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節
“是?!睂m女端來果茶,一人分了一杯。 耿青云收回落在孩子們身上的目光,似笑非笑道:“娘娘,微臣瞧他們幾個甚是投緣,這要是一起長大,可就都是青梅竹馬了?!?/br> 寧玥不動神色地拿起一顆草莓:“定國公真會說笑,內學堂那么多孩子,照定國公所言,將來要長出好幾十的青梅、好幾十的竹馬?!?/br> 打她兒子主意? 做夢! 寧玥把草莓遞到了陳太傅面前:“本宮聽聞陳小姐很喜歡臨摹本宮的字?剛好今日出門時帶了幾張,送給陳小姐吧?!?/br> 陳太傅眼睛一亮,說道:“那孩子日日在家臨摹娘娘的字帖,說娘娘的字行云流水、娟秀飄逸,猶如金鳳在天、驚艷四座,有女兒家的清秀,也不失男子的鋼骨大氣,若知是娘娘親自賜帖,定高興得飯都不必吃了。微臣代孫女,多謝娘娘!” 耿青云吃了個不痛不癢的軟釘子,越發難堪,趁如廁的空檔,回了一趟供游客歇息的廂房。 耿喬杉正賴在廂房里偷閑,一口一顆草莓,好不爽哉,他不明白明明給了錢就能吃,為何非得有人辛辛苦苦地跑去摘? 門被打開,有人走了進來。 他看也沒看便問道:“摘完啦?是不是可以走啦?” 耿青云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走走走,你就知道走?走去哪里?” 耿喬杉一聽父親語氣不對,趕緊放下草莓,畢恭畢敬地站了起來:“父親?!?/br> 耿青云氣悶地坐了下來。 耿喬杉忙倒了一杯茶:“父親,您怎么了?是不是皇后又給您難堪了?” “她給我難堪又不是一次兩次,呵,她哪里見了我會心平氣和地與我說話才是見了鬼!”耿青云郁悶地喝了一大口涼茶,“我方才看到陳太傅了?!?/br> “他也來了?他來干什么?不會也是想‘偶遇’太子殿下吧?”耿喬杉又驚又氣地問。 耿青云嘆了口氣:“八成是?!?/br> 耿喬杉拔高了音量:“怎么?他們也盯上太子妃的位子了?他們陳家不是自詡清高,說已經搭上了一個陳太妃,不會再搭上別人嗎?” 這是陳太妃的原話,當初德慶公主入南疆挑選駙馬,不少宮妃將子侄薦給寧玥,陳太妃卻公然拒絕,還以為陳家多么清高呢,到頭來,還是與常人沒什么兩樣??! 耿青云蹙眉道:“此一時彼一時,我瞧也未必是這個意思,小孩子家的喜歡在一塊兒玩耍,應該僅僅如此?!?/br> 耿喬杉聞言,剛要放下心來,卻又聽得父親道:“不過,若是皇后喜愛陳家小姐,要太子納她為妃,陳家肯定不會反對,我瞧陳家小姐可是非常中意太子?!?/br> “那……那皇后會娶陳嬌做太子妃嗎?”耿喬杉擔憂地問。 “十有**?!本退闶菫榱朔乐构⑿∠衔?,皇后都一定會讓太子另擇良女,而放眼整個南疆,能在身份上壓住耿小汐的,除了陳嬌,再沒旁人。 耿喬杉急得團團轉,半晌后,又僥幸地說道:“他們還小,也許將來……” 耿青云打斷了他的話:“就是因為小,才要好生謀劃,你知道老爺子給大房謀劃皇位,花了多少年的時間嗎?陳皇后以陳家養女的身份嫁給先皇之前,老爺子便已經盯上了皇后的位子,可惜那時耿妍還未出生,老爺子只得讓陳皇后逍遙了幾年,想著等將來生個女兒送入后宮,陳皇后年老色衰,一定能迅速被拉下來。誰料到了后面,竟南疆王真的愛上了陳皇后,恐其根基太穩,將來不好拔出,老爺子使了一出離間計,逼死了陳皇后。 當然陳皇后也不是省油的燈,留下太子,帶著蘭貞逃了。在逃之前,老爺子給陳皇后下了蠱,不曾想蠱毒進了蘭貞的體內,又通過蘭貞,給了蘭貞的孩子?!?/br> “不是說那種蠱不能懷孕嗎?” “是不容易懷上,而且懷上就會傳給胎兒,所以才叫不能,是不能這么去做,不是不能發生?!?/br> 耿喬杉聽得云里霧里。 耿青云接著道:“我聽說蘭貞早先生過一個孩子,不過死掉了,之后才有了玄胤。