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聽到他這句話,唐昭理身上再次起了一身汗,連忙拿出電話,叫來了酒店的經理。 唐昭理破門而入的時候,裴泠泠躺在床上已經睡著了,她被開門的聲音嚇了一跳,看到唐昭理進來,還有點兒反應不過來。 唐昭理見她整個人愣愣的,趕緊讓酒店的人離開,自己坐到床上,拉起她的手臂打量著。裴泠泠不習慣他這樣突如其來的殷勤,一把將手從他手中抽出來,不耐煩地說道,“干嘛?” “你沒事吧?”他顧不上糾結裴泠泠那不爽的語氣,問她。 “沒什么?!彼捞普牙磉@是像魏映延說的那樣找過來了,在她已經習慣不對這個男人報什么期望的時候,他突然又對自己好了那么一點兒,裴泠泠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避開他的目光,見他還在喘氣,問他,“你要不要喝口水?” 她越是這樣,唐昭理心里面就越是驚惶,但是那些事情,對女孩子來講,傷害最大了,他不好貿貿然問出來,更何況還是裴泠泠這樣死要面子的人。他稍微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問她,“他把你弄到這里來干什么?” “不是他把我弄到這里,而是他挾持我出去的途中偶然間遇到了你,沒辦法他才把我帶到了這里?!迸徙鲢稣f道,“他雖然不敢肯定自己露餡兒了,但是后面的舉動付出的代價太大了,臨時改變了主意?!?/br> 聽她這么說,又看她身上沒有其他明顯的傷痕,唐昭理一直放在外面的心終于放回了原本的位置上。整個人一旦從那種緊張的狀態中出來,感覺好像打了一場仗一樣,渾身上下都是軟的。他整個人攤在椅子上面,以手扶額,過了半晌,才像是回過神來一樣,對裴泠泠說道,“你不知道我被嚇得有多厲害?!甭曇舻偷偷?,與其說是在跟裴泠泠講話,不如說是在自言自語。 裴泠泠垂眸看了他一眼,雖然她知道,這種情況下,應該對唐昭理表示感謝,但是她就是感激不起來,甚至內心在開始的波動之后,就再無漣漪。她抿了抿唇,沒好氣地說道,“那還不是因為你瞎你反應慢嗎?” 在長久地跟唐昭理斗智斗勇的過程中,她好像已經忘記,該如何好好跟他講話了。 原本以為她這么明顯的狗咬呂洞賓,會換來唐昭理毫不留情的吐槽,誰知道,他只是身體頓了頓,然后手放在眼睛上,就那樣捂住眼睛笑了起來,并且越笑聲音越大。 第六十二章 裴泠泠愣了一下,不太明白唐昭理是發了那根神經,被懟了居然還能笑。見他笑得停不下來,裴泠泠伸手拍了一下他,“你干嘛?!?/br> 唐昭理將手從眼睛上面拿了下來,因為剛才大笑,他眼底泛起淡淡的水光,被頭頂的燈一照,居然有種波光粼粼的感覺。他收起笑容,看向裴泠泠,“沒什么?!甭曇羰撬龔奈聪硎苓^的溫柔,“只是看見你安全,我很開心?!?/br> 裴泠泠扯了扯嘴角,臉上露出一個非常公式化的笑容。唐昭理在心頭嘆了一聲,知道她肯定是沒有往心里去。有的時候,找一個聰明且在愛情上面手段很多的女人當老婆,就是這點不好。雖然勢均力敵,跟她在一起像是高手過招,每天都很刺激,但是卻少了幾分屬于少男少女時期的懵懂,因為經歷得多,有的時候好多話說出來,反而沒有了當初的悸動。 之前他們感情最好的事情尚且不能打動裴泠泠,更遑論現在了。 不過看到她沒事,唐昭理還是很高興。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對她說道,“魏映延究竟為什么要挾持你?” “不知道?!