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 寂靜的后坡,一處單獨設置的院落中,紫鵑緩緩打開了院門,看見來的是玄煜和司空流,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倨傲地問:“這么晚了,找我家小姐有事嗎?” 玄煜客氣地說道:“算算日子,該給白姑娘換藥了?!?/br> 醫者不自醫,白薇兒醫術再高明,自己的胳膊斷了,也還是需要別人給上夾板的。 “你們先等著,我去稟報我家小姐!” 紫鵑嘭的一聲關上了門! 玄煜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雙拳緊握,似在隱忍眸中情緒。 司空流嘆道:“好端端的,你非得來吃閉門羹,活該吧!” 不多時,紫鵑出來了,表情依舊是臭得欠揍:“我家小姐在沐浴,你們過半個時辰再來吧!” 司空流拉拉玄煜的袖子:“走啦走啦,去觀音殿坐會兒,這兒蚊子厚,當心被抬跑?!?/br> 二人一前一后地去了。 …… 寧玥放下書本,看向雙目發直的白霜兒,噗哧一笑:“白姑娘,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白薇兒如今是公主的救命恩人,你開她的玩笑,可別開的太過火?!?/br> 白霜兒目光凜凜道:“我沒開玩笑!她真不是我meimei!” “所以你一直在騙我們?”寧玥挑了挑眉,問道。 白霜兒捏緊帕子,眸子里浮現起十分濃郁的糾結之色:“不是,我不是成心騙你們的,我也是……最近才發現……今天我說來探望她,其實……其實是想確定一下!” 寧玥來到桌旁坐下,隨手拿起一塊糕點,卻沒吃,要吃,卻停下了:“哦?你發現了什么?” “我發現了這個!”白霜兒從荷包里掏出一塊玉佩,“我父親常年在南疆販藥,我對他們的東西還算熟悉,雖不認得它寫的是什么,但我可以肯定,這是南疆文字!” 這個時代,幾乎每個人都有佩戴玉佩的習慣,而一般刻在玉佩上的不是名字就是族徽。如果白薇兒真的是大新人,絕不可能佩戴一塊刻有南疆名字的玉佩。 寧玥打量完玉佩后,問向白霜兒道:“她不是你父親帶回來的么?” “是!但我懷疑,是她蒙蔽了我父親!我父親早年,在外頭養過幾個外室,從不曾聽說誰生下了孩子,也許……是她買通了其中一個,謊稱她是我父親的血脈,我父親一時心軟,便將她帶了回來?!?/br> “這種可能,的確不是沒有?!睂帿h將玉佩對準燭火,仔細端詳了起來,羊脂美玉,質地通透,上乘得不能再上乘了,“你突然跑來投靠我,是怕哪一天我得知真相了,會告你一個勾結南疆人的罪名?” 白霜兒撲通跪下:“三小姐明鑒!我是被蒙蔽的??!我真的沒有勾結南疆人……我……請三小姐救我——” 不怪白霜兒的態度轉變得如此之快,換做任何一個人,一旦被冠上勾結南疆人的罪名,都會被當作賣國賊處置掉。但—— 寧玥透過玉佩的縫隙,看了白霜兒一眼,又道:“你剛剛去找她對質,她怎么說的?承認了嗎?” 白霜兒再次搖頭:“沒有,她說玉佩不是她的,但我明明是在她的房里撿到的?!?/br> “她沒問你在哪兒撿的?” 白霜兒道:“問了,我如實說了是在她房里,她說,可能是哪個丫鬟婆子偷了好東西,無處藏,才丟到她那兒的?!?/br> 這種情況倒是比較常見,一些人手腳不干凈,偷了又怕查到,便隨處一扔。 白霜兒懊惱地道:“她還說,可能是四爺的,因為四爺常年與南疆士兵打交道,搜刮了一些好東西不足為奇,我在她面前……裝作信了。但她分明是在解釋、掩飾!” 寧玥將玉佩放進了懷里:“你做得很好,我這個人呢,向來有仇報仇、有恩報恩,你若真助我鏟除了白薇兒這個眼中釘,我一定讓你在馬家過得順風順水!” 白霜兒的眼底閃動起極亮的光芒來:“多謝三小姐!多謝三小姐!” “我困了,先睡了,明天再說?!睂帿h打了個呵欠,躺會被窩里,不多時,便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 在寧玥看不見的地方,白霜兒意味難辨的眸光落在寧玥拿起來卻并未吃進去的糕點上,冷冷地笑了,三小姐啊三小姐,知道你謹慎,不肯隨便吃人準備的東西,但你一定沒料到,我還有后招吧! 