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書迷正在閱讀:同窗之誼、別鬧,我還嫩、商門重生之紈绔邪妻、孟許時分(1v1,h)、各種有的沒的短篇、渣了男主死遁后我重生了(黑化病嬌短篇集)、重生之cao碎了心、穢生(年上·H·1v1)、你唱歌來我演戲[娛樂圈]、古穿今之天后來襲
院里只有一個小丫鬟幫著打理起居,這還是徐mama從棠梨院分派過來的,見到謝璇,連忙行禮,又朝應春道:“這是老爺膝下的六姑娘?!?/br> “六姑娘?!睉盒袀€見面之禮,倒十分的謙卑,像丫鬟吩咐道:“請倒杯茶來?!?/br> 她用了個“請”字,可見平常對這個小丫鬟也挺客氣,小丫鬟果然十分聽話的倒茶去了。 謝璇將院落打量了一圈,笑道:“以前沒來過這里,如今瞧著,倒也挺清凈。應姑娘住得習慣么?” “姑娘還是叫我應春吧。承蒙老爺和mama們照顧,這里自然是極好的?!?/br> 謝璇也沒進屋,瞧著夏光濃烈,那從芭蕉下陰翳清亮,便到那邊過去,坐在芭蕉下的矮榻上,就勢取了涼席上擺著的團扇把玩,隨口道:“這東西瞧著熟悉,像是在哪里見過似的?!?/br> “是那日二夫人派人來教導我,賜了我這個?!睉旱故菦]隱瞞。 她應該是在入府前從岳氏那里聽了些關于謝璇的事情,面對這個十一歲的小姑娘時也不敢掉以輕心,始終保持著柔和的微笑。 謝璇便笑了笑,“二夫人對你倒是挺照顧?!?/br> “是二夫人瞧我可憐,發慈悲罷了?!睉航舆^小丫鬟遞來的茶水,十分客氣的奉給謝璇。 這樣不卑不亢的,謝璇心里有了點數,便吩咐小丫鬟,“你先去外頭?!?/br> 支開旁人,院中便只剩兩人相對。應春也不裝傻,拿了團扇慢慢的扇著風,順道送一半的涼給謝璇,開口道:“六姑娘金尊玉貴,今日過來,是有什么事要教導應春的么?” “教導談不上,就是談談天罷了。應姑娘是哪里人?” “無非是窮鄉僻壤來的,說起來六姑娘恐怕也不知道?!睉盒α诵?,“姑娘這樣金尊玉貴的身子,平常怕是正眼都不看咱們這樣的人,今兒姑娘過來,應春實在是受寵若驚?!?/br> 她臉上并沒半點受寵若驚的意思,謝璇知她所指,便也不再繞彎子,“看來應春姑娘也是個爽快人,我就直說了吧。先前有位朋友告訴我,曾在寶香樓見過姑娘和咱們府上的二夫人,想來姑娘跟她是認識的了?” 這般突兀的道出,應春倒是十分詫異,面色變了一變,卻也沒有抵賴。 謝璇便續道:“我原先沒在意,后來看到姑娘這般姿色,覺得姑娘進我們棠梨院,著實是可惜了。聽說姑娘先前在魏尚書身邊的時候,詩畫精通,才藝過人,其實我不大明白,姑娘何必這樣委屈?!?/br> “委屈么?”應春自嘲的笑了笑,“無非是過日子罷了,沒什么委屈的?!?/br> “就算是過日子,也有幾百種不一樣的過法。我瞧應春姑娘并非爭慕虛榮之人,其實以你這般本事,在外面也未必沒有門路養活自己,何必來著深宅之中打滾?這府里人多事雜,連我都想逃開了,實在是不明白你為何要來受這個委屈。況且棠梨院里先夫人剛去世,我父親也無意于此,姑娘在這里,怕是會一直冷落下去?!?/br> 謝璇抬眉瞧著她,十一歲的小姑娘歪著頭,頗顯好奇。 應春有些詫異,沒想到這個公府中的小姑娘會說這些。她雖才十八歲,卻也是幾經折轉,見過些豪門貴府里的姑娘,有人鄙棄她、有人憐惜她、有人煩厭她,卻從沒有人跟她說過這些。 更何況對面坐著的是她將來要服侍的男人的女兒,如今倆人無緣無故的說起這些,謝璇竟像是要打消她服侍謝縝的念頭,聽起來著實怪異。 忍不住笑了笑,應春道:“姑娘當然不會明白,因為這根本不算委屈?!?