那時,老爺子已經病得不輕了,將重擔交到了大房手中,并為大房鋪了最后一條路——殺死蘭貞?!?/br> “蘭貞是被爺爺殺的?”耿喬杉目瞪口呆。 耿青云道:“老爺子、大哥,都參與了,還有幾個北域人,具體是誰我不清楚。所以為什么大房落難,我沒有施出援手,是他們咎由自取。這些,老爺子和大哥從未與我說過,都是我自己打聽的,可能還存在很多我沒打聽到的內容,總之呢,老爺子從很早就在謀劃耿家的皇后之位,殺死蘭貞后,又等了幾年,才把出落得亭亭玉立的耿妍送入皇宮。這其間風風雨雨二十余載,老爺子沒有一刻不在謀劃。倘若我們想要皇后之位,也不能干等著小汐長大,從現在,就要開始為小汐鋪路了?!?/br> “怎么鋪?” 耿青云意味深長地一笑:“你以為我今天來真的是想給小汐和太子制造相處的機會?” “不、不是嗎?”耿喬杉瞪圓了眸子。 耿青云冷笑道:“我是想來試探試探皇后的態度。太子是孝子,將來娶誰,并不一定由他決定,相當一大部分程度上,是皇后篩選完秀女,再將自己中意的幾個對象領到太子跟前,讓太子隨意挑選。但即便是這樣,若太子沒挑中皇后心目中的人選,還是得再挑選一次的?!?/br> “爹的意思是……太子將來娶誰完全是皇后說的算?” “沒錯。若真由太子選,我自有把握讓太子喜歡上小汐,但偏偏,主動權在皇后手里,我方才隨意問了皇后幾句,皇后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若我非得爭太子妃之位,她就把陳家女兒召進宮?!?/br> 耿喬杉一聽火大了:“陳家算個什么東西?不就是養了陳皇后幾天,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 耿青云道:“人家皇后就愛吃這道菜,你有什么辦法?” 耿喬杉垂頭喪氣道:“那就真的走投無路了嗎?小汐那么漂亮,一生下來道士就給她算命,說她是天生鳳命,將來必要做皇后的!” “小汐當然要做皇后!為了后位,我連玄胤這個流著一半西涼血的皇帝都擁護了,表面反對他,暗地里卻幫他拔掉那么多暗樁,就連西部的藩王,我的拜把兄弟出事,我都袖手旁觀了!犧牲這么多,若還是換不來一個皇后之位——那就太虧了!”耿青云雙目如炬。 “可是、可是皇后又不喜歡咱們,也不領咱們的情!咱們就是做一百件好事,他也會認為咱們跟大房一樣,都是同流合污的東西!”耿喬杉抱怨。 耿青云意味難辨地笑了笑:“本來我也是無計可施了,可是你上次提醒我之后,我又突然想到了一個好主意?!?/br> …… 孩子們摘完了草莓,大汗淋漓,小臉紅撲撲的,分外可愛。 寧玥讓冬梅把草莓洗凈,擺在桌上:“都去洗個手再來吃?!?/br> 小家伙們一蹦一跳地去了。 皇甫澈規規矩矩地走在后頭,他們洗完了,他才剛到水池邊。 他抹了皂角,在干凈的水盆里輕輕地洗了起來。 突然,北面的涼棚了傳來摔杯子的聲音與女人哭泣的聲音,他不由自主地豎起了耳朵。 “我與你們說多少次了,別再放這個女人進來!你們全都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嗎?” “夫人,您別怪他們了,是我不好,我非得求他們把我放進來的……”女子的話音帶著哭腔。 那尖酸刻薄的夫人又開口了:“你非得來做什么?當初不是說得好好兒的,老死不相往來了嗎?” “夫人……我這幾日噩夢不斷,夢見蓮哥兒哭著對我說他好難受,他想跟我走,我擔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才求到這邊,請您一定讓我見蓮哥兒一面,好不好?”女子哭得肝腸寸斷。 “你這話我不愛聽!什么叫你夢見蓮哥兒不好?難道你覺得我會虧待他?你只管問問,全府上下,誰不知道他是我親兒子?便是他自己,也一直以為是我親生的!我對他,比對自己還好!