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可她該怎么避開呢? 平陽侯陳雍與世子陳文鉞起身出去迎徐令檢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門外,包括徐令琛,唯有清泰在逗弄徐媚媚。 紀清漪靈光一現,突然沖徐媚媚招招手,等徐媚媚看向自己的時候,就伸手指了指頭上戴的那朵絹花,并鼓勵地沖它笑了笑。 徐媚媚眼睛一亮,毫不猶豫地跳起來,撲到紀清漪身上抓著她的肩膀,伸著毛茸茸的抓子就去摘那朵花。 紀清漪一聲驚呼,眾人注意到的時候,她已經摔倒在地上,徐媚媚正蹲在她胸口上,抓子在她的頭上抓來抓去。 徐令琛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陰沉沉地呵斥:“徐媚媚,退下!” 眾人看去,只見他臉色晦暗隱忍,如雷電之將作。 別說是徐媚媚了,就是太夫人也嚇了一跳,沒想到寧王世子生起氣來這般嚇人。 徐媚媚立馬拿著絹花回到她的小凳子上坐好,一動也不敢動。 “jiejie,你怎么樣?”清泰擔心極了,大大的眼睛里有一層霧氣。 紀清漪扶著彩心的手,半低著頭道:“清泰別擔心,我沒事?!?/br> 太夫人就道:“彩心扶你家小姐回去歇息,如果身上有傷,趕緊去請大夫?!?/br> 紀清漪就感覺到一道灼人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直到她出了門,那視線才收回去。 她松了一口氣,總算躲過一劫,不用跟徐令檢見面了。 多虧了徐媚媚,它最喜歡美食與漂亮的珠花絹花,這一次讓它背了黑鍋,受了委屈。 徐令琛視它為心頭寶,雖然不會傷害它的,恐怕還是會有小懲罰的。是她對不住它,只能以后找機會再補償了。 徐媚媚怯生生的看著徐令琛,徐令琛看也不看它,它好不可憐。 陳寶靈看著心疼,想開口相勸,可一看徐令琛那駭人的臉色,到了嘴邊的話又吞了下去。心里突突直跳,只覺得徐令琛陌生,與她記憶中的那個人不一樣。 陳文錦與徐令檢到了,見到徐令琛,他二人吃了一驚,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 徐令檢上前來,笑容爽朗,語氣親切:“沒想到琛哥也來了,早知道就與你結伴而行了?!?/br> “不過是臨時起意?!毙炝铊〉膽B度有些倨傲。 徐令檢卻不以為杵,毫不在意。 這邊拜了壽,那邊壽宴已經在戲臺旁邊備好,眾人移步戲臺,一邊聽戲,一邊用餐。 氣氛輕快,陳文錦就問太夫人:“祖母,怎么沒見清漪?” 太夫人輕輕皺眉,陳文錦心頭一個咯噔,不會又闖禍了吧。 “是媚媚失禮,讓紀小姐受到了驚嚇?!毙炝铊〉f道:“我已經懲罰過它了?!?/br> 陳文錦總算知道太夫人為何皺眉了,徐令琛最是護短的,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難怪他會不高興。 可未免也太不給人臉面了,剛才還推杯換盞,這一轉眼就變了臉色。 陳文錦卻一點也不覺得難堪,反而和煦道:“明媚縣主是出了名的乖巧的,皇上與娘娘都夸贊過的,今天怎么會無故失禮?怕是舍表妹頑皮,惹了明媚縣主在先?!?/br> 徐令琛聽了這話突然就笑了。 陳文錦以為自己說對了,沖徐令琛舉了舉杯:“我家表妹想來是無心的,殿下切莫見怪?!?/br> 徐令琛舉起酒盅,一飲而盡,就算是接受陳文錦的賠禮了。 陳文錦自以為自己表現的溫潤如玉,不卑不亢,卻不料太夫人的眉頭越皺越緊。