白霜兒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瓷瓶,娶了一點藥粉灑進油燈,空氣里,彌漫起一股淡淡的香氣。 她即刻捂住口鼻,戴上黑色斗篷,拉開門出去了。 她前腳剛走,后腳,寧玥便睜開了眼睛。 寧玥捏緊鼻子,跳下床,擰起茶壺,澆滅了油燈,隨后,換上一件暗色外套,悄悄地跟了上去。 ------題外話------ 玥玥哭了喂,動心了有木有?有木有?有木有? 都23號了哇,票票在哪里? 沒票沒碼字動力斯基~ 【v21】玥玥出手,一鍋端(完) 禪房,光線幽暗,藺蘭芝靜坐在床頭,細細翻看著明日的流程單子,在她對面,一個小圓凳子上,坐著目光炯炯的馬援。 “蘭芝?!瘪R援開口道,“我剛剛說的事,你能考慮一下嗎?” 藺蘭芝想也沒想地朝他瞪了過來:“馬援,虧我還以為你真的洗心革面了,沒想到,你一切都是裝出來的!你心里,還是向著那個差點害死我的白霜兒!” 馬援訕訕地說道:“沒,沒裝,我是真的想跟你好,這幾天,我也真的沒再去看她。你壽辰上的事,我也很生氣,她不該動歪心思的!好在……你并沒有事……” “我沒事,她就可以被饒恕了嗎?”藺蘭芝幾乎要氣笑了,若非玥兒與小胤機警,提前收買了戲子,現在,名節盡毀的人就是她了。這個男人,竟然還為白霜兒求精,叫她原諒對方!這些天,他處處黏她、逗她、哄她,原來全都是為了那個白霜兒! 馬援低下了頭,說道:“我不是讓你饒恕她,只是,她孩子沒了,也算得到懲罰了,我到底欠她們家一條命……” “馬援,那是你欠的,不是我藺蘭芝欠的!我沒道理為了幫你報恩,就給我女兒找一個庶母!” “我們是夫妻,你難道不能體諒我一下?我對她沒有男女之情,只是……虧欠她太多?!?/br> 藺蘭芝氣得把不想說話了,叫她答應白霜兒過門,死都不可能! …… 卻說寧玥追出去后,一路跟蹤白霜兒,來到了一處僻靜的小院落,這個院子,看上去不像是給普通香客居住的,倒像長期定居的那種。 白霜兒從后門進了院子,回頭看了看,小心翼翼地合上了門。 她穿過后院,踏上走廊,拐入了最東邊的一個小房間,那里,白薇兒已經等候多時了。 白薇兒依舊戴著淡青色幕籬,即便在光線昏暗的室內,半透明的幕籬中,她右臂上了夾板,為更好的制動,用紗布繞過脖子,將手臂吊了起來。 她靜靜地看著滿頭大汗的白霜兒,紋絲不動地說道:“都辦成了?” 白霜兒瞄了一眼坐上的少女,感覺一股無形的威壓朝著自己壓迫而來,不由自主地,她微微低下了腦袋:“是的,辦成了,她現在已經暈得不省人事了?!?/br> “哦?她沒起疑?”這話,聽著好像不太相信白霜兒的辦事能力。 白霜兒的心里閃過了一絲不悅,可不知為什么,對著這個相處了幾個月的meimei,她竟然沒膽子發出火來,她道:“她疑心病很重,小師傅送來的東西,我吃了大半,她一口也沒動。后面,我按照你說的,與她交代了一些你的‘事’,還把那塊玉佩給了她,她才好像信了我。但也沒有立刻答應我的請求,只是十分狡猾地說,我幫助她除掉你了,她再讓我在馬家過得順風順水??身橈L順水是什么?是不再找我的茬兒,還是給我平妻之位?真當我是三歲小孩子,那么容易糊弄!” 講到這里,見對方沒有絲毫回應,心知自己跑題了,又回歸正題道,“我等她睡下了,在燈里下的藥。不過……你究竟打算做什么呢?把她迷暈之后,將她殺了……還是賣了?” 白薇兒沒有說話。 白霜兒又問:“你是想除掉她之后嫁給胤郡王吧?但你一定得小心些,她與你在同一座寺廟,她出事,嫌疑最大的就是你?!?/br> “我?”白薇兒輕輕地笑了一聲,“不是你嗎?你跟她住同一個房間,又與她素有仇怨,她死了,誰不會認為是你干的?” 白霜兒勃然色變:“你……你栽贓我?” 白薇兒神色無波地說道:“開個玩笑而已,那么緊張做什么?我留著她還有用?!?/br> “那你得快點,萬一藥效過了,想再對她下手怕是沒這么容易了?!卑姿獌汉眯奶嵝?。 白薇兒卻不以為然道:“你真以為自己得手了?” 