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一個白霜兒,已經把她們母女禍害得夠糟心了,眼下,又來一個白薇兒? 玄胤你糾纏誰不好,偏偏糾纏我最討厭的白家人? 如此,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寧玥拉開柜子,從里面取出一把她一早命人做好的弓箭,瞄準馬車的方向,咻的一下射了出去! 箭矢狠狠地釘進車頂,盡管看不見里邊的情形,寧玥也似乎想象到了玄胤臉上的菜色。 就在寧玥再一次拉開弓箭時,馬車的簾子被掀開了,玄胤憤怒得幾近冰冷的俊臉從車窗內探出來,望向寧玥的方向,寧玥的箭矢,對準他眉心。 他瞳仁縮了縮,一股暗涌在眸中流逝而過。 寧玥毫無懼色地拉了一個滿弓。 脾氣臭,她忍了;總對她上下其手,她忍了;但與姓白的糾纏不清,抱歉,她忍不了。 玄胤就那么定定地看著寧玥,仿佛也沒有退讓的意思。 空氣好似一瞬間凝固了,呼吸都要不順暢起來。 終于,還是玄胤敗下陣來,松開了緊扣著白薇兒的手。 白薇兒跳下馬車,頭也不回地走進了一旁的巷子。 玄胤凝了凝眸,上藥鋪,找到了寧玥。 寧玥此時已經收好了弓箭,坐在書桌旁,有模有樣地打著算盤,聽到門嘎吱一聲被推開,她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玄胤輕輕來到她面對,雙手撐住桌面,俯身朝她輕輕壓了下來:“真生氣了?” 寧玥沒說話,提筆,寫了自己計算好的結果,又翻開另一頁,繼續敲著算盤。 玄胤的身子又往下低了幾分,與她平視,鼻尖幾乎要碰到她的:“還想拿箭殺我,是不是太狠毒了點兒?馬寧玥,也就你這么大膽,換成別人,爺早擰斷他脖子了!” 寧玥充耳不聞,纖細的指尖在算盤上飛快游走。秋香打算盤已經夠快了,可在寧玥面前,根本不夠看。寧玥都不用盯著算盤看,只盯著賬本就夠了,幾十筆數字敲下來,一點兒差錯都沒有。 玄胤輕輕地勾起唇角:“練過呀?這么厲害?!?/br> 拍馬屁也沒用! 寧玥完全那他當空氣。 玄胤的臉色不好看了:“馬寧玥!爺跟你說話,你聾了還是啞了?” 寧玥啪的一聲拍響了桌子,怒目瞪著他,冷聲說道:“我還情愿我瞎了呢!不用看見我未婚夫跟一個姨娘的meimei勾搭不清!” 兩姐妹,一個跟她父親牽扯不清,一個跟她男人牽扯不清,以后她是管白霜兒叫庶母啊,還是叫jiejie??? 玄胤一聽她這酸溜溜的話,當即有些怔住,不明白她從何說起,半晌,才反應過來:“她是你姨娘的meimei?” 說姨娘還抬舉白霜兒了,要不是為了叫玄胤認清彼此的輩分,寧玥就直接講通房丫鬟了。 寧玥冷冷地看向玄胤,聲若寒潭道:“怎么?跟蹤人家這么久,還沒弄明白人家的身份呀?聰明絕頂的胤郡王,怎么在這件事兒犯了大糊涂呢?” “什么跟蹤了這么久?才兩天罷了!” “已經兩天了?你果然不是偶遇她!你……” 玄胤這才意識到自己被套了話,以前總見這丫頭套別人的話,還覺著爽歪歪的,沒想到這回,自個兒也掉進她的陷阱了。 寧玥氣得把算盤與賬冊一把推開,靠上椅背,受傷地看著他:“昨天,你就是因為白薇兒才沒郭家的?” 她一到郭家,就聽見崔mama與郭老太君說玄胤出發了,可一直等到天黑也沒見玄胤現身,事后她跟藺蘭芝說起這件事,藺蘭芝還開玩笑地說別是被什么人給耽擱在路上了。她當時不信,覺得玄胤這么專一的人,一定不會做出對不起她的事來。而今一看…… 天下烏鴉果然是一般黑的,天下男人果然沒有不偷腥的,已經被司空朔欺騙了一次,這輩子,居然還會相信玄胤專一,真是蠢得無可救藥了! 玄胤的臉色變了變,見寧玥快要氣哭的樣子,面色微微一變,抬手,摸了摸她發頂,說道:“是因為她,但……不是你想的那樣?!?/br> 寧玥冷冷地笑了,這話,怎么聽著好生熟悉?對了,他父親就是這樣搪塞她娘親的!寧玥說道:“那又是怎樣?