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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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貴妃住在樂陽宮里,跟婉貴妃的住處隔著兩座宮殿,小太監進去通報過了,謝璇低眉順眼的跟進去,到了殿內,就見嬋媛縣主和韓采衣已經到了那里,各自一只繡凳,正在桌邊喝茶吃點心。 氣氛仿佛不是那么嚴肅冷厲? 謝璇心里敲著的小鼓稍微緩了緩,再往里一瞧,透過菱花垂簾門,可以看到里頭宮女環侍,衣著貴麗的女人側身坐在榻邊,榻上是正在沉睡的晉王。隔著珠簾看不清貴妃和晉王臉上的表情,然而看那位戰戰兢兢的太醫,似乎貴妃的情緒并不好。 換了是任何人,親生兒子被馬踩著腰身跑過去,情緒都不會好。 聽見宮女稟報說人已經來齊,玉貴妃轉頭往外看了一眼,隨即由宮女扶著起身,腳步款款的往這邊走來。 不同于婉貴妃的俏麗綽約、婉轉風流,玉貴妃的容色雖比不上前者的艷麗,然而整個人卻有種卓然高華的氣質,與其封號相似,如同質地堅硬、觸手溫潤的美玉,挺拔高華的身姿靠近時,天然的高貴端華。 謝璇跪拜見禮,玉貴妃親自將她扶起。 她的手指纖秀膩白,不需要華麗繁復的護甲裝飾,素凈的伸到跟前時,自有美態。她整個人也是如此,發間身上皆是普通的釵簪飾物,卻獨有高華氣質,許是性子修養使然。 這是個與其他宮妃貴婦完全不同的女人,難怪能養成晉王這樣的溫文少年。 玉貴妃叫三個小姑娘坐好了,也不繞彎子,開門見山道:“今日請三位姑娘過來,是為了昨天馬球場上的事情。各位不必拘束,先嘗嘗果點?!?/br> 謝璇、韓采衣、嬋媛縣主三人雖然年紀有限,卻也都是在公府皇室中打滾的人,昨兒的變故人所共睹,回去后必然都受了家中的囑咐。這會兒三人各自嘗著宮中的精致果點,卻也都心不在焉。 玉貴妃一面同三人探討這茶水果點,一面又將太醫等人請出去,狀若閑談的問道:“聽說昨兒惟良受傷的時候,幾位恰在旁邊,我想著小孩子眼神好,有沒有瞧清楚那匹馬是怎么發瘋的?” 嬋媛縣主率先道:“我們三個當時被飛過來的馬球嚇傻了,蹲下去躲著,聽見他們驚呼才站起來的,那時候晉王殿下已經摔在地上了。貴妃娘娘,晉王殿下傷得重么?昨兒我母親沒在南御苑,聽了這事兒,很擔心呢?!?/br> “傷得很重?!庇褓F妃嘆了口氣,“那些馬都是宮苑里馴出來的,最是矯健有力,惟良的三根肋骨被踩斷,連著內腑都受了傷,我也是太擔心,才會請你們進來問問詳情?!?/br> “晉王殿下真可憐,他原本就是個文人,不必受這傷的?!眿孺驴h主眼圈兒一紅,抬袖拭淚。 旁邊韓采衣也咬著唇,低聲道:“貴妃娘娘,昨兒那馬球來得突然,我們都避之不及趕緊躲著,起身的時候只看到了晉王殿下落在地上,那匹馬飛奔過去,當時我都嚇壞了。以前我哥哥習武馴馬,也曾被馬踩踏過,娘專門尋了這膏藥,說是有奇效呢?!?/br> 手掌攤開的時候,韓采衣手里有兩個矮胖的暗紅色瓷瓶。 靖寧侯府是將門,子孫們都是習武場上摔打著長大的,自然會有些難得的傷藥,玉貴妃便讓韓采衣向韓夫人道謝。 到了謝璇這里的時候,說辭也是一樣的。當時謝璇起身時也只看到那匹馬已經騰空而起,將晉王甩落在地上,并沒看清前因,自然說不出個丁卯來。 