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節
中年秀才又道:“咱們的大將軍怎么會輸給一個茶商?騙人的吧?” 白面書生不耐地說道:“不信就算了!” 老者問:“臨淄城的守將是誰?” “伏波將軍馬援??!”白面書生道。 “哦,胤郡王的岳父?!敝心晷悴呕腥淮笪?,又問,“那他人現在何處?” 白面書生搖頭嘆了口氣:“不知道,大概被殺了吧?!?/br> 寧玥猛地站了起來! …… 臨淄城的城樓,飄蕩著南疆大軍的旗幟。 城門口,一些士兵正把城內的尸體運出去,這里剛剛經歷過一場混戰,尸體中有西涼人也有南疆人,有些尸體損毀得厲害,只能通過佩戴的小木牌辨別身份,若連小木牌也丟了的,就成無名尸了。不過有名尸又如何呢?對西涼兵士而言都是一樣的。他們輸掉了,他們的尸體會被丟在亂葬崗,沒人前去認領。 皇甫珊捂了捂鼻子,她的馬車被城門口的士兵攔了下來,她不得不在大夏天忍受尸體的腐臭。 打扮成小廝的小娟跳下馬車,看向士兵道:“為什么要攔我們的馬車?我們要進城!” 士兵不屑地笑了笑:“小子,這里已經是我們南疆的地盤了,你們西涼狗還是有多遠滾多遠吧!” 皇甫珊聞言,從車窗里探出一顆腦袋來,她沒打扮成男子,因為寧玥告訴過她,如果想掩飾自己容貌,抹黃粉與點黑痣更加靠譜。她望了望城樓的旗幟,確定是她們皇甫家的,心知士兵沒有撒謊,說道:“我是南疆人?!?/br> 士兵喲了一聲,見對方容顏丑陋,壓根沒將對方放在眼里,對周圍的士兵道:“你們見過南疆人打那邊過來的嗎?” 南疆與西涼早禁止往來了,西涼境內,一般是沒有南疆人行走的。 眾人哄笑,明顯將皇甫珊的話。 皇甫珊美眸一瞇,冷聲道:“你們將軍是誰?叫他出來見我!” 士兵一怔,一般人可不敢叫他們將軍出來,莫非此人大有來頭? 皇甫珊對這些臭男人可沒那么客氣,低叱道:“還愣著干什么?想讓我把你們腦袋全都砍了嗎?” 士兵被她的氣勢震懾了,后退了幾步:“你、你究竟是誰?” 皇甫珊丟下一個令牌:“叫你們將軍滾出來見本公主!” 士兵拿起刻著烈焰圖騰的令牌,怔了幾秒后拔腿回了營地,那里,瞿必正與幕僚們商議著接下來的計劃。原本,他們攻占完臨淄城就該趁熱打鐵,一路往北殺過去的,偏偏這時,他們的大帥又撇下他們跑掉了。其實,不就是容公子喝水嗆到了嗎?這也要親自跑回去看看。知道的說他孝順,不知道的還以為容公子是他心上人呢! 換做別的將領這么干,早被他們給彈劾了,也早被朝廷給罷黜了,偏他是容公子的人,容公子的手段絕不是一般人能夠想象的,往往那些彈劾大帥的折子還沒送到皇帝跟前,就被容公子給毀掉了。誰都知道是容公子干的,可誰都抓不住容公子的證據。當然,大帥本身也夠爭氣,沒輸過一場戰役,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不說什么了。 “玄煜還被困在陣法中,臣附議,趁著他不在,趕緊攻占冀州,再沿著東北方向,取恩州,再往中部取遼州,最后……會師西涼帝都!”一位幕僚說道。 瞿必沉吟片刻,道:“冀州軍不容小覷?!?/br> “將軍!將軍!”士兵在門口道,“南疆公主來了!” 瞿必一驚:“公主?哪個公主?”沒接到消息呀! 士兵把皇甫珊仍給他的令牌呈給了瞿必:“屬下不知她名諱,不敢問,只認得這塊令牌是皇室的,她又自稱本公主,屬下才斗膽猜測她是公主的?!?/br> 這的確是皇宮的令牌,但很奇怪呀,哪個公主會跑到臨淄城來呢? “她長得什么樣?”瞿必問。 “很……很丑?!笔勘鴵项^。 南疆公主沒有丑的!一定是易了容,懂易容術的只有白薇兒和皇甫珊,白薇兒已經死了,莫非是皇甫珊? 瞿必當即就要出城迎接,一直坐在暗處的黑袍老者站起來了,冰涼得沒有一絲溫度的手慢慢按住了瞿必的胳膊:“南疆的公主不會混入西涼,當心中計?!?