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節
寧玥搖了搖頭:“這樁婚事,說起來有些委屈德慶公主了,當然,如果那個恭王有陳二公子那樣的品性,就另當別論?!?/br> 孫瑤聽出了寧玥話里的意思:“他出身很低?” “娶尋常家的孩子應該夠了,他是耿家的兒子,南疆皇后的侄兒,因為和親,才封了王?!睂帿h說道。 “南疆沒有未婚的皇子了嗎?”孫瑤又問。 “有的,五皇子和七皇子都還沒議親?!蔽寤首邮鞘?,七皇子是嫡出,不說高攀七皇子,起碼也該讓五皇子迎娶德慶公主才是,偏偏是個異姓王。 孫瑤不太懂政治,卻也為德慶公主擔憂:“希望恭王真的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吧?!?/br> 妯娌倆說了些話兒,與孫瑤在一起,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玄胤催她回去時,天色已經暗了。 依依不舍地告別了孫瑤,寧玥與玄胤上了回將軍府的馬車。 從王府到將軍府,會路過南街,寧玥索性決定到回春堂看看。 剛走沒幾步,聽到了玄彬與中山王的聲音。 “這么晚了,抱著小櫻去哪里?” “帶meimei逛逛夜市,meimei的衣裳都小了,順便給她買幾套成衣?!毙蛘f。 自從郭玉走后,玄小櫻的生活質量便下降了一個檔次,中山王是個大老爺們,不如女人考慮得周到,聽玄彬這么一說,他才意識到玄小櫻的袖子和褲腿兒的確短了許多。 “不能明天去?”他狐疑地問。 玄彬笑得和煦:“擇日不如撞日嘛,反正我跟meimei都沒事兒干?!?/br> “嗯,去吧,早點回來?!敝猩酵踝罱K還是送了口。 寧玥看破不說破,放下了簾子。 玄彬的馬車停在一間茶肆前,侍女將二人迎了進去,為二人拉開梭門。 屋內,坐著一名紫衣華服的中年婦人,婦人雙頰削瘦、容顏憔悴,撲了厚厚的妝粉也遮不住眼下的鴉青。昔日美貌,轉瞬成了過眼云煙,玄彬喉頭一陣脹痛:“娘?!?/br> 郭玉抬眸,眼圈微微一紅:“斌兒!小櫻!” 玄小櫻脫了鞋,撲進郭玉懷里:“娘——” 郭玉抱緊了她,淚珠子吧嗒吧嗒往下墜,這是被休出府后,第一次見到女兒,太久了,久到她覺得好像等了一輩子。 玄小櫻抬起白乎乎的小手,抹了她臉上的淚水:“娘,不苦?!?/br> “嗯!”郭玉含淚點頭,把她抱到腿上,“讓娘看看你瘦了沒?” “沒有!我胖了一斤!”玄小櫻甜甜地說道。 郭玉破涕為笑:“胖了好,胖了好!”又看向玄彬,“你父王知道你們是來見我的嗎?” 玄彬搖頭:“不知道,我說我出門給meimei買衣裳?!?/br> “他果然還是不肯原諒我?!惫窨酀卮瓜铝隧?,頓了頓,又問,“你大哥和三哥怎么樣?這一趟出門,沒遇到什么危險吧?” “沒,都挺好?!毙虿幌胱屇镉H擔心了。 “孫瑤快生了吧?”郭玉又問。 “好像是下個月的月底,大夫說可能會提前一些?!毙驗榱俗寣捘镉H的心,連孕婦的消息都打探清楚了。 郭玉暗暗感慨,論天賦,二兒子不是最上乘的,可這個兒子是最貼心的,玄煜太高冷,雖也孝順她,可終究有一絲距離;玄昭倒是黏她,又太調皮,管不??;唯獨玄彬是最孝順、最懂她的。 “娘!”玄小櫻捧著她的臉,說,“娘我跟你講個好消息?!?/br> “什么好消息?”郭玉笑著問。 “我的腿好了!”玄小櫻站起來,在地板上蹦了幾圈。 郭玉目瞪口呆。 玄彬溫潤地說道:“是四弟妹治好了小櫻的腿?!?