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我們會保證人質的安全?!?/br> 人質? 霍星懵了。 “我們一星期前就發現線索,周丙出現在大理,與你愛人私交甚密,通過追蹤觀察,好不容易確定了這次抓捕路線,絕對不能出任何差錯!霍星,你是一名人民警察,你要顧全大局。當初把你支走,就是怕你有想法?!?/br> 秦所長義正言辭,字正腔圓。 “周丙團伙我們抓了多少年,不就是等著這一天?我向你保證,人質一定安全,但你,也必須銘記身份,服從安排!” 霍星堅毅的臉龐咬牙繃緊,他無言,拳頭緊握,指甲深深刺進皮rou里。 千言萬語也變無力。這山崩海嘯,白練騰空,顯得如此冷情。 她那么近,也那么遠。 霍星聲音淡下去,唇齒卻磨了血,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br> 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 我可不可以自私一回,這個世界有抓不盡的壞人,可不可以就這一次,我不想當拯救世界的超人,我只想救我女人。 山風起了,刮進眼睛里,又冷又疼。 卓煒眼眶通紅,下一秒,他迅速鉆進車里,對霍星吼道:“霍隊!” 霍星了然于胸,反手掙脫秦所長的鉗制,兩步跨上去。 輪胎磨損地面,刺耳揚塵,卓煒方向盤打到最底,眼見著就要沖上山。 突然,正前方一輛黑色越野從盤根錯節的深山里駛了出來。 后方緊跟四輛警車,虎狼之勢圍剿落網之魚。 陳晚抓住車門,一下也不敢松。 她渾身都在發抖,“停車啊,你自首吧?!?/br> 周正然突然冷笑,“這幫沒用的警察,跟我斗了多少年,要不是這一次我自甘犯險,他們怎能這么囂張?!?/br> 陳晚聲嘶力竭道:“邪不勝正,你做錯事就該接受懲罰!” 周正然勃然大怒,“什么是對,什么是錯?我女兒被拐走的時候,那幫警察為什么沒把她找回來!為什么走丟的偏偏是我女兒,偏偏是我!” 陳晚腦海頓時一片空白。 周正然瞬間老了十歲,工整的發型此刻也凌亂開來,鬢角處的白發如此明顯。他看著陳晚,目光如幽深的潭,穿透歲月,穿過時間,盡頭之處,一片荒蕪。 周正然終于移開眼睛,從車座底下摸出了一把槍。 陳晚捂著心口,驚恐驟起。同時,前方響起廣播聲,震徹山野。 “你已經被包圍了,請放下武器,不要傷害人質,不要做無畏的掙扎和犧牲?!?/br> 周正然薄唇緊抿,動作流利地將子彈上膛。 “咔擦”清脆兩聲,那把黑色的□□被掂在了手里。 周正然眼一沉,油門踩到底,輪胎摩擦地面,尖銳,倔強,如同他這個人一般。 陳晚隱隱猜到什么,她來不及聯想,她也不敢去想,她甚至不敢再看身邊的男人一眼。 與此同時,右邊拐角處飛出一輛黑車,搖搖欲毀,橫沖而來。 那是周正然的人,忠心護主,負隅頑抗。 剎那間,槍聲再次沖天,警方糾集全部警力,對著這邊射擊。 黑車上的三個人鳴槍對壘,周正然油門一松,車如離弦之箭做最后掙扎。 警方一聲示意,“當場擊斃!” 瞬時,槍林彈雨,對著周正然的越野車橫掃而去。 周正然猛地撲倒陳晚,車子失去控制狠狠翻進山溝。 天旋地轉,堅硬的東西無數次砸進陳晚的身體。她大口呼吸,大口喘氣,短暫的麻木后,劇痛襲來。 周正然依舊覆在她身上,溫熱的液體浸濕衣服,他一動不動。 是死了嗎? 