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陳晚抬起頭,“下個月你能回來嗎?” 一剎那,萬千思緒從八方涌動而來,聚在他胸口像一塊大石頭。 把心塞得很滿,也把rou刮得生疼。 霍星看著陳晚的眼睛,她的眼睛里,是小心翼翼的等待。 這種眼神在陳晚身上極少出現,脆弱,被動,將自己全然放置在弱勢一方。 這也是一種無形的力量,比任何時候,都讓人想迫不及待地給出交待。 霍星擲地有聲,說:“回!” 陳晚笑了,摸了摸他的臉,“那我就等?!?/br> 霍星心情也放松了些,握住她的手放嘴邊親,“沒關系的陳晚,頂多半個月就回來了,到時候我帶你一起去所里發喜帖?!?/br> 陳晚沒答應,只說:“先回來,以后的事再說?!?/br> 十分鐘結束談話,這一天的生活照舊如常。 霍星做飯,依舊給她做了菌子火鍋,還蒸了條鯽魚,把刺給弄了,裝了小飯碗的魚rou。 陳晚很給面子地吃了干凈,飯后,霍星去臥室,陳晚在客廳。 她不用看也知道,他是在收拾行李。 半小時后,霍星也坐了過來,把她攬在懷里。 客廳沒開大燈,只有一盞壁燈,光線比電視機的屏幕還暗。 霍星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摸著她的肩膀,一路往下,胸,腰,最后撩開衣擺伸進去。 她的身體溫熱,滑且軟,霍星邊摸邊往她臉上胡亂地親,急切,放縱。 陳晚跟條泥鰍的似的掙開了。 她看著霍星,要笑不笑,“想要???” “想?!?/br> “不給?!?/br> 霍星:“……” 陳晚神色漫不經心,“回來再給?!?/br> 霍星先是靜默,隨后啞聲一笑。 陳晚看著電視,不看他,“真想我,就早點回?!?/br> 這一晚,他們睡得早,霍星從背后抱住她,如同每一個相擁而眠的夜。她聽他的如雷心跳,他感受她的呼吸綿長。 陳晚漸漸熟睡,霍星瞇了一會就睜開眼。 凌晨一點,他換好黑色制服,提著簡單的行李,踏入涼風中。 樓下等了一分鐘,硬氣的越野車準時出現,那是特種兵作戰的專用車輛。 霍星走后的第二天,卓煒找上門來,陳晚正在洗衣服,滿手的肥皂泡。 他沒進門,只是給了她一個文件袋?!斑@是霍隊半個月前托我辦的事,已經辦好了,他一出任務,我就只能拿給你了?!?/br> 陳晚遲疑,打開一看,皺眉。 是一張許可證。 卓煒解釋:“霍隊找了工商兩層的關系,給你辦了這個,以后,你可以去古城外面那條街上擺個攤賣畫了?!?/br> 陳晚喃喃自語,“半個月前?” 那就是她被城管抓的那一次。那次之后,霍星就立刻著手處理這件事了。 卓煒應聲,“對?;絷犎司壓?,找門路也方便,只要符合規章制度,一切都好說。這些資料你再看一下,隨時可以過去。那我就先走了,有事打電話?!?/br> 陳晚點頭,“謝謝?!?/br> 卓煒嗨了一聲,“這有啥,霍隊不在,做兄弟的自然要多照顧?!?/br> 下午三點的陽光酣暢溫柔,毫不吝嗇地將房間塞滿。陳晚坐在沙發上,一個字一個字地看著那些公文,很多專業用語她并不懂,但又有什么關系,反正心意這么厚,夠她看一生了。 第二天,陳晚帶著畫具就去實地演練,她把地方依舊選在那位年輕攤主的對面。 小年輕以為自己看走了眼,“又來啦?” 陳晚得意極了,“我有證的?!?/br> “嗬!厲害啊,這條街攤位有限的?!?/br> “當然厲害?!标愅淼拿佳畚骞馐?,說:“我男人搞定的?!?/br> 小年輕豎起大拇指,上身趴在攤子上,熱情道:“那成啊,以后咱倆就是鄰居了,多照顧多發財?!?/br> 陳晚抱拳,“多謝前輩?!?/br> 心情一順,運氣跟著順起來。 她賺快錢,只畫快速素描,十來分鐘一個客人,幾乎就沒間斷過。 