/br> “可是萬一……” “我聽太子說,珊公主去靈隱寺為南疆大軍祈福了,如果瞿將軍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中了誰的算計,豈不枉費珊公主的一番美意?” 是的了,皇甫珊去靈隱寺了,整個南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還全都為皇甫珊的行徑感動不已,士兵們殺敵殺得如此迅猛,其中,多少也有些牽掛這位公主的緣故。 瞿必捏緊了手中的令牌:“但這塊令牌……” 黑袍老者聲線低沉襖:“你忘了玄胤曾經潛入過南疆皇宮嗎?他還在珊公主的房里寫了幾行大字,你覺得,他偷走一塊令牌難還是不難?” 瞿必最痛恨的人就是玄胤,一想到這可能是玄胤設下的陷阱,他整張臉都沉了下來:“依您之見,應該怎么辦?” 黑袍老者慢慢抽回了冰涼如骷髏的手,一字一頓道:“自然是……殺無赦了?!?/br> 皇甫珊在門口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人出來接她,氣得踢了踢車內的凳子:“守城的到底是哪個?比烏龜還慢,等我回去告訴我父王,一定狠狠地治他一頓!” 她話音未落,那位去復命的士兵帶著一隊人馬沖出來,面色十分地不善。 皇甫珊柳眉一蹙:“你們將軍呢?” 士兵對領頭的侍衛道:“大人,這就是那個冒充公主的人!” 侍衛首領看了看面色蠟黃的皇甫珊,慢慢拔出腰間的寶劍:“大膽狂徒,竟然冒充我南疆公主,簡直罪無可??!” 皇甫珊怒了,跳下馬車道:“你是誰的手下?敢與本公主這么說話?” 小娟走上前:“就是!睜大你們的狗眼看清楚,這位是太子殿下的次女珊公主!” 侍衛首領道:“珊公主貌美傾城,怎會是這種無顏丑女?” “我……我是易了容的!”皇甫珊說著,拿出帕子去擦臉上的黃粉,誰料那些人根本不給她坦誠自己的機會,舉著寶劍便殺了過來。 一對一,皇甫珊或許打得過,可他們人太多了。 皇甫珊緊了緊裝著畫像的包袱,拉著小娟上了一匹馬。 城樓下,黑袍老者靜靜地注視著下方的動靜,他什么也沒做,眸光沉靜如一泓不起波瀾的湖水。微風吹起他斗篷,露出他寬闊的額頭上,額頭上,一輪血月圖騰,在陽光的照射下,閃動起一種觸目驚心的色澤。 他身邊的血衛突然拉開弓箭,瞄準皇甫珊射了過去! “啊——” 箭矢準確無誤地釘入了皇甫珊的后背,皇甫珊一聲慘叫,墜馬,滾落了山坡。 …… 一連幾日,寧玥都來茶肆聆聽消息,上次那個白面書生說自己父親可能被殺死的時候,她真是嚇壞了,不過聽了這么多天,發覺父親只是失聯,又稍稍放下心來。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寧可父親還在臨淄城的某一個角落活著,也別傳出他陣亡的消息。 眼下,臨淄城已被南疆圍困,皇甫珊回去,究竟是更通暢還是更危險,她無法料定,希望這個單純的小姑娘能平安返回南疆吧。 紫云軒,一只鴿子飛進來,落在了三老爺的桌上,三老爺小心翼翼地把鴿子上的字條拆下來,上頭沒有多余的話,只四個字——速戰速決,落款是一枚血月圖騰。 三老爺將紙條投入火盆,眸光一點點地染了陰冷。 …… 經過幾日修養,王妃總算是大好了,可喜可賀的是,祠堂也翻修好了,王妃叫了孫瑤與寧玥前來:“瑤兒最近怎么樣?” 孫瑤面色紅潤地說道:“挺好的,能吃能睡,多謝母妃記掛?!?/br> 她轉頭問向寧玥:“玥兒呢,你的肚子有動靜了沒?”算算日子,大婚將近四個月,身子好的話,早該懷上了。 寧玥笑著搖了搖頭:“還沒呢?!?/br> “那不急,你還小?!蓖蹂鷮捨恐f道。 碧清奉上一杯茶和一杯溫水,茶給了寧玥,溫水給了孫瑤。 孫瑤現在不喜歡沒味道的東西,吐了吐舌頭不喝。 王妃寵溺地看了她一眼:“還是要多喝一些水,少喝那些甜膩的東西,知道嗎?” 