/br> …… 馬車駛入南街,令寧玥感到無比詫異的是——回春堂被查封了! 這簡直是個晴天霹靂! 寧玥迅速跳下馬車,擠開圍觀的百姓,來到回春堂門口,那里站著焦頭爛額的黎掌柜和一臉無奈的魏大哥,二人身后,還有許許多多拿著兵器的捕快。 寧玥眸色一厲:“發生什么事了?” 黎掌柜見到她,拍了拍胸口:“東家!您總算回來了!再不回來,我都打算上黎族去找您了!” “黎叔,您好好說,究竟怎么了?回春堂為什么會被貼條查封?誰貼的?”寧玥不慌不忙地問。 寧玥的鎮定感染了黎掌柜,黎掌柜暗罵自己行走江湖多年,卻還不如一個小姑娘冷靜,當下壓下心底的焦躁,把這幾日的事從頭到尾詳細地說了一遍。 原來,耿中直殺人的事曝光了,出現了目擊者。目擊者上回春堂復診,碰到了剛從藥莊回來的耿中直,當即認出耿中直是那個在墳場出現的殺人犯。 據目擊者交代,她看到了耿中直與乞丐少年說話,然后乞丐少年不知怎的,就倒下了,渾身是血。耿中直把少年裝進了推車,狼狽地逃離了墳地。 不僅如此,目擊者還在耿中直待過的地方撿到了一枚罌粟果。 郭況聽了目擊者的證詞后,立刻將殺人案與阿芙蓉案聯系到了一塊兒,推斷耿中直在銷魂罌粟果卻被少年撞破,耿中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殺了少年滅口。耿中直想挖坑將尸體就地掩埋,這時,目擊者出現了,耿中直怕被發現,改為將少年的尸體丟進推車,以為這個過程沒被目擊者看見,誰料人家把他殺人的過程都看得一清二楚了。 “哎呀,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耿侍衛怎么會是殺人犯呢?”黎掌柜苦澀地搖頭。 “那個目擊者是誰?”寧玥問。 “就是那個肚子被野狗咬破了,來咱們這兒做手術的小姑娘!她記人,過目不忘?!崩枵乒裾f到這里,又有些相信小姑娘的證詞了,只是……只是耿侍衛一向忠厚,不像是個殺人的人??!“還有阿芙蓉,真是可笑!我是回春堂的掌柜,回春堂有沒有采購罌粟我會不清楚嗎?一定是郭大人弄錯啦!” 這些,郭況沒弄錯,都是事實。 耿中直的確殺了人,她也的確制造了阿芙蓉。 那個目擊者、那個小姑娘…… 寧玥捏緊了拳頭。 魏捕快為難地撓了撓頭,誰能想到會有這么一天?他把繩索藏到了背后。要他綁寧玥,他真下不去手啊。 另一個地位比魏捕快高一些的劉捕快見他一副下不去手的樣子,不屑地翻了個白眼,說道:“郡王妃,既然你回來了,就隨我們去一趟衙門吧!” 寧玥淡漠地說道:“先把回春堂的封條揭了?!?/br> 劉捕快不客氣地說道:“這是官府下令查封的!” 寧玥冷冷地說道:“我管它是誰下令查封的,給我揭掉!就算耿中直是嫌疑犯,就算他待過的地方發現了罌粟果,也不能證明這一切與回春堂有什么關系!耿中直是我的侍衛,不是回春堂的伙計!” “但你是回春堂的東家!你的侍衛殺了人,你的侍衛銷毀罌粟果,我們完全有理由懷疑,你開的這間回春堂,表面是個藥房,實際是個制毒的窩點!”劉捕快的語氣一次比一次不客氣。 寧玥毫不退讓:“僅憑懷疑就查封了我的藥房!你叫那么多病人怎么辦?我開回春堂這么久,口碑怎樣,你問問百姓們??!我可有給誰販賣過一顆罌粟果、一塊阿芙蓉?” 劉捕快噎住,回春堂名聲極好,來這兒看過病的,沒幾個不夸它業界良心,他也來治過病呢,醫術的確高明,也不亂收費??蛇@些,在一樁樁案子面前,全都會變得微不足道,他很快,再次冰冷了神色。 眼看著二人又要吵起來,魏捕快打著圓場道:“哎呀別吵了,這個……好好說嘛!師兄你消消火兒??