同韓采衣一樣,謝璇進宮前也準備了一樣物事—— “這是我們老夫人珍藏著的方子,據說也是從靖寧侯府討來的,以前我三叔調皮摔斷了腿骨的時候就用的這個,續骨生肌十分有用?!敝x璇將錦袋里珍重收著的方子拿出來,雙手捧到玉貴妃跟前。 玉貴妃接過去,自然又是道謝。 畢竟是久在宮闈的人,玉貴妃雖然抱著那么點希冀,倒也不會天真到從幾個小姑娘嘴里挖出什么,見她們說辭都一致,雖然失望,卻也不再追問,又叫人拿些果點過來。 三個小姑娘隔著珠簾看了看正在休養的晉王,各自惋惜。 也不知是不是這里的動靜吵到了晉王,里頭的少年緩緩睜開眼睛,聲音有些虛弱,“母妃……”他的臉色頗為蒼白,病中不束玉冠,頭發散散的鋪在枕上,襯著出眾的容貌,正是個病中的美少年。 玉貴妃匆忙趕到里面去,聲音焦急,“怎么樣,這里還痛么?” 晉王皺著眉頭,顯然正在忍受苦楚,目光一轉,瞧見了外頭并肩站著的三位姑娘。嬋媛縣主自然是熟識的,另外兩人也在謝堤見過,晉王雖然不記得韓采衣的名字,對謝璇卻是印象頗深,見小姑娘站在珠簾外,不知怎么的就咽下了呼痛的聲音,轉而道:“不痛了?!?/br> 玉貴妃微微覺得詫異,又道:“太醫剛剛出去,藥還在煎著,你若是痛了,我再叫太醫進來看看?!?/br> “不必了母妃,男孩子哪有不受傷的呢?!睍x王蒼白的臉上勉強扯出笑意,“那邊是?” “是嬋媛和兩個宮外的小姑娘?!?/br> “我好像見過她們,中間那個是不是恒國公府的姑娘?”晉王的眼神還在謝璇身上,“上回帶著五meimei去謝池,我回來跟母妃說過的那個人就是她?!?/br> 玉貴妃詫異的回身一瞧,還真是。 正要說什么,外頭宮女回稟,說是婉貴妃過來看望晉王。 玉貴妃又忙迎過去,待婉貴妃入內時自是一番客套。兩人同為貴妃,婉貴妃雖得盛寵,膝下只有個公主,于皇嗣無礙,玉貴妃膝下雖有晉王,但從來都是佛口佛心,與世無爭,兩人住得又近,處得也算是融洽。 三個小姑娘暫被撇在一旁,婉貴妃到榻邊問候晉王的病情,同樣是當母親的人,自然十分了解如今玉貴妃的心情,說話間拿起帕子擦著眼睛,也是覺得這孩子可憐。 旁邊謝璇稍稍舒了口氣。 ☆、第023章 婉貴妃比起他的幾位兄弟來,算是個聰慧的女子,否則宮中多的是美人,她也未必能憑借一位公主女兒居于貴妃之位。 謝璇不曉得婉貴妃這樣恰好過來,是不是得了謝府中遞過去的消息,來幫自己解圍。見女官請嬋媛縣主和韓采衣自便,謝璇便想離開,那女官卻道:“謝姑娘請先等等?!?/br> 謝璇只能停下腳步,好容易等兩位貴妃出來了,謝璇就又向婉貴妃見禮。 這會兒兩位貴妃倒是言談如常了,婉貴妃見了謝璇,說了句“五兒正想你”之類的話,玉貴妃便借機道:“宮里這么多姐妹,最投契的也就是meimei你了,沒想到meimei聰慧,娘家的侄女兒也不遜色。以前聽說五公主喜歡跟謝六姑娘玩,我還沒在意,如今才知道這孩子果真是靈巧會說話,我瞧著都喜歡?!?/br> 婉貴妃有些意外,道:“這孩子其實也挺頑皮,只是jiejie沒瞧出來罷了?!?/br> 玉貴妃也沒在意,道:“上回惟良帶著五公主出宮,回宮后跟我念叨了許久,說有個姑娘頗有佛性,言談十分投契,今日一見,才知道那原來是她。唉,也是惟良這孩子不順,遭了這樣的事情,恐怕這兩三個月都動彈不得了?!?/br> 提起受傷的晉王,婉貴妃臉上笑容便有所收斂,靜待下文。 “這宮里頭,惟良也就喜歡跟五公主玩,只是五公主愛動,惟良近來又是傷后抑郁,未必能到一處。