币幌氲剿罢f的話,裴泠泠心情就郁郁的,“他這個人做事情,一向沒什么章法,突然興起的也說不定?!比绻娴氖蔷牟邉?,不可能因為遇見了唐昭理就臨時改變,一個人想要犯罪,只要不是沖動犯罪,都會想方設法把各種情況考慮一遍,尤其是魏映延這樣周全的人。遇見唐昭理,并不是什么不能解決的問題,他如果真的從一開始就想對裴泠泠怎么樣,根本不可能半路改道,把她弄到附近的房間里來。這樣也不符合他后面的行動,會打草驚蛇的。這些問題考慮完,就只剩下一種可能,那就是挾持裴泠泠,根本就是魏映延臨時起意。至于他原本想對裴泠泠干什么,那就不知道了?;蛘呦袼f的那樣,想跟裴泠泠“再續前緣”也說不定。 剛才那么一嚇,原本精神就不怎么好的裴泠泠現在更是疲倦,酒店她是不敢呆了,掀開被子從床上起來,對唐昭理說道,“你不著急回家嗎?我要先回去了?!边@段時間她忙得不行,今天晚上又是喝酒又是受驚嚇,現在只想趕快回去洗個澡睡覺,明天起來好過大年。 看到她腳上那雙平底鞋,唐昭理問道,“你的傷怎么樣了?有沒有留下什么后遺癥?” “沒有?!彼齺G下這句話,就打開門走了出去。唐昭理在后面怔怔地看了片刻,才像是意識到了什么一樣,有些頹然地坐回了原本的那張椅子上面。 自從剛才進來,他一直就有一句話想問裴泠泠,剛才在外面魏映延跟他說的那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從來沒有見過十八歲的裴泠泠是什么樣子。不知道是不是那個人的語氣讓人難以忽視,剛開始聽這句話的時候,唐昭理本能地從腳底板上串起一陣涼意,他在找人的過程中,一直擔心裴泠泠的現狀,根本想不起來那句話,現在等到人走了,卻從后腦勺升起一陣后怕。 裴泠泠那么怕他,是不是就是因為這樣?可是,唐昭理又在不斷地說服自己,魏映延是她弟弟啊,就算有可能不是跟她一個父親,但是.......裴泠泠十八歲的時候,魏映延才十三四歲吧?一個十三四歲的半大孩子,能把裴泠泠怎么樣呢?況且,當初裴玨都說了,裴泠泠把魏映延mama肚子里的孩子打掉了,她外公拍事情鬧大,直接給了一筆錢,讓魏映延母子去了其他城市,魏映延當時才十幾歲,又是怎么穿過重重人群,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裴泠泠那么聰明的一個人,看到魏映延的時候,難道就不會起疑心嗎?就算魏映延想對她做什么,也是有心無力吧。畢竟,那可是裴泠泠啊。 但是,唐昭理想起剛才在門口魏映延沖他露出的那個笑容,像是毒蛇一樣,現在小腿上仿佛都還有那種粘膩的感覺,尾巴拖得長長的,貼著他的皮膚,鱗片冰冷而滑膩,帶著長長的余韻,即使人已經離開了,那種冰冷的感覺卻還留在心上。 關于這個問題,他剛才始終沒能開口問出來,一方面是擔心她的安全,暫時忘記了,另一方面,也是不敢問她。問她什么?問她當年是不是被她親弟弟侵犯過?這種事情,受到傷害最大的人是她,他再去問,無疑是翻出她的陳年舊傷再往上撒把鹽,那樣太殘忍了。他沒能問出來,但是在心里,其實也在隱隱希望,裴泠泠并沒有遭遇過這些。不管從前現在怎樣,裴泠泠在他眼中,都是高貴又驕傲的,唯一能夠比擬的就是天上的月光,誰能忍心天上的月光受到玷污呢? 但是真的沒有嗎?如果沒有,裴泠泠為什么會那么怕他?他究竟做過什么,讓裴泠泠感覺到害怕? 這個問題,問魏映延,不會有任何結果,反而還會被他戲弄。唐昭理深知,以裴泠泠現在對他的觀感,和他們兩個現在的感情,已經經不起任何的波折了,問魏映延,無疑是把把柄送到他手上,讓他拿著那把刀,成為傷害裴泠泠的利器。