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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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了,那個威儀不可侵犯的南苑王近了! 韓玠的弓已拉滿,箭頭隨南苑王前進的勢頭而挪動,終于在他的胸口暴露過來時松了弓弦。兩枚箭支如流星般飛了出去,一枚出自韓玠,另一枚出自唐靈鈞,不過一個呼吸的功夫,便重重的扎入南苑王的心室。 身后如雨的箭失也籠罩向那一隊潰逃的殘兵。 南苑王的身子晃了一晃,在兩支箭勁道的沖擊下往后微仰,翻身落馬。 而在同時,悶重的疼痛襲擊到韓玠的后背,隨即尖銳的刺入身體。 他的弓還未收,驚詫的回身而顧,掃過月光下策馬而立的精兵。這是他專門挑出來的,查了每一個人的家底,護衛他一路前行。朝堂上權柄爭斗并未落下,他不是沒想過可能有的危險,然而南苑王近在眼前,射殺了他,那便能免了數萬將士喪身在戰爭中,所以他還是決意追殺,甚至在最關鍵的時候,選了最有利的位置來射殺南苑王,而將后背露到旁人的箭下。 他知道傅太后想除掉他,卻未想到,那個女人竟是如此瘋狂,如此不計后果。 外寇未清,江山動搖,北邊和東南邊境都未徹底安穩,朝堂上幼主年弱,政局不穩,她居然會選在這個時候下手!一旦攝政王倒下,北邊的戰局又未結束,她可知道等待她的會是什么?南琉入侵,鐵勒的曹太后揮兵南下!甚至連西南那幾個小邦,都會趁勢而入! 傅太后這個瘋子! 韓玠握緊了韁繩,劇烈的疼痛之下,微微躬身。 那追殺南苑王的四百士兵已經圍住了鐵勒殘兵,韓玠原本可以帶著南苑王的首級全身而退,此時卻覺得有些暈眩。 那箭上煨了毒!他心神巨震,依舊鋒銳的目光掃向身后的兵士,借著月光看清了每個人的反應。 “吳沖!”他厲聲指向正在收弓的兵士,朝唐靈鈞吩咐道:“拿下他!” 能感受到箭支飛來的方向,也能判斷每個人的神情。韓玠在青衣衛中三年,又做了數年的信王,一眼就能分辨出那個不擅偽裝的人。身后的軍士都有些發傻,唐靈鈞飛身過去,不過兩招便擒住了意圖逃跑的吳沖,隨即重重擲在地上。 不遠處的廝殺還未結束,這邊卻安靜得怕人。 韓玠愈發暈眩,甚至有些立身不住,扶著唐靈鈞的肩膀勉強穩住身子,斥道:“是什么毒?” “我……我不知道?!眳菦_面色發白。 想來他也不知道。 韓玠摸過這個吳沖的底細,家世清白,與妻兒感情甚篤,也是個忠君報國之人。他會在此時出手,必然是受了傅太后要挾,只要取了攝政王的性命,對于箭上的毒恐怕確實不清楚。那么留著他,已經沒有任何用處。 “殺了他,封好首級送到那個女人跟前?!表n玠湊在唐靈鈞耳邊,咬牙切齒。 唐靈鈞就算頑皮慣了,卻也是京城的深水里泡大的,如今得韓玠言傳身教,也知道大約是怎么回事,情急之下便道:“不能殺,帶回去讓人知道……” “那沒用?!表n玠額頭見汗,低聲道:“箭上有毒,帶我回城?!?/br> 唐靈鈞不敢耽誤,更不敢貿然拔箭觸動傷口,只好揮刀將箭尾削去,隨即揮刀斬下吳沖的頭顱,一腳踢到隨從的懷里,“帶著他,回城!” 韓玠已然無法縱馬,唐靈鈞便載著他,瘋了一般往蓋城疾馳。 初夏的風呼呼的掠過耳邊,韓玠不敢閉眼,睜大了眼睛看著道旁疾速閃過的草木。他曾數次瀕臨死亡,卻也最終轉危為安。前世在雁鳴關外被自己的兵士追殺,在荒漠高山的跋涉中累得虛脫,每一次若沒有頑強的意志撐著,恐怕早已命喪黃泉。 