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霍星低聲笑,“沒良心的?!?/br> 陳晚和他站在河邊,吹河風,看河對面的星星燈火,他們誰都不說話,她挽著霍星的手,久而久之,呼吸的節奏也與他同步。 她喜歡云南,喜歡昭通。 喜歡這個男人,帶她看他看過的風景,見他生命里重要的那些人。 一如這座小城鎮,質樸,簡單。 10月10日,農歷九月九,古歷上說宜婚娶。 這一早兩人幾乎同時醒,天剛敞光,夜色還未完全褪去。 陳晚翻出早就準備好的白色襯衫,一條緊身牛仔褲,簡單干凈,像是荷葉上被人發現的第一顆晨露。 她打開窗戶,隔夜下過一陣雨,混著泥土香,一個不落地送進鼻子里。 陳晚深呼吸,這是她這一生最重要的決定。 早上八點不到,兩人開車出門。 霍星穿得更簡單了,是他的秋季警服,一件淺灰色的襯衫。立領筆挺,面料硬朗,十分合身,襯得他清爽干練。 陳晚一路開得慢,按著導航的路線前進。 霍星點燃一支煙,抽了兩口又覺得沒味道,隨手掐滅,看著她。 “東西都帶齊了嗎?” 陳晚猛地一腳剎車,從包里掏出戶口本看了又看。 “帶齊了,帶齊了?!?/br> 霍星無語,轉頭看窗外。 陳晚重新發車,摸上方向盤才發現手心有汗。 “那個,我們要不要買點糖?” 霍星問:“嗯?” 陳晚說:“待會領完證,要給工作人員發喜糖吧?” 她說得小心翼翼,唇齒不利索。 霍星嗯了聲,“那,那就買吧?!?/br> 陳晚又是一下急剎,霍星下車,去馬路對面的小商店,回來時手上提著一大袋糖粒。 陳晚瞅了一眼,“有點多?!?/br> “喜糖,多就多吧,吉利?!?/br> 到了民.政局,今天登記的人很多,好在他們時間早,晚二十分鐘,號都取到三十之后了。 照相的地方在大廳的右邊,隔出一塊地方,架了個小臺,墻上歪歪斜斜掛著一塊臟兮兮的紅布。 攝影師大聲喊叫,“下一對,霍星,陳晚?!?/br> 陳晚一聲暴吼,“到!” 她的聲音實在是太大了,整個大廳的人都看了過來,竊竊發笑。 霍星:“……” 陳晚一把抓起他的手,“在這里!來了,來了?!?/br> 急不可耐的架勢把攝影師也逗樂了。 “新娘子站右邊,對,挨近一點,新郎笑一下。好的,非常好,我數三下——1、2、3——” 咔擦。 陳晚才恍然,這是他們兩人的第一張合照啊。 領了照片,就去內廳填資料。 先是兩份聲明書,一人一張,一模一樣。陳晚看都沒看,找準簽字的橫線處,握筆一劃,行云流水地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下筆有力,力透紙背。 霍星低聲一笑,“看都不看就簽了?!?/br> 陳晚淡定道:“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張賣身契嗎?”她望著他的手,正聲說:“這位買主干嘛呢?一動不動幾個意思,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霍星抬頭看著她,臉色叫做不高興,呼吸有點重,有點急,有點期待。 他忽然開口:“陳晚?!?/br> “嗯?” “剛談上那會我就在想,總有一天,你會跟我姓?!?/br> 那是他們第一次歡愛之后,那張小小的木板床上,窗戶開了半邊,一轉身就能看見斜在天邊的月亮?;粜菑谋澈蟊ё∷?,享受著她的身體,交付出自己的靈魂。 那時候他就有一種莫名的直覺和執念,他和這個女人之后的路,不會只用“僅僅”這個詞去形容,而是有很多人生的可能。 因為職業關系,霍星的直覺一向精準。 這一次,也毫無意外。 以我之姓,冠汝芳名。 這一瞬的事,已經注定了一生。 他垂眸定神,蒼勁的筆力在紙上寫下最后一橫。 自愿結為夫婦。 此后,只有死別,再無生離。 民.政局的工作人員標準的方塊臉,不茍言笑沒有一絲表情,這種事情見慣不慣了,流程化地錄系統,辦手續,最后用鋼戳在兩個小紅本上蓋章。 從柜臺一丟,“下一個?!?/br> 陳晚喜滋滋地左看右看,沖霍星揚了揚,一臉得意。 “好了,現在可以名正言順地睡你一輩子了?!?/br> 霍星笑了笑,走到大廳外面站了會。 他掏出煙盒,抽出一支咬在嘴里,點火的時候打火機按了兩下才燃著,他手有點抖,身子也有些顫?;粜菢O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他不動聲色地深呼吸,看著漫天的陽光撫摸這個世界—— 這是他的家鄉,是他出生長大的地方。 他從這里走出去,當兵,考警校,當警察。 他又回到了這里,帶著女人,帶著愛,成為了她的丈夫。 之前他孑然一身。 之后他擁有了很多,而這些擁有,都是這個女人給他的。 霍星眼眶有些熱,他回頭,陳晚還站在大廳里,一手拿著結婚證,一手拿著手機拍,臉上帶笑,甜膩藏不住。 陳晚把結婚證收回包里,走過來。 霍星問:“在拍什么?” “發朋友圈?!?/br> 霍星揚了揚眉毛,“姓宋的也能瞧見?” “能啊?!?/br> “干得漂亮?!?/br> “……” 解決大事之后,兩個人吃了午飯就得返回大理。 霍星的爸媽準備了一桌子的菜,霍燕拿著結婚證不停地看,全家人喜色不掩。 走之前,霍mama將陳晚拉到里屋,交給她一張存折。 上面是三萬塊錢。 “小陳,嫁到我們家是真的委屈你了,小燕的病不是一兩年,全靠這個哥哥幫襯,我和他爸沒能力再掙錢,但這個兒子,我也是真的心疼。這錢不多,阿姨存了大半輩子,就是留著給霍星娶媳婦用的。你別嫌少,以后,你就是我閨女?!?/br> 陳晚摸著這張泛舊的存折,心里五味雜陳。 她從小經歷特殊,極少有過這么純粹的家庭氣氛,尤其是母女這個詞。 而現在,她被霍星mama質樸的話語暖了心,好像開始懂了,這才是“家”的模樣。 陳晚最后還是收了這張存折。 這是聘禮,當之無愧。 而她也有嫁妝,來日方長,她會讓娶她的男人物有所值。 下午四點,兩人從昭通回到了大理。 陳晚起得早,又開了一下午的車,這會子眼皮撐不住,倒在床上就睡著了。 霍星給她脫了鞋和外套,她只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無知無覺一般。 霍星坐在床邊陪了她一會,看她完全熟睡,才輕手輕腳地帶上門,走到客廳抽煙。 一支煙抽完,他給卓煒打了個電話。 “我回來了?!?/br> 卓煒呵了一聲,“巧,兩分鐘前老王也給我打電話,說他結束學校的射擊教練工作,明天歸隊?!?/br> “那成,明天請你倆吃飯?!?/br> “有事?” 霍星又點燃支煙,“我結婚了?!?/br> 短暫的沉默之后,卓煒一聲“我靠!陳老師夠厲害??!” 霍星低聲一笑,“我也覺得,本事還不錯?!彼f起正事,“你幫我留意一下,看有沒有合適的門面可以租?!?/br> “干嗎?辭職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