/br> “不算嗎?”謝璇絞著手帕,目光越過應春落在后頭的屋檐,“自打進了這府里,應春姑娘應該看到過各種各樣的目光,不難受嗎?要是在外頭自由過活,難道不比這個好?” “說起來容易?!睉阂恍?,瞧著那張嬌美的臉蛋時,眼中忽然掠過一縷落寞。謝璇這樣不知人間疾苦,自然是因少歷挫折,反倒對比出了她的坎坷身世。如果能自由自在的活著,誰愿意委身事人,被當做禮物贈來贈去呢? 無非是命薄如紙,只能隨風漂泊罷了。 “這天下之大,怎么樣的人都有,姑娘哪里知道這些疾苦?!睉阂粐@,取過旁邊的茶杯啜著,有點出神。 謝璇就勢道:“這話怎么說?” “姑娘出生時就含金銜玉,爹娘備了家財萬貫,每日里錦衣玉食的養著,穿了綾羅還要挑剔花樣顏色,吃著山珍海味,還要挑剔火候色澤,自然是什么都不愁的?!睉浩^看她,多少有些自憐身世,“可我不一樣,我是苦出身,小時候家里窮,別說綾羅綢緞,連個打補丁的粗布衣裳都沒得穿,荒年里還要啃樹皮挖草根。爹娘過不下去了,還能賣了我賺點銀子討生活?!?/br> 謝璇經了兩輩子,雖然使喚慣了丫鬟,雖然聽人說過埋兒賣女之類的話,然而那些似乎離她太遠,沒什么真切的認知,如今頭一次見著被賣的大活人,不由瞪大了眼。 這反應出于自然,落在應春眼里,愈發感嘆。 “我知道姑娘今日來是要做什么。能紆尊降貴來勸阻,實在是高看我了?!睉旱皖^瞧著她,“姑娘的錦衣玉食是天生就有的,我若想換口飯吃,就只能靠這些年學來的本事。姑娘興許瞧不上我這樣的,但于我,這也只是討生活的法子?!?/br> ——就像內宅李那些女人的惡斗,就像當年爹娘賣了她,而她如今出賣色相、委身事人,無非是想活下去。 謝璇沒料到應春會說這些,忍不住握緊了藏在袖中的手。甚至下意識的,去摸了摸那張藏起來的賣身契。 ☆、第59章 059 春芳閣地處僻靜,這會兒蟬鳴漸歇,倒愈發顯得安靜。 謝璇呆怔了好半天,相對無言的安靜里,應春忽然笑了笑,站起身來,像是要回屋里去,喃喃道:“算了,說這些你也不懂,今日承蒙姑娘關懷,但應春恐怕是不能應命?!彼哪樕嫌行┝嚷涞奈⑿?,目光掃過屋檐,仿佛百無聊賴。 “我大概懂了?!敝x璇出聲叫住她。 應春詫異,轉過身來看她。 “每個人都有迫不得已,就像姑娘進入謝府,就像我今日來春芳閣,都有其原因?!敝x璇決定不再迂回,仰頭瞧著她,“我只問姑娘一句話,如果我能還姑娘自由身,你……還會任人安排,選擇留在這里嗎?” 緩緩搖動的團扇猛然頓住,應春仿佛不可置信,驚異的瞧著謝璇。 “我能還你的賣身契?!敝x璇重復,“只看你愿不愿意?!?/br> 應春的手緊握著團扇上的玉柄,低聲道:“你再說一遍?” “我還你賣身契啊?!敝x璇也有點意外,要不是心中還有一絲戒備,恐怕就要拿出那張賣身契給她瞧瞧了。 應春只管盯著這個小姑娘,心跳越來越快。當了瘦馬這么幾年,她從沒想過,在姿色衰去、遭人厭棄之前,她還能拿回賣身契。當年她被父母賣給人販子,之后被人教習,十四歲賣給鹽商,再由鹽商轉贈入官家,幾經周折,她像是案上擺著的器物,隨意被饋贈。 如今年華正茂,恰是最好使的時候,居然還能拿回賣身契? 何況,這小姑娘手里怎會有她的賣身契? 應春乍喜過后,便覺得是謝璇這小姑娘說大話。她當然盼望過自由,可當初爹娘拿去的那幾貫銅錢早已斬斷她的退路,在被榨干最后一點美色之前,她哪里還有抽身的自由? 簡直,就是白日做夢。 應春自嘲的笑了笑,心里到底是覺得這個小姑娘異想天開,便道:“姑娘請回去吧,應春也只是求個安身的地方而已,從不敢觸犯姑娘什么?!?