我想著謝六姑娘伶俐聰慧,不知道能不能討meimei個嫌,往后請謝六姑娘最近多進宮幾趟,若是能過來幫著開解惟良,做jiejie的真是感激不盡了?!?/br> 玉貴妃拿負傷的晉王說事,婉貴妃畢竟不好拒絕,況她也聽說了昨日的事情,玉貴妃應該沒能從幾個小姑娘嘴里問出什么來,若是如今還推辭,未免會讓對方吃心。 “惟良正傷著,我幫不上什么忙,自然盼著他能早日康復。既然jiejie不嫌棄她愚笨,我多召幾次就是了?!蓖褓F妃招手叫謝璇近前,將這番話說了。 謝璇雖然不想跟晉王走得太近,卻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只好答應。 好在這會兒五公主并不在場,玉貴妃也不至于單留謝璇一人在此,便放她離去。 出了樂陽宮,謝璇被婉貴妃帶著去了她宮里,說些家常話之后留著用了午膳,又叮囑了些事情,才派人送她出宮。 后晌里太陽被云層遮住,遠處有黑壓壓的烏云滾滾而來,怕是就要下雨了。 謝璇加緊了腳步,剛走出宮門,就見自家的馬車旁站著個熟悉的挺拔身影,走近了一瞧,韓玠面上帶著幾許倦色,正在馬車便等她,手里已經撐好了雨傘。 空中一聲炸雷轟響,這天氣說變就變,云層剛壓過來,霎時就有大雨傾盆。 韓玠連忙幾步趕上來,將她罩在傘下。 謝璇抬頭,“玉玠哥哥?” “聽說你被玉貴妃留在宮里,我不放心,就等了等。先上車?!表n玠護著她到車邊,將傘遞給車夫,瞧著雨勢猛烈,伸手往謝璇腰間一扶,輕輕松松的將小姑娘送上了車,隨即跟著進入車廂,微微一笑,“沒想到這雨來得太快,借璇璇的車躲雨,璇璇不會趕我出去吧?” “怎么會?!敝x璇低頭理了理裙角,那里已然被雨水沾濕了些。 對面韓玠身材頎長,坐在恒國公府專為女兒家備的馬車里時只能屈腿。他身上自然是青衣衛中的麒麟服,腰間的月華刀解下來放在旁邊,貴公子臉上還帶著點懶洋洋的表情,然而眼底的情緒終究與平時不同。 “是不是為了晉王的事?”韓玠開門見山,瞧著車簾被狂風卷起,便取了月華刀壓住簾腳。 外面雷聲隆隆,瓢潑大雨落在地上,濺入護城河的深水里、打在河欄邊的垂柳上,天地間只有刷刷的雨聲。車廂里仿佛也暗了下來,裹在漫天漫地的雨中,反倒如一方清凈天地。 謝璇點了點頭,道:“是啊?!?/br> “這件事皇上已經派人去查,玉貴妃那里是關心則亂,才會召你們小姑娘入宮。璇璇,你應當沒說什么吧?” “沒說什么?!?/br> “那就好。晉王要不是命大,恐怕這次就被馬踩破了頭?;噬险鹋?,有人說是太子做的手腳,皇后那里不應,正是糾纏不清的時候,你萬萬不可攪合進去?!表n玠提醒。 “嗯,謝謝玉玠哥哥,我什么也沒看見,跟玉貴妃也沒說什么?!?/br> “這就對了?!?/br> 車廂內一時安靜下來,謝璇能感受到韓玠幽深的目光,她心里不知怎么的局促起來,仿佛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初秋的天氣明明已經漸漸變涼,謝璇卻覺得車廂內讓人悶得慌,忍不住想掀起側簾透口氣。 手指剛剛觸到側簾,韓玠便伸手將她摁住,低聲道:“雨太大,別著涼?!?/br> 簾子的縫隙里有雨絲落入,手背后卻是韓玠手指灼熱的溫度。謝璇仿佛碰到了燒紅的烙鐵,心中一慌就想收回手,韓玠卻將手腕一翻,將她的手握在掌心。 韓玠的手掌很溫暖,像是在漫天冰涼的雨絲里點燃了一爐火,暖意自掌心傳來,向手臂蔓延。那是久違的熱度與溫厚,叫人回想起前世偶爾閃現的溫暖。