他不敢閉眼,即便那毒藥令他昏昏沉沉,只想闔眼緩解疲憊。 可他絕對不能松懈,一旦闔眼偷懶,恐怕便再沒有重新睜開眼的機會。 那就想些要緊的事情,驅走疲憊。韓玠暗暗的握拳,自袖中取了一枚銀針刺入指縫,強迫自己清醒。這是他在青衣衛時拿來對付犯人的物件,十指連心,這種痛楚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昏沉的人大多會為這劇烈的疼痛而醒來,此時用在自己身上,竟然也不例外。那種鉆心又綿長的疼痛強烈的刺激著感官,令那昏沉疲倦之意稍稍遠離。 那個可惡的女人!韓玠咬牙切齒。 外患未平,卻先急著內亂,她腦子被狗吃了么! 這一箭韓玠不能白受,然而即使將吳沖帶回京城,揭露了傅太后的惡行,韓玠也不能拿傅太后怎么樣。于是只能換種方法——當精致華美的金盒送到傅太后跟前,血淋淋的頭顱獻上時,那個女人必定是要瘋了的!一個不辨局勢,只知道以小詭計貪圖小利的女人,她哪里知道,真正的殺戮是什么樣子! 韓玠不能明著殺了傅太后,卻有無數種方法,令她生不如死,驚恐度日。 青衣衛中練出來的狠辣手段與心腸,其實從未消失。 韓玠冷笑了一聲,又一枚銀針刺入指縫。 只是京城……京城……京城里有巍峨的宮闕帝宇,有乾清殿中的明黃御座,有宮門城樓外的萬里江山,更有讓他念念不忘,身懷有孕的嬌美妻子。 這個時候,璇璇在做什么呢? ☆、第136章 136 韓玠被帶回蓋城后,唐靈鈞立即請來了軍醫和城中最有名望的郎中。傷口其實不算太深,郎中拿銀刀小心翼翼的劃出個十字,不過片刻就取出了箭頭。 棘手的是那箭上煨的毒。 從小野嶺到蓋城,即使唐靈鈞催著戰馬沒命的狂奔,也還是耽誤了兩炷香的功夫,此時傷口附近一團烏黑,那外翻的血rou都變了顏色,傷口處的血滴出來,在燈燭下泛著詭異的紫色。劃傷口用的小銀刀只是在傷口處觸了一下,便已全然改色。 韓玠趴在榻上,眼神已然迷離。 這剜rou取箭原本是鉆心之痛,此時他卻仿佛感覺不到似的,緊緊攥著的拳頭略顯僵硬,太醫清理傷口的時候,他竟連幾聲痛哼都沒有發出來。站在旁邊的唐靈鈞瞧見這個樣子,心里只覺得戰鼓擂動似的,就連聲音都有些顫抖了,“殿下,殿下!” “嗯……”韓玠仿佛聽見了,模模糊糊的應了一聲。 腦袋沉重極了,他恍惚聽見唐靈鈞的聲音,卻像是來自天外云端。身體像是輕得沒有分量,已經不屬于他了似的,像是有悶痛傳來,卻已然習慣,更抵不過疲憊的侵蝕。這樣的麻木疲累讓他想起了前世最后的經歷,黑暗中仿佛伸出了一只手,拉著他不停沉墜。沉重的意念,輕飄飄的身體,他難道又要死了么? 可他不想死??! 璇璇還在等他,腹中才三個月的孩子也在等他,他費了多少力氣才尋回如今這點圓滿,又哪能就此放棄!意識竟然還是清醒的,他嘗試著又一次將銀針扎入指端,有些尖銳的刺痛侵入腦海,稍稍驅走疲憊。 旁邊唐靈鈞瞪大眼睛看著韓玠—— 他緩緩松開了緊握的拳頭,掌心竟然藏著一枚銀針。略微有些發僵的手挪動,他竟然將那銀針刺入了指縫!他不痛嗎! 指尖迅速的滲出了血,大抵是毒物還未侵蝕而至,血滴還是熟悉的鮮紅。 唐靈鈞只覺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咬緊了牙關不吭一聲,想要過去將那銀針取下。 聞訊而來的韓瑜就在旁邊,見狀忙道:“別動!”見唐靈鈞猶自不解,只好解釋道:“這毒物恐怕能侵蝕人的神智,殿下以銀針刺入指縫,是為了保持清醒?!