他萬萬不能這樣做。 不能問魏映延,也不能問裴泠泠,那又問誰?難道就要眼睜睜地看著這件事情,成為裴泠泠永遠揮之不去的夢魘嗎? 唐昭理心里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挫敗,他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感覺到自己的無能為力。在他剛剛意識到自己的感情時,卻馬上就有一個人沖上來告訴他,他想要接近裴泠泠,簡直是在妄想,他所謂的“癡心”不過是一場他自導自演的笑話罷了。 唐昭理用力揉了揉額角,讓自己腦子里面那些紛繁叫囂著的念頭全都偃旗息鼓。趁著神志好不容易清明一點兒,唐昭理總算想起一個可能知道這件事情內情的人,他翻到裴玨的電話,給他打了過去。 裴玨當年是裴泠泠的跟屁蟲,要是真的發生了什么,這世界上除了裴泠泠和魏映延還有第三個人知道的話,那就只剩下裴玨了。 裴玨不知道在哪里浪,電話打了三個,都沒人接。唐昭理低聲咒罵了一聲,站起身來從房間里出去,等到他走到電梯前面的時候,那個快響破了的電話才被人接了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裴泠泠的影響,裴玨的聲音也充滿了不耐煩,“干什么啊唐總?大過年的還讓不讓人好好玩耍了?” 唐昭理冷笑一聲,“你現在在哪兒鬼混呢?”那邊嘈雜一片,裴玨跟他打電話的時候旁邊還有個嬌媚的女聲被收了進來,仿佛盤絲洞里的蜘蛛精,只是裴玨這個二百五香蕉人,肯定不是唐僧就是了。 裴玨學著他的樣子冷笑一聲,“干嘛?你是我什么人啊?!?/br> 唐昭理這下是真的被他逗笑了,直接拋出殺手锏,“裴總,我記得你現在手上在做一個旅游項目是吧?需要我‘幫你’一下嗎?還是說直接告訴你姐,讓她停了你今年的分紅?” 眼看著快過年了,身邊的大小美女都看著,裴玨還指著這點兒分紅撐完他明年一年的浪蕩生活呢,聽到唐昭理這句話,趕緊精神了幾分,不情不愿地說了個地址,讓他過去。 唐昭理開著車子趕到裴玨說的那個地方,那是家相當高端的私人會所,唐昭理一向是不耐煩去這些地方的,但有的時候為了陪客戶也來過幾次。只不過他喜歡安靜,去的地方都是安靜能談事情的地方,其他時候都結了賬,讓客戶自己盡興。所以,今天要不是為了找裴玨,他還沒有機會看到這邊群魔亂舞的景象。 這世界上的私人會所,可能都是一個路子,區別就在于外面包裝的那層皮怎么樣。唐昭理小心地避開迎上來要抱他的幾個不知道是喝多了還是嗨多了的女人,站在門口再給裴玨打了個電話。 他等了將近一刻鐘,才把那位少爺等來,領帶歪歪斜斜掛在脖子上,白襯衣的扣子解開了不少,露出大片大片的胸膛,要不是知道他腦子里面是一包草,唐昭理還真的會認為他現在有幾分風流模樣。 可惜風流也是需要智商和才情的,要不然只能變成下流。裴玨之所以沒有被人打,估計不少人是看在那張臉和兜里的票子面子上。他走到唐昭理面前,打了個酒嗝,“干嘛?” 唐昭理幾欲嘔吐,非常不給面子地拿手捂住鼻子,拉著裴玨的領帶,走到會所下面那條僻靜的小路上,打量了一下,確定四下無人,于是壓低了聲音,猶豫了片刻才對裴玨說道,“今天魏映延跟我說了句話?!?/br> ☆、第四十一章 第六十三章 裴玨整個人一肅,身上那種吊兒郎當消散不少,他像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反應或許不妥,又馬上恢復到之前的那副尊容,但是即使努力掩藏,卻還是不像剛才那樣淡然。 