一個,那就是若不抓緊這個少年,他必定會后悔一世。 心中一想清楚,便不猶豫,伸手喚來在門外候著的小廝,語氣中帶著一絲迫切地向他打聽道:“你可知道方才游街的探花郎叫什么名字?” 小二立刻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郡王爺,這您可問對人了,小的昨日還去看榜了,今年的探花啊,姓沈名詞,據說是才華橫溢呢,萬歲爺本想點他做狀元,又覺得他年紀太小,這才點成了探花郎,剛剛打馬游街您也看見了,這人也長得俊秀,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沖沈探花懷中扔荷包呢?!闭f到這兒,小二也不由得笑了起來。 可謝堇言聽著,心里便不知為何有些莫名的不舒服了,擺擺手止住了小二繼續往下說的話,甩給他一錠銀子,說道:“爺賞你的,拿去買酒吃?!?/br> 說罷便提起袍子下了樓,接過長隨手中的馬鞭便跨上馬揚長而去。 小二拿起手中的銀子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心中暗道:世子可是神機妙算,就交代了我若是郡王爺問起探花郎的話,便這樣回答,尤其不要忘了最后一句,郡王爺定會給一筆豐厚的賞賜,嘿嘿,這可真準。揣起銀子便也下樓干活去了。 宮廷深深深幾許,直到走在這深宮中,陳麗才真的體會到這句話的含義。 前幾日,貪墨案一眾人被處置,那杜鐸也被斬首,大快人心,而哥哥卻也被判了個流放的罪名。她正與母親住在哥哥臨走前替她們安置的宅子上,突然有一日,有一位帶著幾個仆從的姑娘找上了她,一開口便將她嚇了一跳。 那位姑娘自稱是景陽宮貴妃娘娘的貼身大宮女明錦,問她是否愿意進宮伺候娘娘,陳麗的母親,她們也會派人照看著的。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陳麗不禁心生警惕,思索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姑娘這話我小女子不是很懂,娘娘是何等高貴的身份,就算是小女子這等無知草民,也知道娘娘深受皇上寵愛,又為皇上誕下了二皇子,想要什么樣的女子去身邊伺候沒有,居然會讓小女子進宮伺候,不知怎么入了娘娘的眼,姑娘可否為小女子解惑?!?/br> 明錦聽罷她這番話后,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心覺欣賞,更覺自己沒有看走眼,此人果然是個人才,便好脾氣地開口回答道:“原因么,我倒是可以告訴你,你之所以會被娘娘看中,是因為我在娘娘面前提起了你?!?/br> “這……這是為何?”聽聞明錦的解釋,陳麗不僅沒有感覺到疑惑得到了解答,反而更糊涂了。 明錦見狀,微笑著開口說道:“那日你在街頭要給顧世子報恩,我看見了?!?/br> 聽聞這句話,陳麗的臉色倏然陰沉了下來。 見她這副模樣,明錦臉上的笑容反而愈盛,語氣中帶了些蠱惑的意味,緩緩地開口對陳麗說道:“是不是覺得不公平?是不是覺得同樣都是人,同樣都是娘生的,為什么他們就生在勛貴世家之中,從小得到的就比你們這樣的平頭百姓多?為什么他們都那樣高高在上了,還不能幫一把你?你也只不過是想尋一個依靠罷了?!?/br> “是啊,我只是想尋一個依靠罷了……為什么這點都不能可憐可憐我……”聽過明錦的話后,陳麗仿佛回到了那些被囚禁的日子,又仿佛回到了那個被路人指指點點的下午,臉色漸漸發白,抱著自己的胳膊靠著墻壁滑下,坐到了地上,喃喃地說道。 見狀,明錦也蹲下身來,握住她的手慢慢地說道:“我知道你是個不服輸的姑娘,進宮吧,為貴妃娘娘做事,總有一天你能靠自己得到你想要的東西?!?/br> 聽罷明錦的話后,陳麗抬起自己的頭,暗淡的眼睛中又慢慢重新回復了神采,看著她的面孔,堅決地點了點頭。 