來大理玩的有挺多年輕人,多少帶著些情懷,陳晚很應景,專門穿些文藝范的長裙,要么是純白一身,要么是棉布碎花,頭發散在肩后,漂漂亮亮地握著畫筆往那一站,本身就是道好風景。 她畫畫的時候,圍觀的旅客特別多,直到第三天,陳晚注意到一個人。 他總是最后一個走,連著三天,次次如此。 正因這樣,陳晚才在日流如水的各色人物里記住了他,而且每一次,他都是一身黑衣黑褲,材質面料都上檔次,在五十左右的同輩男人中,算得上是出色。 兩個人間的沉默,也是由陳晚打破。 她試探地問:“叔叔,要不我給你畫一張?” 夕陽已經紅遍半邊天,日落西山,將陳晚的白色長裙染成了淺橘。 那個男人背著光,表情肅穆疏冷,身后的世界有顏色,他的存在,卻硬生生地將光彩壓了下去,不為所動。 就在陳晚要放棄的時候,他終于說話了。 一個字。 “好?!?/br> 陳晚反倒有些局促,這種感覺很奇怪,她把收到一半的畫具又給拿了出來,紙往畫架上鋪平,動手勾起了線條。 她甚至沒再看他一眼,剛才的畫面太讓人深刻。 陳晚從小到大見,在陳家,在宋明謙身邊,見到過很多精英男女,她很少記住某個人—— 大概是夕陽太美。 很快,陳晚將畫遞給他。 那人接過來,拇指和食指夾著,動作很慢,看東西的時候,也只是眼神稍稍下移,整個人依舊站得筆直。 陳晚注意到,他戴了一副黑色皮手套。 十一月的大理,雖涼意四起,但手套也實在不是這個季節所有。 男人盯著這幅畫看了很久,陳晚挑挑眉,收東西準備走人。 “多少錢?” 聲沉如鐘,陳晚意外地抬起頭。 男人看著她,掏出錢夾,遞過來一張五十。 陳晚接著,禮貌地說了聲,“謝謝?!?/br> 自從有了這次交流,陳晚發現,他每天都來,而且待的時間越來越長。 等到客人都散去,一天到了尾聲,他會主動放一張五十元在陳晚的招財貓里。陳晚也很自覺地給他畫人像。 有時候是站立不動的,有時候是給錢彎腰的那個姿勢,有時候,干脆就是一張側臉。 陳晚邊畫邊問:“您是來旅游的?” 他說:“是?!?/br> 陳晚頭也不抬,“您不是?!彼龔澴煨?,“來旅游的人,臉上都有股生味,你身上沒有?!?/br> 他說話總算多了幾個字,“你怎么知道?” “最好的風景,不是到處跑才能看到,而是要靜下來,您要像我一樣在這站幾天,一定也能體會到?!?/br> 他沒再說話,盯住她的手,目光跟著筆移動。 很久之后,他突然開口,“你也不是這里的人?!?/br> 聲音厚重飽滿,力透歲月,讓人恍然。 陳晚嗯了聲,“我是上海人?!?/br> “也不是?!?/br> 陳晚筆尖一頓,側過頭。 男人的臉保養得很好,面無表情的時候,根本看不出任何時間留下的皺紋。 他也看著陳晚,卻不再多說一個字。 直到一次意外。 陳晚開車回家的路上被一輛車給追尾了,她沒來得及反應,自己又撞上了前面的一輛別克。三車追尾,車尾受損最為嚴重,她被夾在中間,腦門砸在方向盤上,腫起一個很大的包。疼得她十分鐘都沒緩過來。 后來交警和保險公司的人趕過來處理,吵吵鬧鬧折騰了一個多小時誰都不認責。陳晚聽不懂本地話,腦袋又疼得厲害,蹲在路邊也懶得再說話。 交警建議她找個信得過的人到這幫著處理,自己先去醫院檢查一下。 除了霍星,她就只認識卓煒,打過去,關機。 那個男人什么時候出現的,陳晚沒注意,等發現的時候,就見他從一輛黑色的奔馳上下來,由遠及近,與夜幕初臨的街頭融為一色。 后來,陳晚被他送去醫院,他留了個人在現場替她辦事。 到了醫院,檢查還沒做完,他就告訴陳晚,事情都辦妥了。 這等高效率的辦事風格,陳晚只見過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