從前只覺得次孫文質彬彬,今天卻覺得他不僅沒骨氣,還有些自作聰明,竟然沒看出寧王世子笑容里有幾分戲謔,好似在看跳梁小丑一般。 陳雍的臉色就更冷了。 當陳文錦意識到氣氛不對勁,自己可能說錯了話的時候,已經遲了。 一直沒開口說話的周王世子徐令檢突然站了起來,他眼神迷離,搖搖晃晃有些站不穩:“太夫人,平陽侯,琛哥,我實在是不勝酒力,若再喝下去,怕是要出丑了?!?/br> 陳文錦趕緊扶了徐令檢去客房休息,等到了客房徐令檢就將陳文錦推開了,他面色冷峻,哪里有半分的醉態。 陳文錦知道他這是生氣了,趕緊解釋:“殿下,我也沒想到清漪表妹會被那小畜生所傷?!?/br> “我是氣你話太多!” “殿下不是想挑撥徐令琛與秦王世子徐令昊二人相爭嗎?咱們總要交好某一方才是啊……” “徐令琛是什么人?豈是你三言兩語就能挑撥得了的!你以為你那點子小心思徐令琛會看不出來?”徐令檢眼神犀利,面色晦暗:“滿朝文武誰不知道他琉璃珠子一般漂亮又滑手,從不讓人抓到他一點錯處的。莫說你我,便是秦王世子見了他,也要避讓三分的,你怎么敢在他面前動心眼子!你難道忘了上個月發生的幾件事情了?” 此時的徐令檢與外人面前溫潤如玉的模樣大相徑庭,滿臉的郁怒。 新年過后,朝中一直在議論立太子的事情。 有些官員想謀取擁立之功,就投靠徐令琛,徐令琛笑瞇瞇地接納了。前腳讓人家寫了投靠文書,后腳就將文書遞到了皇帝的御案前。那幾個官員受到訓斥,降的降,免的免,再也沒有人敢投靠徐令琛了,可皇帝卻夸贊他心性純良,是純臣,是幾位世子與百官的楷模。 再有一個便是御史彈劾徐令琛出行時馬車太過奢華,與圣上提出的廉潔不符。不料徐令琛當庭與那位御史辯白,不僅說自己的馬車并未逾制,符合朝廷要求,還大罵那御史沽名釣譽,只彈劾別人,卻任由兄長在地方為非作歹。 說他那位兄長穿著破舊的衣裳上衙門,回到家中卻奴仆成群,七房小妾個個生財有道,想要打官司,先給小妾送禮。 最后的結果是徐令琛所言不虛,御史愧疚不已,他那位在地方做縣令的兄長也被罷免抄家。 經過這兩件事情,朝中便再無人敢隨意挑釁徐令琛了。以致于皇帝交給他的差事,他總能辦得又快又好,屢屢得到皇帝的夸獎。 陳文錦不由出了一身的冷汗:“殿下,我是不是給您惹麻煩了?” 他是怕徐令琛不放過他。 “現在知道怕了,剛才不是還侃侃而談嗎?”徐令檢冷哼一聲道:“放心吧,他現在在兵部辦差,跟平陽侯有來往,不會將你怎么樣的。不過,你也該收回自己的小心思,要不然,便是我恐怕也保不住你?!?/br> 陳文錦知道自己躲過一劫,松了一口氣。 這一次是他冒進了,在陳家蟄伏了這么多年,今天一著不慎就差點出了大錯亂。此事必須引以為戒,以后再不可如此輕敵。 那邊徐令琛也離了席了,他以讓徐媚媚給紀清漪賠禮道歉為理由,帶著清泰去了春和院。 “jiejie,你有沒有受傷,哪里疼?”清泰腿腳不便,拄著拐杖,見了紀清漪就趁勢撲在她懷里,拐杖也就掉到了一邊。 “我好好的,你別擔心?!?/br> 紀清泰見jiejie的確好好的,這才眨了眨眼睛,把眸中的水汽?;厝?,又吸了吸鼻子。 “乖!”紀清漪心里很自責,只摸索著他的頭。 徐令琛也徹底放了心,讓徐媚媚上前去給紀清漪作揖賠罪,紀清漪也摸了摸徐媚媚的頭,徐媚媚一如從前,乖乖巧巧任她摸。紀清泰也伸手來摸,見徐媚媚沒有逃走,就看著紀清漪笑。 “清泰,媚媚餓了,你帶它到外面吃點心吧?!毙炝铊〉溃骸岸辔顾鼛状?,它就跟你熟了?!?/br> 紀清泰眼睛一亮,果然乖乖帶著徐媚媚出去了。 彩心站著沒動,徐令琛眼光一掃,嚇得她雙腿發軟,卻撐著不動。 紀清漪知道,若徐令琛真要做什么,就是彩心在這里也無濟于事,便讓彩心出去了。 一時間,室內安靜,只剩下他們二人。 