看著不遠處尚衣局的房檐,陳麗的思緒回到了現實,哦,對了,進宮之后,貴妃娘娘便給她賜了名,她現在名為明麗,娘娘將她安排在了尚衣局,卻未說讓她做什么,她也只能安安分分地做好手中的事,總有一日,娘娘能看到她的用處的。 暗暗下了決心后,抱緊了懷中的衣物,踏進了尚衣局的大門。 虞府門前,此時正一片熱鬧,容箏正跟著徐氏同兩位嫂子在門口迎接表姐一家。 “母親,我好久都沒有見過舅舅,舅母與盈表姐了,他們這次上京來會住在我們府上嗎?”容箏站在徐氏身邊,好奇地問道。 徐氏今日一整日的情緒都因為自家哥哥嫂子要上京來而興奮著,此時聽見容箏的問話,倒是罕見地逗起了容箏,開口問道:“箏兒,你可知道你舅舅。舅母和盈表姐上京來做什么?” 容箏心中自是清楚,上一世圣上便為太子與盈表姐賜了婚,此番上京來,正是為了留在京中待嫁。不過還是佯裝不知地問道:“不知,母親,您就告訴我嘛?!?/br> 徐氏笑著掐了掐容箏的臉頰,頗有興味地開口答道:“前些日子,圣上為當今太子和你盈表姐賜了婚,這一回你舅舅,舅母,和盈表姐,上京,便是為了在京中待嫁大婚?!?/br> 容箏聽罷,才恍然大悟地說道:“那表姐他們豈不是不能一直住在我們府上了?” “那是自然,只是借住幾天罷了,待到你舅舅新買的宅子修繕好了,便會搬過去了,對了,你還記得你盈表姐嗎?”徐氏轉過頭,笑意盈盈地對容箏問道。 容箏剛要開口說當然記得,腦海中閃過的卻是表姐最后坐在太子妃位置上那副無喜無悲,威嚴十足的模樣,少女時期的表姐是何等樣子,她竟一點兒都記不起了。 思及此處,容箏心中也不免泛起一絲悲涼,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身為女子,嫁入帝王家,也是一種悲哀吧,她不知道表姐前世過得是否幸福,只知道太子自她死前也只有表姐一個,那時候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羨慕表姐,又俱于皇家的身份不敢開口。 容箏只知道,前世在她每一次去東宮看望表姐的時候,表姐都會細心地問她最近還好嗎?卻在自己問起她是否過得好的時候,卻閉口不言,現在想來,那時候的表姐,必然是過得不幸福的,至于為什么,這一世她定然會找到原因,圣上圣旨已下,有些事情已經無法改變,她也只能盡自己的努力讓表姐過得好些。 與此同時,徐盈一家人的馬車正緩緩地駛入盛京的東城門。 ☆、第31章 風起 東城門處,徐文策一行人的車隊正有序地通過城門,徐盈坐在馬車內,聽到外面熙熙攘攘的喧鬧聲,不禁伸手撩起簾子,抬眼望向車外。 不同于岳麓的秀麗,往盛京而來的一路上,入目的景象皆是華美熱鬧,此時盛京城內的街道上,亦是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收回視線,手緩緩放下簾子,徐盈淡淡地對身邊伺候的丫鬟開口吩咐道:“侍書,取筆墨紙硯來?!?/br> 只見身邊的侍書立刻苦了一張小臉,巴巴地說道:“小姐,我們來的這一路上,您都畫了一路了……” 徐盈聽罷,轉過頭來,一雙妙目就這樣定定地看著侍書,也不開口說話。 侍書立馬投降,一邊開箱籠取出筆墨紙硯,一邊絮絮叨叨地嘟囔道:“小姐,您說說您,您此番到京城中來,是為了待嫁的,平日也不見您繡繡嫁衣什么的,就整日地畫畫畫……” 徐盈接過侍書遞給自己的筆,蘸好墨,提筆便往紙上畫著,不過寥寥幾筆,方才在街邊看到的景象便躍然紙上:賣包子的小販、討價還價的婦人們、臺階上玩耍的孩童、還有守衛城門的兵卒…… 待到畫完,徐盈放下筆,拿起畫吹了吹,交給另外一邊的侍畫,開*代道:“將這幅畫收好,回頭裝裱好,帶回去交給祖父?!?/br> 侍畫便點頭應下。 話音剛落,耳邊便傳來小姐輕得如同一陣風吹來便會被吹散的聲音:“此番進京,怕是此生都不能再回到岳麓了……” 聽聞這句話后,侍書與侍畫不禁齊齊心中一酸,當即便要落下淚來,都思及起圣旨頒下的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