每次出了事,你們男人都說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不要誤會……好像全都是我們女人錯了一樣!我就問你,今天換做我跟一個陌生男人上了馬車,你會怎么想?你要不要誤會?” 玄胤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寧玥垂下眸子,一點點捏緊了發白的手指:“玄胤,我們……退親吧?!?/br> “說的什么胡話?”玄胤俊美白皙的臉,瞬間黑成了一塊焦炭,“你好歹聽我解釋一下!” 寧玥低低地說道:“你愿意解釋嗎?從郭老太君的宴會開始,你就變得神神叨叨的,問你在看什么,你說沒什么,問你在想什么,你還是說沒什么。你心里藏了事,不愿意告訴我,我理解。你不喜歡我了,又看上別人了,我也理解。但我不能接受,與一個傷害了我娘親的女人的meimei……共侍一夫?!?/br> 玄胤不說話了。 寧玥的眸光微微顫了一下,卻不再言語,將推到一旁的賬冊與算盤收好,又將桌上的其他東西也擺好,站起身,行了一禮:“臣女告退?!?/br> 說不難過是假的,雖然沒有愛上這個男人,但畢竟是幾次三番,最絕望孤獨的時候給過自己溫暖和救贖的恩人,她還記得他打開箱子,把她從司空朔的魔爪下救出來;記得他冒著被傳染的危險,把燒得差點死掉的她抱在懷中;也記得他將她壓在墻壁上,霸道而又邪魅地索吻…… 決定嫁給他,不完全是出于對司空朔的恐懼,也是心中,對他存了幾分感激。 但現在,所有感激都在他拉住白薇兒的一瞬蕩然無存了。 寧玥緩緩地拉開門。 “我以為,她是我娘?!?/br> 身后,突然傳來玄胤低沉到落寞的聲音。 寧玥的腳步一下子頓住,轉過身,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你娘?”腦子里閃過中山王妃美麗驚艷的模樣,實在很難把她與那個神秘兮兮的白薇兒聯系在一起。 “王妃不是我娘?!?/br> 似乎看出了寧玥的疑惑,玄胤給出了答案。 寧玥不難聽出他語氣里的苦澀,邁步走回他身邊:“難怪你跟王妃長得一點都不像。但你相信我,白薇兒不是你娘,她才十六歲?!?/br> “我知道,我掀開她的幕籬看了?!敝皇菤赓|和打扮相似,僅此而已。 寧玥突然想到了在水榭樓閣里看到的畫,心中浮現起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但她看了看玄胤越來越陰郁的神色,還是壓下去,決定等下再問。 寧玥把手遞到他面前。 “干什么?”他問。 寧玥就道:“給你摸?!?/br> 玄胤忍俊不禁地笑了,拉過她柔若無骨的小手,捏在掌心,好像捏住了一個世界,沒那么彷徨與孤單了。 “你娘現在在哪里?”寧玥小心翼翼地問,居然會讓玄胤認錯,應該挺長時間沒見面了。 玄胤握緊寧玥的手,苦澀一笑,望向窗外湛藍的天空:“不知道,我已經十幾年沒見過她了,連她是死是活都不清楚?!?/br> 寧玥眨了眨眼:“她為什么要走呢?是被趕走的,還是……” “不知道,反正突然有一天,我醒過來,就發現她不在了?!?/br> 他說得很平靜,但寧玥還是感受到他內心的波動。一個幾歲的孩子,突然被娘親“拋棄”,這種痛苦,只有當事人能夠了解吧? 寧玥回握住了玄胤的手。 “我到處找,可是找遍了每個角落,都找不到她,她常對我說,‘你再不聽話,我就把你送給別人’,她沒把我送給別人,只是,她也不要我了?!毙仿槟镜卣f著。 或許……你娘有不得已的苦衷。話到唇邊又落下,不管什么苦衷,都不值得一個母親拋棄自己的孩子。如果藺蘭芝僅僅是因為與馬援過不下去,便拋下她遠走他鄉,那么她想,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藺蘭芝。 妞妞每天醒來,都必須看見馬寧馨,否則會哭得十分厲害,玄胤呢?