/br> “只是求個安身的地方嗎?” “嗯?!睉狐c頭。她的柔媚是由內而外的,倒確實有種與世無爭的柔順。 謝璇心頭疑慮消去大半,便是一笑,在夏日的云影天光中,格外明媚,“那我就直說了吧,姑娘進府是受二夫人之托,這一點我早已探明——怎么,覺得意外嗎?”她自顧自的一笑,續道:“今日過來,我也不是為了閑談。既然姑娘所求的只是個安身的地方,棠梨院或者春竹院,有什么區別嗎?” 應春的臉色已然變了,方才那一份隱約的親近蕩然無存,她的姿態依舊柔媚,卻也帶出了戒備。 謝璇并未停下,“姑娘想求個安身的地方,自然要先博得賞識。我父親的性子你恐怕不了解,要在他手里出頭,那可真是難比登天的。倒是我二叔,若是姑娘肯用心,憑姑娘的本事,恐怕不出半個月,便能輕易得手?!?/br> 十一歲的小姑娘面容嬌麗,原該是爛漫的年紀,心里藏著的竟是這樣的盤算。 應春詫異無比,搖頭道:“應春資質有限,恕難從命?!?/br> ——她是經由岳氏的手進了恒國公府,無非孤舟隨水而已,算起來也只是岳氏捏在手里的一粒棋子。去勾引岳氏的夫君,她是活膩了么? 謝璇瞧出她的疑慮,便自袖中取出那份賣身契,“如果應春姑娘能做到,我便可將此物還你。恒國公府雖深,卻也非大內牢獄,屆時姑娘想走想留,全憑自便?!?/br> 陽光下,應春看清了那張略顯老舊的紙張。 她的臉色霎時變了,“你怎么會有這個!” “魏尚書將你送給我父親,這東西就捎帶著送來了?!敝x璇依舊將那契約收起來,補充道:“姑娘若有疑慮,到時候我還能請父親寫一份文書,證明這賣身契是他自愿歸還,而非姑娘用其他手段得到。再往后,姑娘便可自由來去。怎么,這筆交易如何?” 應春足足呆站了半柱香的功夫,才道:“姑娘說話算數?” “當然。失信于你,對我也沒什么好處。何況,我是盼著你離開棠梨院的?!?/br> 應春立在日頭底下,額頭出了層細汗都恍若未覺,好半天,對于自由的渴望終究戰勝了諸般憂慮,她目視謝璇,道:“那么,就請姑娘勿忘今日之言?!?/br> 目的達成,謝璇也是滿意的一笑,“我在棠梨院里靜候佳音?!?/br> 四五天時間一晃而過,謝璇沒等來應春的佳音,卻等到了另一道消息——七月底暑熱正濃、百無聊賴,元靖帝在皇宮中靜極思動,便打算在南御苑來一場賽馬。 因北邊有鐵勒虎視眈眈,自打唐樽多年前立起威名之后,縱馬馳騁便成了許多兒郎的心愿,漸漸的,曾沉寂一時的馬術和馬球再次被人拾起,如今的少年郎們,但凡有條件的幾乎都會打馬球。 即便是謝澹這般的讀書少年,若是去了書院,每月里也有五六天的時間學習馬球,更無論那些頑皮好動的,更是趨之若鶩。每年的馬球賽舉辦起來,上自四五十,下至十二三,向來都不缺人的。 南御苑的馬球賽,自然照例邀請了世家們前往觀賽,恰好謝池上風光正濃,塞后蕩舟觀湖,也是美事。 謝府自然也在受邀之列,不過因羅氏新喪,謝澹等幾個孩子都在孝期內,按理并不好跟著去。不過據說五公主想見見謝璇,于是破格的傳了道口諭出來,讓謝璇屆時也去赴會。 謝璇正想著見一見晉王,聞言自然答應。 到得正日子,謝池邊上又是一番熱鬧盛景。謝璇跟著二夫人下了車,同謝玖、謝珮走在一起——謝珊臨近嫁期,如今已甚少出門,謝玥哀戚于羅氏之事,自然沒心情出來,反倒是謝珮,雖然一向沉默,自打隋氏幫著打理家事之后,岳氏便刻意的照拂,今兒好說歹說的勸了出來。 一行人走在謝池邊,碰見熟識的難免要招呼,不期然就碰見了慶國公府的人。 慶國公府的情形正跟如今的謝府相似——上頭有老夫人坐鎮,長房夫人過世后內宅事務皆由二夫人來打理。