奔幢闵硤錾弦姂T了殺戮血影,看到這樣的韓玠時,韓遂也要很大的力氣才能穩住心神。 “郎中們正在配藥,等藥材配好恐怕還得一點時間。殿下這時候不能昏睡過去,必須保持清醒?!表n瑜的拳頭不知在何時握起,目光死死的盯著韓玠,“必須讓殿下挺過來!”——如果韓玠已然無力,那么他哪怕是用再酷烈的手段,也要讓他清醒著。 只要他不睡過去,憑這些郎中的本事,就算不能徹底解毒,也還是能暫時保住他的性命,再圖別計。 唐靈鈞伸出去的手握成了拳頭,痛苦的扶在頭上,慢慢蹲下。 “都怪我!”他重重一拳砸在地上,竟將那青石砸得裂開口子。十九歲的青年還穿著那襲染滿鮮血的盔甲,肩膀有些發抖,聲音里全是痛悔,“如果我當時留心一點,不去盯著南苑王……那支箭我原本可以替他打掉的……我不該貪圖戰功,忘了保護殿下,都怪我!都怪我!”他又一拳砸下,手背的皮膚割裂,滲出血跡。 韓瑜默然看著他,也緩緩蹲身。 “想辦法讓殿下清醒吧?!彼焓治兆√旗`鈞的拳頭,那石頭般緊繃的力道令他都有些動容,“殿下乃是龍子,不會輕易倒下的!” 讓他清醒……讓他清醒……唐靈鈞腦子里亂糟糟的。 像韓玠那樣以劇痛來刺激他么?唐靈鈞搖了搖頭。韓玠他應該能聽到別人說話,能刺激他情緒的有什么?他最關心的是什么?唐靈鈞猛然想到一個人,立時站起身來,險些將躬身看他的韓瑜撞翻在地。 他餓虎撲食一樣湊到了韓玠的耳邊,以極低的聲音一字一句的道:“殿下聽著,你要是死了,我就把謝璇搶過來!”他那么在乎謝璇,聽到這個一定不會無動于衷的吧! 果然,韓玠的身子微不可察的動了一下。 那道云端天外的聲音自是熟悉,唐靈鈞將每一個字都咬得極清極重,如同重錘般砸在韓玠心上。把璇璇搶走?多少年了,這小子竟然還是賊心不死嗎!他居然還記著鐵勒搶親的那一套,覬覦璇璇!說不出是哪里升騰起來的憤怒,像是吃醋,像是憤慨,令韓玠暗暗咬牙——璇璇已經是他的王妃,懷著他的孩子,唐靈鈞這小子是想找死! 那可惡的聲音竟然還在繼續—— “表哥你記得吧,我一直不在乎那些俗法虛禮,璇璇嫁給你了又怎么樣,你要是死了,我就搶了她逃出京城!嘿嘿!我以前爭不過你,也只好在你死后爭一爭。你應該也不忍心讓璇璇守寡吧?她才十七歲,最美最好的年紀,不知有多少人覬覦,誰舍得讓她守寡。何況她已經有了身孕,等我搶到她,你的媳婦兒和孩子全都是我的……” “你敢!”韓玠不知哪來的力氣,憤怒的吼道。 他自覺用了滿身的力氣,聽在旁人耳中,也只是模糊的低吟罷了。 韓瑜等人尚且沒聽清他說什么,唐靈鈞就湊在他頭邊,聽得格外分明。他情知有效,不敢有所松懈,便又續道:“我有什么不敢?當年在謝堤上碰見,我就瞧上了那個漂亮的小姑娘。只可惜那時候我不明白,等我明白的時候,她竟然已經選了你。嘿,表哥,那次你問我什么時候娶親是吧?我就沒打算娶親!娶不到謝璇,我誰都不想娶!你這回要是死了,哼,我立馬就把她搶過來,五花大綁也要搶過來,往后哪怕拿繩子困在屋里,也要搶來當媳婦兒!” 他居然還敢五花大綁?還敢占了璇璇搶了昭兒? 反了他了! 這時候韓玠的腦子沒有平常那么好使,更不會拐彎兒,唐靈鈞的話很快點燃了憤怒,讓韓玠想要立時跳起來狠狠揍他一頓。臭小子,上回闖進信王府里,那頓打還沒挨夠是么?臭小子要敢來搶,他還是能把他打得趴在地上,連大牙都找不著! 韓玠原本漸漸松懈的精神又似乎凝聚了起來,含著滿腔怒氣尋找那個聲音的來源。 腦袋依舊昏沉,像是隨時能把脖子壓得斷裂。