逼仄的空間里,他的身子靠過來,幾乎將謝璇困在角落。 外頭是疾風驟雨,耳側卻是他的呼吸,帶著些難言的顫動。 謝璇掙了兩下沒能掙開,忍不住轉頭怒目而視。 韓玠并沒退縮,反倒欺身近前,湊近了問道:“瞪我做什么?” “放開!”謝璇抽手,卻被他牢牢握住,不由惱怒,伸手就去捶打在韓玠的肩上。她才十歲,氣力有限,韓玠卻是個習武多年的郎君,這幾拳打過去,就跟撓癢癢似的。謝璇心里氣悶,不由加重了力道,連著錘了十數下,打著打著,心里又覺得酸楚委屈起來,便又偏過頭去。 馬車穿梭在雨中,韓玠紋絲不動,卻清晰的捕捉到了謝璇泛紅的眼眶。 “璇璇,你在躲我?!彼曅」媚锏难劬?,“那玉玨是故意摔碎的?!?/br> “是啊,就是在躲你!”謝璇瞪著眼睛將淚意逼回去,扭頭看著韓玠的時候,臉上就只剩冷淡,“我不想跟你有半點牽扯,這樣說滿意了么?” “討厭我就咬吧,多用力都行?!表n玠說得一本正經,近在咫尺,可以看見她的額發上有點水珠,怕是剛才風大斜吹過來的。他拿袖子擦掉水珠,順道將手腕遞過去,另一只手彈彈腰間佩刀,“或者拿月華刀砍我也行,只要你消氣?!?/br> ——哪怕將他砍成碎片,那也是應該的。 謝璇卻哼了一聲,嫌棄的皺眉,“你的手腕還沒洗?!辈幌朐倏此?,背轉過去面朝車廂壁。 韓玠紋絲未動,將手掌貼近她的肩頭,“那我洗了再給你咬?!?/br> 外頭滾滾的雷聲作響,那雨聲似乎消停了些許,風卻鼓得車簾呼呼作響。 謝璇心里愈發覺得憋悶。被他困在角落里,便覺這車中滿滿的全是韓玠的氣息,提醒她許多前世的記憶—— 他來玄真觀看她,陪她渡過許多漫長枯寂的時光;她穿著鳳冠霞帔嫁給他,新婚的花燭里,他滿含情意的親吻,卻最終化作用力狂暴的疼愛,于被翻紅浪之中,將她送上云端;他遠赴雁鳴關,臨行的前夜百般不舍,將她緊緊擁在懷里,像是要嵌入身體;他從雁鳴關歸來,整個行禮包中全都是她喜歡的零嘴和邊塞特產,風沙吹得他皮膚粗糙,沉淀的思念釋放時,掌心的繭子摩挲過身體,帶給她的只有戰栗…… 他是她前世最極致的溫暖與歡愉,也是最極致的失望與怨恨。 他既然愛著她,為何又要將她扔在京城,獨自承受那些困難? 歸根到底,他愛著她,卻抵不過功名抱負、家國天下。 那是個值得敬仰愛戀的男子,卻不是值得托付終身的夫君。她已經沒有力氣,也沒有勇氣再去愛他,她所有的希冀與毅力,都已在四年的苦等和韓夫人的刻意刁難中消耗殆盡。 重活一世,她只想安安穩穩的,體味從未有過的天倫之樂,哪怕那個男子未必是她愛戀的。 冰涼的雨絲落在臉上,與不知何時流出的淚水混合,順著臉頰流淌。謝璇的額發濕漉漉的貼在額邊,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盡是霧氣,小小的人兒縮成一團,明明滿腹委屈,卻只是安靜的坐著,一聲不吭的流淚。 韓玠的心仿佛揪成了一團,無法呼吸一般。 他猛然按緊了側簾,伸手將謝璇擁進懷里,緊緊的貼著胸膛。握慣刀劍的一雙拳頭死死的攥著衣袖,微微顫抖。 他曾跋涉過荒漠大河,經歷火海刀山,熬過粉身碎骨之痛,受盡了苦楚,只為尋得一次重來的機會。然而那所有的痛苦折磨加起來,都比不上如今的鉆心之痛—— 要怎樣,才能叫她如以前般單純快樂? 要怎樣,才能彌補那些歉疚和遺憾? ☆、第24章 前世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