孫瑤干笑著喝了幾口。 王妃又道:“叫你們過來,是有一件事要與你們商議?!?/br> 她每次說商議,實際上心中早就有了主意,只等別人跟著點頭而已。寧玥笑了笑,說道:“母妃要與我們商議什么?” “是你們倆上族譜的事兒,原本應該這個月就給辦了,但如今的情況你們也看到了,與南疆的仗不好打,老大、老二、老三都在外頭沒回來,小胤說不定哪天也上戰場了,爺們兒不在,族譜是不好上的。我的意思是……干脆再等兩個月?!?/br> 她與孫瑤雖是明媒正娶的兒媳,但一天不上族譜,便一天算不得玄家人,玄族那邊可不認什么婚書,他們只認族譜。 孫瑤略有些失落,來這么久了都沒上族譜呢。 王妃察覺到了她的情緒,忙寬慰道:“我與你們父王大婚的時候,也正趕上打仗,那時是攻打北域,老王爺和老王妃都不在族中,我等了足足兩年才上族譜呢!” 王妃等了兩年,自己再多等幾個月應該沒關系的。孫瑤釋然地點了點頭:“那就等一段時間吧,沒關系的!” “玥兒也別不高興才好?!蓖蹂鷾睾偷乜聪驅帿h道。 寧玥搖頭:“不會?!?/br> 王妃還算滿意地嗯了一聲,又拉開抽屜,取出兩個金色的帖子:“你們過門這么久,也該跟著我出去轉轉了。在咱們這樣的世家,一個月中半個月都在外頭應酬,希望你們能早點習慣?!?/br> 自過門以來,寧玥與孫瑤從未參加過任何宴會,不是無人邀請,而是都被王妃給擋下來了,這段日子的觀察,令王妃發現兩個兒媳都十分精明能干,足夠代替中山王在外奔走應酬了。 “咦?”孫瑤打開帖子后,驚訝地叫了一聲,“司空家的宴會?他們怎么會給我們下帖子?” 司空家與玄家不對付的事兒,全京城都知道了,別說兩家之間互不走動,便是別的世家設宴,也不會同時請兩家過去。 王妃溫和地點了點頭:“是啊,我也很納悶,不過其實……應該也不算什么。早先,玄家與司空家的關系不差,老王爺與司空老家主在世時還曾是穿過一個褲衩的兄弟呢,后面到了你們父王這一輩,才因一些事疏遠了?!?/br> 寧玥摸著手里的帖子:“母妃想去嗎?” 王妃喝了一口茶:“原本不想去的,不過……眼下咱們玄家吃了敗仗,民心低落,司空家肯在這個時候幫襯咱們一把,咱們沒道理拒絕?!?/br> “勝負乃兵家常事?!睂帿h比較看得開,王妃覺得難堪是因為領軍人是她兒子玄煜,其實她的父親也是主將,不過她不覺得父親輸了一次就多么地抬不起頭來。 王妃心里知道這樣的道理,可素來讓她驕傲的兒子,突然讓人家的陣法給困住了,她整張臉都火辣辣的:“說是這樣說,不過……唉,算了?!?/br> 寧玥明白王妃的心情,王妃一直拿玄胤當世子甚至未來的太子在培養,她不容許這個兒子的人生出現任何污點或敗績,不過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玄煜這次是真的碰到了對上。 “既然母妃這么在意,為什么還要去赴宴?”不怕那些人說三道四嗎? 王妃看了看寧玥,表情微訕:“是你三叔勸我去的,他說,越是這個時候越越不能被人看不起。我想了想也對,煜兒只是被困住了,等他出來,一定能把臨淄城奪回來,我這個做娘的,要對他有信心,也要讓那些人對他有同樣的信心?!?/br> 這些話是沒有錯的,但從三老爺的嘴里蹦出來,就莫名地染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他明明希望整垮整個中山王府,卻還勸王妃出去給玄煜撐門面,他是改過自新了呢還是另有所圖呢? 不管怎樣,寧玥都悲哀了看了王妃一眼,馬尿都管不住你的單蠢,這才消停幾天?又被人給利用了。 “那個……”王妃頓了頓,說道,“把小胤叫上吧!” 總算還是長了一點教訓。 宴會就在今晚,離開文芳院后,寧玥與孫瑤都各自回院子準備合適的衣裳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