不同的是慶國公已然謝世,他膝下就兩個兒子,長房膝下兩子一女,二房膝下一子一女,人口倒是簡單很多。 這會兒便是跟許二夫人一道行來,旁邊許少留陪同,再后面跟著許家的兩位姑娘。 謝珺出嫁至今將近兩月,除了約定俗成的回門等日子外,并沒有回府過,而謝璇因為羅氏之事,近期也沒能去看望jiejie,姐妹倆倒是許久沒見面了。如今路上相逢,自然是喜不自勝,岳氏同許二夫人打招呼的時候,謝璇就已到了jiejie身邊,笑意盈然。 許少留還是跟從前一樣,冠帶博然,風度翩翩。 他原本是同謝珺并肩走在一處,見到謝璇的時候,自然而然的放緩腳步,目光已然落在了謝珺的臉上。 謝璇叫了聲“姐夫”,而后一把抓住謝珺的手,“jiejie!”要不是眾目睽睽之下要注意分寸,這會兒她怕是已經撲到謝珺懷里去了,饒是如此,一雙手牽住了謝珺貼上去,親近撒嬌之意全無掩飾。 許少留在旁看著,見謝珺頗為無奈的接住meimei,忍不住便翹起了唇角。 他在官場中已打滾了不少日子,極具眼色,當下并不打攪,不招痕跡的挪開兩步,留她姐妹二人說話。 另一邊,許二夫人則跟岳氏客氣攀談。許二夫人看著有些嚴肅刻板,待人也不像岳氏那般客氣得能開出花來,雖是并肩說話,卻仿佛總是隔著些距離,許家兩位姑娘由她照顧著,也承襲了這股子刻板,雖都是十二三歲的年紀,卻頗不茍言笑。 兩撥人匯做一處走了會兒,謝珺雖有心跟meimei多說幾句,可她剛進了許家,很多事還不熟悉,許二夫人雖不是正經的婆母,卻是如今管著家的女人,更是慶國公府老夫人最倚重信賴的人,她是剛剛進門的長孫媳婦,并不敢在長輩面前落不是—— 因有羅氏當年那些沸沸揚揚的事情在,她雖是以恒國公府長女的身份嫁入,暗地里也沒少聽見人拿著這個嚼舌根。她大約能猜到是誰在暗里煽風點火,是以言行舉止格外注意,今日許老夫人雖未親至,卻也有她身邊得力的人前來,謝珺自然要多費精神。 是以她跟謝璇簡單聊了幾句,便捏捏meimei的手,努嘴指著前面的許二夫人。 謝璇會意,靠近她耳邊低聲道:“jiejie快去吧,不必管我?!?/br> 謝珺便也不再戀棧,同謝玖和謝珮笑著招呼完畢,依舊到前面陪許二夫人去了。 許二夫人還在跟岳氏說話,倒是許少留接住了她,微微有些詫異,側頭問道:“難得碰見娘家人,meimei們也都想你,怎么不多說會兒話?”他比謝珺高了有半個頭,這般側頭躬身,雖然隔了半尺的距離,然而嘴唇對向謝珺耳邊,依舊有種耳語之感。 謝珺倒是目不斜視,感覺到許二夫人的余光似乎飄了過來,便道:“待會自有說話的時候,倒不急著在路上?!?/br> 湖岸邊清風徐來,揚起謝珺肩上的披帛,許少留下意識的抬手要去整理。謝珺此時已然將注意力投到了岳氏那邊,并沒注意許少留的動作,只是迅速理好了披帛,許少留的手在她背后稍作停留,便又收了回去。 謝璇的目光還在謝珺身上黏著,從后面將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心底里似乎覺得喜悅,卻隱隱又想嘆息—— 因為陶氏和羅氏的經歷,謝珺一向不怎么相信感情這個東西,出閣前跟謝璇數次夜談,說起將來打算的時候,也是繞著如何處好跟許老夫人的關系,如何將許二夫人手頭的權力漸漸接過來,當好慶國公府的長孫媳婦,對于這位許少留,倒是提之甚少。 哪怕謝璇打趣起來,謝珺也不似旁的懷春少女那樣羞紅雙靨,只是淡然一笑,對于夫妻之事,并沒抱多大的希望。 如今瞧這情形,謝珺自然是將她的打算執行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