他小時候,是不是也哭著要過娘親?只是他要不到,再也要不到。 寧玥決定,暫時不找他問畫像的事了。盡管她心中,已經能夠確定畫像上的人就是他娘親。他盯著那棟樓,也極有可能是因為他娘親在那里住過。 至于他娘親是誰、為什么能夠住進郭家,寧玥沒有答案。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與郭家的過節,十之八九,與他娘親有關。 …… 回到將軍府已是日暮時分,寧玥披風遞給冬梅,冬梅掛在了衣架上,見自己小姐的臉色好像比之前紅潤了些,便好奇地問:“小姐,有什么喜事嗎?” 喜事? 寧玥摸了摸略有些發熱的臉,打開困擾了她已久心結,應該……算得上一件喜事吧。 她不愿承認的是,得知玄胤與白薇兒沒有任何牽扯,才是真的叫她松了口氣。 隨后,寧玥從紅玉口中得知了上午發生在花園里的事情,不由地冷笑:“這個白霜兒,仗著懷了我父親的孩子,就一個勁兒地嘚瑟!真以為除了她,別人都生不出孩子來了?” “就是就是!趕緊讓夫人跟老爺也生一個,嫡出的,氣死她!”冬梅附和。 寧玥搖了搖頭,她父親估計挺想跟她娘親熱,但以她娘的性子,怕是不會接受父親的求歡。 “我娘的腳怎么樣了?”她話鋒一轉,問。 紅玉答道:“藥膏的效果不錯,消腫大半,奴婢瞧著,再過三兩日便差不多了?!?/br> 冬梅奉上一盤新切的瓜果,寧玥拿起一塊,若有所思道:“這么說,出席生辰宴會沒什么問題了?!?/br> 冬梅納悶,生辰宴?誰的? 紅玉點頭道:“應該是這樣,對了,您讓奴婢找的戲班子已經找好了,老戲班了,在京城名氣很大,夫人生辰那天,原本請不到他們,是之前一個下了定金的客人,突然升遷,這才落到咱們這兒了?!?/br> 冬梅聽懂了,給夫人過生辰宴會呀,還以為什么大不了的事兒,藏著掖著不讓她曉得,她琢磨了一早上了,就怕三小姐因為她與白霜兒的幾句話而厭了她。 幸虧沒有,阿彌陀佛! 四月初一,藺蘭芝生辰,沒請外人,只在將軍府內小小地熱鬧一番。 天剛亮,戲班子便來到了馬家,在花園中,搭建了一個兩米高、十米寬、三米長的超大戲臺,背后的布幕以紅色牡丹做景,分外喜慶。周圍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新鮮花卉,端的是春色滿園。 戲臺子下方,擺了幾個小圓桌,老太太帶著寶珠、羅mama一桌,有說有笑地打著葉子牌。 寧玥、寧婉、寧珍一桌,吃著點心,寧玥聽姐妹倆說學院的趣事兒。 藺蘭芝、二夫人與三夫人一桌,還有一桌空著,不用想也知道,是給白霜兒那個小賤人留著的。 二夫人翻了個白眼,恨不得叫人拿屎盆子扣那桌上。 三夫人也不遑多讓,哪天想減肥,聽聽白霜兒的名字就好了,保準惡心得吃不下飯! 比起她們的憤憤不平,藺蘭芝反而顯得淡定一些。每被馬援傷一次,她的心就更冷一分,一開始她還會白霜兒吃醋嫉妒,現在,麻木許多了。覺得那個女人愛怎樣折騰隨她吧,她只要她的玥兒平安喜樂就夠了。 突然,二夫人用胳膊肘碰了碰藺蘭芝,不屑哼道:“四弟妹,瞧,那個狐貍精來了?!?/br> 三夫人厭惡地翻了個白眼:“呀!還是跟四弟一塊兒來的!嘔——” 白霜兒一手扶著微微隆起的腹部,一手挽住馬援的胳膊,清麗的臉上揚起溫柔甜美的笑,如陽光下,一朵最滋潤嬌艷的花,直看得人想把她給揉爛了! 藺蘭芝的眼皮子動了動,沒有說話。 二夫人冷哼道:“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惡心!” “就是!太惡心了!”三夫人附和。 其實,今兒若坐在她們旁邊的人是藺詠荷,她們一定不會這么討厭白霜兒。但偏偏是藺蘭芝,是正妻。正妻的權益受到挑釁,連帶著她們也生出了好幾分危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