你亂七八糟地做了個夢,便懷疑我虧待了他,你是何居心?” “夫人,我沒有居心,我就是太想他了,請您讓我見見吧,我不會說我是他生母的……夫人……” “我記得,我當初就警告過你,生完孩子,孩子便與你沒有任何干系,若是你敢找到我面前,我定讓你不得好死?!边@位夫人的話聽起來又突然變得十分平靜,但可怕的是,她明明說著如此不留情面的話。 女子求饒道:“夫人……我愿意死,求您讓我見蓮哥兒一面,知道他安好,我便是死也甘愿了,夫人!” “你們幾個,嗯?” “夫人,你做什么?夫人……夫人!夫人!啊——放開我……唔……唔……” 仿佛是嘴巴被堵住了,發出難受的聲音。 皇甫澈皺起了小眉頭,抬步朝房舍走去,剛走了幾步,幾名孔武有力的婆子將一個發髻凌亂的年輕婦人抬了出來。 “埋哪兒?” “亂葬岡吧,記得別叫小少爺瞧見,今兒的事也都別讓小少爺知道,免得小少爺與夫人離了心?!?/br> “小的知道,老jiejie就放心吧,一切呀都是姓劉的咎由自取,誰讓她不聽夫人的話?妾呀就要有妾的覺悟,別以為生了孩子,就是孩子的娘。嫡母在,孩子永遠都是嫡母的,跟夫人搶孩子,活該被弄死!” “也別讓老爺知道,老爺原先也極疼劉氏的。最重要的是,別讓老爺知道夫人是個心狠手辣的人,明白了嗎?” “記住了,老jiejie?!?/br> 皇甫澈面色發白地往回走。 皇甫傾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拉住他小手道:“皇兄你太慢啦!大家都等你呢!母后說,你不吃,我們多不許先吃!” 皇甫澈輕輕拂去了meimei的手。 皇甫傾又纏了上來:“皇兄,吃完草莓我們去摘南瓜吧?我要最大的那個!” 皇甫澈跌跌撞撞地跟著meimei往前走。 “皇兄我還要摘葫蘆!我想讓母后給我做幾個葫蘆燈!” “傾兒?!?/br> “怎么啦?” “你……你喜歡母后嗎?”他睫羽顫出不規則的節奏。 皇甫傾想也沒想地說道:“當然喜歡??!” 小太子又問:“你是不是覺得母后對你很好?” 皇甫傾點頭如搗蒜! 他怔怔地問:“要是……母后不是你親生的,你也喜歡嗎?” “嗯?”皇甫傾困惑地瞪大了眸子,“什么意思???親生是什么?不給我慶生嗎?那我就找父皇慶生好啦!” 說話間,二人來到了草莓園中的小涼亭。 寧玥看了小太子一眼,道:“你看你,洗個手,把衣裳全都弄濕了,過來,母后給你擦擦?!闭f著,去拉皇甫澈。 皇甫澈卻突然拍開她的手。 她愣了一下。 t 【168】 寧玥漸漸發現,自摘草莓歸來,太子與自己不若之前那般親密了,該請安還是來請安,該吃飯也坐在一塊兒吃飯,但言辭間那種謹小慎微的感覺越來越明顯,隱隱透出一絲疏離。 “母后,兒臣還有功課,先回房了?!背赃^晚飯,皇甫澈給寧玥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 寧玥輕輕嘆了口氣:“還有功課嗎?最近陳太傅是不是加重任務了?你還小,要不要母后與陳太傅說說?” 皇甫澈一本正經道:“父皇夜以繼日、宵衣旰食,兒臣不敢偷懶懈怠,縱不能替父皇分憂,也希望于以父皇為榜樣,勤于功課?!?/br> 一番話滴水不漏,便是寧玥也不好說什么,摸了摸他腦袋,又看向懷里的皇甫傾道:“傾兒要和哥哥一起回嗎?” 皇甫傾在寧玥腿上蹦了蹦,抱住寧玥的脖子道:“我要和母后玩?!?/br> 寧玥會心一笑:“也好,你哥哥已經那樣辛苦,你便輕松些吧,省得一個兩個都成了老夫子,我這做娘的,豈不是太無趣了?”又看向冬梅道:“你陪太子過去,太子一貫不貪涼,熱了也不喚人更衣,如今雖是四月,但這幾日出奇的熱,且記得照看些?!?/br> “是?!倍窇?,與皇甫澈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