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為什么這么問?” 因為你的語氣里帶著無法藏匿的懷念。 或許是泡在熱水里的緣故,或許是戰斗剛剛結束的緣故,凱恩看起來比白天要溫和一些也放松一些——白天的凱恩,絕對不會將如此感性的情緒表露在外,也絕對不會主動與艾麗莎談及過去的事情。 “戰士的歸宿在于戰爭?!卑惿癁樗锤蓛纛^發,然后拿起一塊毛巾,沾了些干凈的水之后,替凱恩擦拭后背上的污跡,“沒有戰爭,就不會有現在的你?!?/br> 隔著毛巾那一層布料,艾麗莎的手指順著他寬闊的脊背輕輕挪動,男人背后的肌rou硬的像塊石頭,而那上面遍布的傷疤就像是石頭上崩裂的痕跡。比起這些舊傷,他今夜左臂上那道口子還真算不了什么。 “沒有戰爭,現在的我可能只是個農民?!眲P恩干笑幾聲,自嘲道,“每天忙于生計,卻連自己是誰的種都不知道?!?/br> 艾麗莎驚訝地瞪大眼:“怎么可能?” “那個老家伙恐怕都不記得他還有我這么一個兒子?!眲P恩冷冷地開口,“如果不是他死后瑪麗安堅持要認我這個弟弟,說不定你現在就是高堡的繼承人了?!?/br> 怪不得即使當年有不少人認為最后會登上王位的是你而不是瑪麗安女王,你最終也只是止步于國家英雄這個位置上。 也怪不得,看著總是毛毛糙糙酷愛闖禍的綺麗公主,你會流露出嫌惡的神情。 剛嫁給他不久時艾麗莎就在想,凱恩到底是不是像傳聞中說的那樣鐵石心腸,她想現在自己知道答案了。 “你說過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卑惿寥ニ澈笞詈笠粔K血跡,轉移了話題。 “……是?!眲P恩并沒有糾結于過去的回憶,回答了艾麗莎最開始的問題,“如果能夠讓戰爭消失,我寧可當個農民。然而你說的也沒有錯,戰士的歸宿在于戰爭。 艾麗莎點了點頭:“戰爭的經歷成就了現在的你?!?/br> “那么你呢?” “我什么?” “你自詡戰士,卻生在和平年代,你可曾向往過戰爭?” 一時間艾麗莎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她繞到了男人的正面,洗干凈毛巾后,輕輕伸出手撫向他的胸膛。凱恩那雙寶石般的雙眼里倒映著自己的身影,艾麗莎有點讀不懂他此時的眼神。 “我……不知道?!弊罱K她還是坦率地道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我甚至不知道我想象中的‘戰爭’是不是真實的戰爭,盡管我說自己是個戰士,可我從來沒有殺過人?!?/br> “今夜你就殺了人?!?/br> “卻不是近距離手刃,離得那么遠,我連那個死在我弓箭之下的敵人長什么樣都不知道?!?/br> 男人用他能夠自由活動的手掌握住了艾麗莎的手。 他的手指蹭過艾麗莎的掌心,那之中的溫度近乎灼熱。凱恩稍稍拉近了與艾麗莎之間的距離:“那你為何問我是否向往戰爭?” 因為她無法做到像自己說的那樣將殺人這件事不裝在心里。 作為戰士理應有面對死亡的覺悟,艾麗莎懂得,然而她也懂得,沒有人生來就是為屠戮而存在的殺人機器。她洗干凈了身上的血污與泥水,換上了干燥的衣物,可是在林中她的箭穿透敵人的身軀時環繞著自己的水汽與血腥的氣息仿佛還在。 她停留在凱恩胸膛的手緊了緊,而后艾麗莎撇過了頭:“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冷靜看待這個過程?!?/br> 第一次殺人。 第一次她的箭頭穿透敵人的皮rou,第一次她以果斷絕情的姿態收割他人的性命。 “我不想再談這件事了,凱恩?!彼D了頓,側過頭,看向那張近在咫尺的臉。 回應她的是凱恩落在她嘴唇上的吻。 這還是男人第一次主動親吻她,凱恩那看似涼薄實則guntang的嘴唇貼上來時艾麗莎愣住了,但隨后他便結束這次接觸。 “和我一起洗?!眲P恩低沉的聲音在艾麗莎的耳畔徘徊。 “我已經洗過澡了?!?/br> “那就洗第二次?!?/br> 艾麗莎:“……” 簡直……不可理喻。她失笑出聲,凱恩并沒有給她拒絕的時間,他的手已經伸向了艾麗莎的外袍——直到這個時候他的藍眼里帶著的仍然是審視與清明。 “這是你安慰新兵的方式嗎,凱恩?”她任憑男人褪去自己的衣衫,艾麗莎跨進水中,跨坐在凱恩的膝蓋上,歪頭問道。 他環過艾麗莎的腰肢,粗糲地手掌摩挲著她光潔的后背:“可不是所有的新兵都有這樣的待遇,提爾夫人?!?/br> . guntang的熱水在一點點的冷卻,然而他們的體溫卻在一點點的上升。 肌膚相貼,他胸前與手臂間遍布的傷疤在艾麗莎的感官里就像是橫亙在田野間的砂石碎塊,明明不應該有多么強烈的觸感,可艾麗莎卻覺得硌得自己的胸口生疼。 他的吻落下來,呼吸糾纏,低沉的聲線在輕輕呼喚自己的名字。 艾麗莎幾乎是竭盡全力地用行動回應他。 哪怕她知道就算是此時此地被他以最激烈的方式貫穿,她的箭頭貫穿的敵人,也不會輕易的自腦海中抹去。 水汽蒸騰,她與他的身體浸泡在熱水之中,然而艾麗莎卻依然能嗅得到在二人之間徘徊流轉的血的味道 戰士的歸宿在于戰場,是的。凱恩也是,她理應……也是。 待平息下來之后艾麗莎坐在凱恩的懷里,她的后背緊貼著男人的胸膛,她依靠在他堅實的肩膀上,望著盥洗間里幽幽的燭光,以近乎耳語的分貝開口:“我在想……”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