白霜兒又是一驚:“什么意思?” 白薇兒看向白霜兒身后的房門,不緊不慢地說:“來都來了,不進屋坐坐?” 話落,寧玥被紫鵑推了進來,紫鵑的刀架在寧玥的脖子上。 白霜兒瞠目結舌,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看看寧玥,又看看白薇兒,問:“這……你……你們……” “我從沒指望你能騙過她?!卑邹眱赫f。 白霜兒越發疑惑不解:“沒指望我騙過她,那就是你指望我……迷暈她,你知道我會失手,你……” “沒錯,我信的是她,不是你?!卑邹眱狐c了點頭。 白霜兒一頭霧水,腦子都不夠用了。 還是寧玥“好心”地給她解釋了一番:“她知道,不論你懷揣著什么目的,都能被我一眼看穿,所以,她便撒謊騙你,讓你務必將我迷暈。我裝作被你迷暈后,你偷偷摸摸地出去,我想知道你們究竟打算對我做什么,一定悄悄地跟蹤你,如此,便自然而然地落入她布下的陷阱了?!?/br> 白霜兒的臉瞬間變得慘白:“你的意思是,她一開始的目的就是希望我將你引來這里?” 寧玥淡淡說道:“是的,但如果她直接告訴你,想法子將我引來,我看穿你的目的后,又怎么會傻兮兮地跟來?” 啪,啪,啪。 白薇兒拍響了巴掌,雖隔著幕籬,卻依舊能讓感覺到她在笑:“不愧是被我花了心思對付的人,夠聰明、夠伶俐?!?/br> “再聰明、再伶俐不也栽到你手里了?想夸你自己就直說,何必踩著我?”寧玥好笑地勾起了唇瓣,尚未褪去嬰兒肥的臉上,沒有因為此時的狀況而露出一絲一毫的懼色,仿佛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身陷囹圄了一樣。 白薇兒坐直了身子,目不斜視地看著她道:“故作鎮定也無用了,馬寧玥,你既然中了我的局,就別想好端端地出去?!?/br> “是嗎?”寧玥摸了摸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挑眉說道,“能不能把刀拿開?你這丫鬟少說也是個暗衛,對付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用不著這么給面子吧?” 白薇兒給紫鵑使了個眼色,紫鵑收好刀,面無表情地退至一旁。 一旁的白霜兒嚇傻了,這個丫鬟原來是個暗衛啊,難怪總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對她不理不睬,她轉頭望向白薇兒:“你究竟是誰?” 白薇兒語氣輕蔑地說道:“我不是已經告訴你了么?” “你……”白霜兒蒼白的臉又急速變得鐵青,“你真是南疆人?怎么會這樣?那些話,不是為了博取寧玥的信任胡編亂造的嗎?” 白薇兒卻懶得與她廢話了,給紫鵑打了個手勢,紫鵑將白霜兒擰到了隔壁,然后返回來,繼續虎視眈眈地盯著寧玥。 寧玥聳聳肩,在一把干凈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說吧,把我抓到這兒干嘛?不會是想挾持我威脅玄胤娶你吧?我告訴你,不可能?!?/br> 不論前世今生,玄胤都不是一個可以被成功威脅的人,哪怕與敵人以及心愛的人同歸于盡。 玄胤上輩子愛沒愛過誰她不清楚,她只知道玄胤曾經養過一只非常兇悍的藏獒,他對它愛不釋手,據說上朝都帶著它。有一次,一個亂黨活捉了他的藏獒,威脅他放了自己的兄弟,這個要求其實不難滿足,換做任何人,都會先答應他的條件,哪怕事后再把他們抓回來。玄胤沒這么做,他一箭射死了自己的愛寵,然后車裂了這個亂黨,以及亂黨的兄弟。 玄胤看起來痞里痞氣,骨子里卻有著某種不容侵犯的尊嚴。 她看向白薇兒,只要白薇兒不是傻子,就該明白,她剛剛那句話不是在嚇唬她。 白薇兒的唇齒間流瀉出似笑非笑的聲音:“你放心,我沒那么傻,拿你去威脅一個根本威脅不了的人?!?/br> 寧玥緩緩地垂下長睫,捏著纖白如玉的手指道:“這么說,你引我來,的確是想威脅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