徐令琛站著沒說話,那一雙眼睛卻化成了無形的手,撫過紀清漪的頭發,在她的臉上流連,最終停在了她青紫的下巴上:“這是怎么了?怎么傷得這么厲害?” 他聲音十分溫柔,帶著幾分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心疼。 紀清漪感覺一股酥麻的感覺從腳底直沖到頭頂,讓她險些站不住。 ☆、第17章 處置 紀清漪呼吸不由一滯。 她這是生了什么???怎么一見徐令琛就全身不對勁。 上次見面還不明顯,可這一次就太明顯了。 她腦中亂糟糟的,一時間理不出頭緒來。 “不小心磕到了,看著嚇人,其實不疼?!彼钗艘豢跉?,讓自己盡可能地冷靜下來:“明媚縣主活潑可愛想跟我玩,是我膽子小被嚇到了,殿下不要怪它?!?/br> “嗯,我雖然喜歡它,卻更擔心你,幸好你沒事,要不然我定要狠狠罰它的?!毙炝铊☆D了頓道:“你好好照顧自己,若是有個差池,你自己不當回事,在乎你的人卻難受?!?/br> 他意有所指,紀清漪卻只能裝作聽不懂,她硬著頭皮道:“多謝殿下教誨,恭送殿下?!?/br> 真是個沒良心的。 徐令琛氣得轉身就走,走到門口見紀清泰與徐媚媚正在玩耍,不由就失笑。 她才十四,還是個孩子,他大她五歲,本該讓著她。之前天大的事情他都不會動怒,怎么一遇到她頭腦就不清楚了呢。 徐令琛是驕傲,可那是對著外人,在她面前,那是一點驕傲都沒有的。 饒是如此,他看到紀清漪眼中閃過的詫異時,心里還是堵了一下。 誰先動心誰就輸了,他注定是她的手下敗將,注定讓她看笑話。 他的驕傲早就一去不復返了,在他第一次見到她追著她跑的時候,在他爬在墻頭上擠眉弄眼做鬼臉只為逗笑她的時候。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荷包,遞給紀清漪。 莫說紀清漪不是真的十四歲,就算她沒有重生她也知道私相授受意味著什么。 她一下子就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瞪著徐令琛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你這是什么意思?” 徐令琛見她小臉紅紅的,話都說不利索了,知道她這是氣狠了,生怕她氣暈厥過去,忙低聲道:“不是我拿的,是徐媚媚喜歡顏色鮮艷的東西,我上次回家之后,才發現它拿了你的珠花。今天它撲到你也不是要傷害你,是喜歡你頭上的絹花?!?/br> “你別生氣,養不教父之過,是我沒有將它教育好?!毙炝铊∠窈搴⒆右粯樱骸澳愦蜷_看看,是不是你的東西?” 紀清漪的臉卻更紅了,她以為他要……原來是她想多了。 她打開荷包,見里面放著一串珠花,一朵絹花,還有一個小小糖紙包,包的嚴嚴實實的,露出一截小小的棍子。 心頭狐疑,就將那紙包撥開,見是一個小姑娘模樣的糖人,她徹底呆住了。 糖人捏成的小姑娘眉眼彎彎,分明是她的模樣,只不過微微有些融化了,想來是他放在胸口焐了太久的緣故。 她心里頓時覺得又酸又甜又澀,各種滋味夾在一起,難受莫名。 她的確非常喜歡糖人。 倒也不是喜歡吃,只是從前被困在別院的時候,每次徐令琛來看她,都會帶了新奇古怪的小玩意給她,給她講外面的世界。久而久之,她就特別期待他的到來。 有時候,她甚至會想,如果徐令琛沒有上戰場,如果他沒有中毒箭而死,她被徐令檢與陳文錦欺負的時候,他會不會伸手拉她一把。 他一定會的。 就算他在她面前隱藏了真實的身份,就算他只當她是個無聊時打發時間的小玩意,以他的性子,他也一定不會任由別人欺負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