陳晚想去撥開他,但自己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了。 兩顆子彈打進她的身體,像鋒利的鋼鉆攪爛血rou。 陳晚的嘴巴一張,一合,呼吸疼,不呼氣,更疼。 眼前是倒置的山景,隱隱約約中,她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狂奔而來。 陳晚想說話,想說你慢一點。 但身體越來越疼,越來越虛—— 耳邊有警車鳴笛,有風聲呼嘯,還有誰在一遍又一遍地喊—— “陳晚!陳晚!” 都記不住了,也看不清了。 陳晚閉上眼睛的前一秒,她想起昨晚霍星說: “等過了這個雨季,我帶你回昭通,吃菌子火鍋?!?/br> …… …… 霍星竄到車面前,滿身煞氣。 他眼睜睜的地看著這一切發生,看著陳晚倒在血泊里,可他無能為力。 越野車的車身已經面目全非,底朝天橫在田溝里。車身刮得慘不忍睹,車窗仍然緊閉,陳晚的臉貼著玻璃,額頭上全是血。 霍星只一眼,就看到她身體上冒出的液體,濕乎乎的一片,猩紅傷眼。 最令人窒息的,是陳晚已經完全沒了知覺,緊閉雙眼,臉色慘白。 霍星趴在車邊上,對著她臉頰,抖著聲音喚:“……陳晚?!?/br> 就在這一瞬,陳晚好像得到了感召,她雙目費力地撐開,輕輕掃了他一眼。 霍星貼近,隔著玻璃,用手撫摸她臉的位置。 “忍著點,忍著點?!?/br> 可這一次,她再也沒有給他回應。 霍星猛地砸向車窗,抹了把眼睛,甩了滿手的淚。 “我cao,陳晚,你他媽的給老子……撐住了?!?/br> 這寂靜田野,鳥已飛絕,空氣里硝煙未散,摻了血,和了恨,跟著風一起,一刀一刀割在霍星臉上。 他站直身子,找準車門的位置,雙手握緊車把,腳用力一踩,是要把車門扯下來。 車門在剛才的撞擊力已經不成樣,霍星咬牙,手臂上肌理繃到極限,他要救她,救她! 卓煒跟過來幫忙,兩個硬漢一聲狂吼,終于把車門生生拽了下來。 陳晚軟在車里,像一朵斷了根的水蓮。 霍星踹開周正然,迅速掃了一遍陳晚的傷口,哪里都在冒血,哪里都是紅的。 霍星無從下手,他眼里的淚水一顆顆砸在陳晚臉上。 最后,抱起這團血人,一路飛馳送進縣城醫院。 14:15,第一道病危通知書下到霍星手里。 15:30,第二道。 16:00,護士慌亂進出,告訴他,趕緊轉院。 …… 彼時的上海,夜幕初降,華燈初上。 黃浦江邊游輪慢滑,波光粼粼一派美好。 宋明謙正在江邊的公館應酬,觥籌交錯,推杯換盞。他解開襯衫的衣扣,端起酒杯笑納供應商的敬酒。 意外的是,他手心突然一抖,毫無征兆。 高腳杯傾瀉落地,碎了一地玻璃渣。 宋明謙凝神,某種怪異的感覺從四面八方朝著胸口擠壓。 心臟漏了節拍,像針扎一樣,疼得他汗毛豎立。 他身體一向健康,這種反應在人生里絕無僅有。 下屬忙著叫服務員過來處理殘渣,兩個副總關切他有沒有傷著。 宋明謙從容回應,這時,他手機響了。 一看那個號碼,顯示的是云南。 一聲一聲不停歇。在這燈紅酒綠的盛景里,竟然有一種跟人道別的錯覺。 宋明謙走到窗邊,面對整片黃浦江。 江風撲面,十二月,也有了刺骨的威力。 這通電話非常短,宋明謙只聽了個開頭,身體就僵住。 下一秒,他臉如死灰,奪門而出。 作者有話要說: 等過了這個雨季,我帶你回昭通,吃菌子火鍋。 ☆、第5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