ね蹂阋矂e太生氣,我們是奉了郭大人的命,前來查封回春堂,并拿你回去審問的,還請你行個方便,隨我們到衙門走一趟?!?/br> “誰敢動她?” 一道冰冷得沒有絲毫溫度的聲音響在身后,人群寂住,呼啦一下散開,自動地讓出一條道來。 道路盡頭,玄衣男子倨傲從容地走來,暮色下,他面如冠玉、艷若桃李,身披黑貂大氅,如冰冷而高貴的帝王,強悍的威壓壓得眾人抬不起頭來。 他將寧玥擋在了身后,冷眸一掃,看向那個嚷著要捉拿寧玥的捕快道:“誰許你膽子到回春堂鬧事了?” 劉捕快本能地福低了身子:“回……回胤郡王的話,小的也是秉公辦事,還請胤郡王行個方便?!?/br> 玄胤冷笑:“狗屁秉公辦事!來人!把封條給本王揭了!” “是!”兩名影衛上前,刺溜一下撕掉了貼在門上的封條。 人群里,一片倒抽涼氣的聲音。 劉捕快咬緊了牙關:“胤郡王,您別讓小的難做!” “給本王滾,再敢來回春堂的麻煩,本王讓你在京城混不下去!”玄胤該發這樣的話,就是真的有把握讓他滾出京城,一個小小的捕快,居然給他的女人難堪,九顆腦袋不成?! 劉捕快憤憤不平地走了。 魏捕快一臉為難:“不是……郡王,我知道這事兒挺難為你們的,但……但我們真的是奉了大人的令……交不了差,我們也難做的?!?/br> 玄胤眼神一冷,寧玥握了握他的手:“魏大哥平時挺照顧我的?!?/br> 玄胤神色稍霽:“回去告訴我舅舅,玥玥沒有犯罪,耿中直殺人是他的個人行為,與玥玥無關?!?/br> 無關不無關不是您說了算啊,得審、得調查! 您又不是不了解您那個鐵面無私的舅舅,別說外甥媳婦兒,恐怕他親兒子、親閨女兒犯了罪,他都得把人抓到地牢查辦。 魏捕快心中這樣想,嘴里卻不敢說,只得硬著頭皮道:“那行,我先這么跟大人復命?!?/br> 魏捕快走了。 玄胤牽著寧玥的手上了回春堂的二樓,關上門,他表情嚴肅地看向了寧玥:“有什么需要坦白的嗎,玄夫人?” 他第一次叫玄夫人,寧玥聽得出來,他生氣了。 盡管他對當著外人的面完全維護她,可內心,只怕也明白這兩起案件與她脫不了干系。 寧玥心底的小人兒開始天人交戰。 高冷御姐:“沒什么好坦白的,我的確買了罌粟果,也的確制了阿芙蓉,現在,去向你舅舅揭發我吧!” 呆萌蘿莉:“對不起,不是故意要瞞著你的,其實我一直想跟你坦白,只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我是買了些罌粟果做阿芙蓉,但我只是為了對付劉婉玉,我后面金盆洗手了,不信你去查。至于殺人案,我發誓那個跟我沒有關系,我比舅舅還后知后覺?!?/br> 寧玥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玄胤的手指敲了敲桌面:“玄夫人,坦白從寬,抗拒從嚴?!?/br> 寧玥嘆了口氣,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你不是都猜到了嗎?還問我做什么?你先回去吧,這件事我自有主張?!?/br> “馬寧玥!一天不打上房接瓦是不是?” “那你倒是打呀!” 他下不了手。 寧玥說道:“我是干了!我會承擔后果!不用你來cao心!” 終究還是吵起來了。 二人的臉色都變得很難看。 若是別人接管這個案子,寧玥半分心都不用cao,多的是法子脫罪,偏偏是郭況,這個全西涼最鐵面無私的人,也是她舍不得去傷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