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原先在茶座里品茶閑談的眾位小姐們已經離去,茶座里只余一個侍茶丫鬟在服侍。 宋知夏點了一壺茶,侍茶丫鬟凈手烹茶,燙杯、洗茶、高沖、蓋沫、淋頂,一抬一斟如行云流水,實在是賞心悅目。 宋知夏欣賞著侍茶丫鬟的烹茶功夫,當茶水烹好,碧珠正好尋了過來,并為她帶來了那些小姐們的私語八卦。 碧珠在宋知夏耳邊低聲喁喁,宋知夏嘴角的笑意頓時沒了。 這個八卦出乎宋知夏的預料,她們談論的并不是她在長青觀遇襲那件事,而是她在程州被擄這件事。 宋知夏秀眉微緊,神色更冷了幾分。 她在程州被擄這件事不是已經被父親壓下來了嗎?怎么還會傳出去? 宋知夏回想往事,當年她被匪徒擄走的事之所以會被散播出去,主要是因為母親和她被困在老宅里,祖母胡攪蠻纏逼她出家,母親為了護住她已經極為吃力,連向父親傳遞書信求援都不易,實在無力關注外面的動向,更不知道有人在傳播流言,而等到父親收到書信,派了人來接走她們的時候,外面說她被匪徒擄走,清白有失的流言早已經傳播開來了。 流言如風,流言如刀。 這個流言直接導致她及笄后議親艱難,后來她又被宋勇毅算計,最終委屈成了妾。 想到為妾的屈辱,宋知夏的眼中幾乎冒出火來。 有人在暗算她! 這是第三次謀害。 竟然想以言殺人! 怒火中燒的宋知夏一路繃著臉回到了賞花閣,沒過多久,張氏也繃著臉回來了。 宋知夏抬頭看向母親,張氏看向女兒,兩人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怒火,一瞬間,心有靈犀的母女倆知道彼此都聽到了同一件事。 “欺人太甚!”張氏咬牙切齒地低哼,若是此刻那個幕后之人敢站在她的面前,她上前咬死他或她都有可能。 剛才在蔡府大夫人處,張氏聽到那個流言時差點按捺不住要與那些人辯駁。 當時菊園的主廳里,二三十個夫人坐在里面閑談,最中心處是蔡府夫人們和元家林家的夫人們,身為伯夫人的張氏在這些世家夫人的面前還排不上座,只能坐在稍外一圈的座位上。 因著應邀前來的夫人們越來越多,還大多帶著各自的女兒或侄女們,作為客人,她們都會來主廳里見過主人家,來的人多了,主廳里顯得有些擁擠,坐在稍外圈一點的張氏就不顯眼了。 來的人多了,分散四處閑談的人也就多了,女人談的大多是家長里短往來是非,張氏也和自己熟悉的夫人們閑談著各家的煩心事和子侄前程。 本來張氏只在聽著自己面前幾位夫人說話,并不在意他人在談論什么,可是漸漸的,她越來越感覺到有人在窺探她,她拿眼往四周一掃,結果發現好幾位夫人竟然避開了她的眼睛,那心虛的模樣,分明是有事。 張氏頓時起了疑心,她面上沒有異色,耳朵卻已經在收集起周圍那些夫人們的言語了,一句兩句的,聽的越多,張氏心中越怒,雖然那些話講的很隱晦,但好幾個指代的言語放到自家身上一套,張氏立馬就知道了那些人在講什么了。 她們竟然在講她家夏兒清白有污! 可惡!卑鄙! 到底是誰在背后散播流言,毀我家夏兒的名聲? 到底宋家和那人結了什么仇什么怨,就非咬死了夏兒不放,把她往死里逼? 一次兩次害不死她,這次竟然以言殺人,實在是卑鄙下作! 張氏憋著一肚子的氣,但她又不好與那些夫人們當面辯駁,畢竟那些夫人們說話都藏著掖著,沒有在明面上指明是宋知夏,若是她當面與人辯駁,反而是坐實了流言說的就是宋知夏,那就真成了此地無銀三百兩,更加說不清楚了。 憋氣憤怒的張氏只能找了個由頭,說自己身體不適,離開了主廳,回了賞花閣。 此時此刻母女倆都是一肚子的氣,賞花是沒心情了,張氏派人去向蔡府大夫人辭別,自己帶著女兒直接從園內乘車離開了。 第27章 八甲小石牌 回府之后,張氏和宋知夏的臉色還是十分難看。 向母親告退后,宋知夏回房換了衣服就去了小cao場扎馬了,此時她心中騰著一股火,只想早點習好武藝,等揪出那個幕后之人后,她要親手把他打一頓,打得他娘都認不出他。 張氏心里也是騰著一股火,回到房中看到桌案上的那一疊請帖,想到流言會隨著這些文會越傳越廣,心中更加憋氣了。 “喲,這是怎么了?夫人怎么這么一幅神情?”宋力剛笑著走進臥房。 此時宋力剛還尚未回營主持軍務,長青觀夜襲案是他一手主持的,因為當時事急從權,宋力剛直接帶著兵馬接手了此案的追查和審問,并沒有走正常的流程,所以結案后他要補上很多授權手續,這幾日他都留在封州城,和封州府令、安陽縣令一起商討及補齊一應首尾。 張氏見到夫君,眼眶頓時就泛紅了,想到今日在蔡府賞花會上聽到的那些風言風語,以及那些夫人們在背后的指指點點,張氏的委屈立時涌上心頭,再也按捺不住了。 張氏撲進宋力剛的懷中,拉著他的衣襟哭訴著今日的一切,那些流言,那些指點,她越說越心痛,到了最后更是不能自已,哭得泣不成聲。 “夫君,到底是誰這么狠啊,就非得逼死夏兒???我們家到底是惹了什么人的仇怨,要這么一波一波的折騰我們家?”張氏哭得嗓子都啞了。 宋力剛的臉早已黑似木炭,這樣的污辱,這樣的蔑視,他一個掌軍數萬的大將,怎么可能忍得下! “此事且交給為夫,為夫必會揪出那個幕后小人將他千刀萬剮,讓他后悔投生到這個世間來!”宋力剛咬牙切齒地蹦出這句誓言來。 蔡府賞花會的事情還沒傳到宋勇毅的耳朵里,宋勇毅此時還在琢磨著該怎么拉近與小妹的感情呢。 宋勇毅回去后想了很久,師父的話讓他的眼界有了新的方向,也讓他有所反省。 原來身為家主還要考慮這么多,原來他以前的眼界真的十分狹窄,看不到長遠的地方,果然自己還是太年輕,欠缺太多啊。 師父說的對,人生于世,家族是最重要的依靠,父親那一輩只得他一人,父親頂門立戶不容易,開創武寧伯府更不容易,他得好好守好。 他這一代,左右只得姐弟三人,要想武寧伯府長長久久的存在下去,成為枝繁葉茂的參天大樹,每個人都必須肩負起自己的責任,為家族做出貢獻,他身為未來家主,更應當如此,他之前那般輕易的舍棄親妹,的確不夠正堂,有損大局。 所以,他必須要有大局觀,不能只限于小小的個人恩怨,現在家中只有他與宋知夏兩人,他不能任性,他要懂事。 既然他是兄長,那他就大方點,讓她一讓。 大丈夫能屈能伸,沒什么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