眼前的迷霧卻散了許多,他像是掙脫了那道拽著他的力道,漸漸看清了模糊的床帳,看清旁邊熟悉的帶血盔甲,看到站在窗邊滿面焦急的韓瑜。 兄長也來了么? 韓玠想要起身,只是稍稍一頓,便察覺了背部模糊的痛。是了,他似乎受傷了……是一只毒箭,傅太后派來的吳沖,想要取了他的性命。凌亂的記憶漸漸被理清,他依舊覺得疲累,卻比方才清醒了許多。 “水?!表n玠開口,沙啞的聲音讓在場所有人都大喜。 唐靈鈞豹子般竄過去給他倒來溫水,旁邊的軍醫已經將小軍刀在火苗上烤過了,欠身道:“藥材已經配了些,殿下且忍一忍,我將傷口的毒清了,先敷上些藥膏緩解。那邊的藥粉很快就磨好,待會殿下拿溫水送服了,能稍稍解毒?!?/br> 他見慣了沙場上的各種傷口,斷腿的、骨折的、肩膀被削去一大片的,時常對著那些血rou模糊的傷口,日久天長,也就不覺得怎樣。 銀刀毫不遲疑的落向傷口,唐靈鈞忍不住“嘶”的一聲,倒吸了口涼氣。 即便是慣于沙場征伐的韓瑜,也是下意識的皺眉。 韓玠卻感受不到太多的疼痛。箭支上的毒藥侵蝕著他的神智,也麻痹了rou體,最初銀針刺入指縫時還能令他劇痛清醒,到如今連這都不算什么了,銀刀觸及遍布毒物、已近麻木的傷口,更是不算什么。 稍稍加重的悶痛襲過來,韓玠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甚至還覺得奇怪—— 唐靈鈞這小子吸什么涼氣??! 關于沙場的記憶涌來,神智稍稍清醒,剛才的憤怒便有所退卻,代之以其他——京城中的嬌妻,傅太后的狠毒,南苑王的落馬,以及罪囚越王。是了,他還有許多的事情要做,要將越王那條毒蛇繩之以法,要眼看著鐵勒被驅逐出雁鳴關,江山安定,要回京守著謝璇,陪她誕下那個孩子。 那是他盼了兩世的孩子! 一團將草藥搗爛后倉促拿來的膏藥敷上了韓玠背部的傷口,不多時,另一位郎中拿了藥粉進來,化入溫水中喂給韓玠。 韓玠的精神時好時壞。 睜著眼睛清醒一會兒,便覺得疲憊不堪,想要立時倒頭睡下。然而才闔眼沒多久,意識昏昏沉沉的墜落時,守在旁邊的唐靈鈞便會想盡辦法把韓玠給弄醒——郎中說了,這個夜晚最是危險,半點都疏忽不得,韓玠哪怕再勞累,也要撐到天亮。 那個時候毒被控制住,他稍稍歇一會兒,還是無礙的。 夜色深沉又漫長。蔡高還在外面安頓奪回城池后的諸般事宜,幾位將領也各自有事要忙,在韓玠服下藥粉之后,便先各自散開,只留下唐靈鈞和韓瑜守在旁邊。 一位兄長,一位表弟,兩個人都與韓玠交情極深,時刻緊盯著韓玠。 夜色愈沉,便愈發叫人提心吊膽,尤其過了三更,外頭萬籟俱寂的時候,韓玠的精神也最為脆弱疲憊,睜開眼睛沒一會兒便要困倦的睡去。郎中每隔一小會兒就為他把脈,取了血來驗看,叮囑唐靈鈞務必不能讓韓玠深睡。 幾位極富經驗的郎中圍在一處,商討著如何用藥,門外將士飛奔來去,將郎中需要的藥材及時送到跟前。 唐靈鈞不知不覺緊張出了一身的汗,好容易挨過五更,外頭漸漸的有了動靜,才稍稍舒了口氣。床榻上的韓玠依舊昏迷,額頭漸漸guntang起來,被強迫睜開眼的時候,眼神總是茫然。 意識在黑暗與光明之間沉墜起落,內心深處有著最堅定的念頭,支撐著他熬過最深的黑暗與疲累——就像從前的很多次那樣,熬過了黑夜,便能等到黎明。 璇璇還在等他,等他凱旋回府,一起迎接孩子的誕生。 他放棄了永世求得重來的機會,哪怕是被拽入漆黑的深淵,也要一步步的爬回來! 他絕對絕對,不能把璇璇一個人丟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