唐昭理看著他的樣子,心里有了數。一瞬間,他原本想問的,再也問不出口了。他沒有那么殘忍,要去掀開裴泠泠一直隱藏的傷口,即使是沒有當著她的面,他也不愿意。 他心里好像破了一個口子,北風“呼呼”地從他胸口灌進來,然后又呼嘯而去,讓他整個人都涼了個透。 他看了一眼裴玨的臉色,轉過頭看向旁邊支棱著的墻角,也不知道是不是風太大,唐昭理有些沒形象地吸了吸鼻子,說道,“......其實也沒什么,算了?!彼f完,放開拎著裴玨領子的手,錯開他朝前面走去,走了兩步,裴玨那帶著英倫腔的塑料普通話從后面傳了過來,“你都知道了是吧?”停了會兒,像是怕唐昭理聽不懂一樣,又說道,“我姐當初跟魏映延發生了什么,你都知道了是吧?” 唐昭理往前的腳步,猛地停了下來。 裴玨轉身看向他,“魏映延跟你說的是不是這個?”他聲音當中帶著幾分牙齒咬在牙齒上的力道,像是恨不得把人撕碎一樣,不等唐昭理回答,他就說道,“早知道,我當初就不應該讓他繼續活著?!?/br> 唐昭理依然背對著裴玨,他好像是突然想起來什么,這些年,他把當初裴泠泠跟他離婚前后的所有事情都翻來覆去地想過。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他們說過的話,甚至連裴泠泠臉上的一個表情,都恨不得用顯微鏡放大,仔細咀嚼。那些場景,在他的腦海中,就是想被嚼過的甘蔗一樣,甜美的汁水早就被嚼干了,剩下的都是些干癟的剩余。然而即使是這樣,他依然沒能從當中找到當初裴泠泠跟他離婚的原因。 她在聽到唐麟是自己孩子的時候都還能壓住火氣,一再忍讓,這種事情都沒讓她想離婚,那又是什么比這件事情還難以讓她忍受呢? 他忽然想起,那天傍晚,她站在公寓門口,問自己,他一直不喜歡她,是不是因為她不是chu,如果說裴泠泠在意的從來就不是唐麟而是這件事情呢? 她是那么驕傲的一個人,驕傲到打掉了牙都能和血往肚子里吞,如果當初真的不慎被魏映延......玷污,那這件事情一定是她畢生的隱痛,她對詹海生都沒有那么重的感情,卻能對魏映延就恨之入骨又害怕成那副樣子,只能說明,魏映延做過什么讓她又恨又怕的事情。如果真的是他猜的那樣,那裴泠泠的反應......也很正常。她最諱莫如深的事情,最難以啟齒的事情,一生當中既不能跟丈夫分享反而還覺得他就是因為這樣而對自己區別對待......難怪! 唐昭理伸手扶住面前的那棵樹,將頭輕輕靠在了上面。他已經不敢去想,當初裴泠泠認為他在意的是第一次時心里是如何的萬念俱灰,又是如何的痛恨他。難怪,這些年她連見自己一面都不肯...... 裴玨走到他面前,低聲看著他,冷笑道,“你現在該知道,為什么我這么恨你了吧?”身為她的丈夫,非但不能理解她的痛苦,反而還要在她傷口上撒鹽,在他看來,唐昭理就是死也不為過。 魏映延固然該死,唐昭理才是那個該千刀萬剮的人。 “不是這樣的?!彼痤^來下意識地要解釋,“我并沒有那么想過,這中間,是有誤會?!彼麑翁K是充滿了愧疚,不光是因為大哥的死跟他有關,還因為當時何蘇打過孩子。但他對裴泠泠,也絕對不是因為她想的那樣,是因為珍惜何蘇的第一次。 “這些話,你不應該跟我講,你最應該道歉的人,是我姐?!迸岖k將目光移向遠處,看也不看他一眼。 唐昭理感覺到渾身的力氣在慢慢回來,他下頷繃得緊緊的,“我會?!彼D了頓,又問道,“既然當初魏映延做過那么不堪的事情,為什么他還能成天到處招搖?” “你以為我不想解決他嗎?jiejie不許啊。原本以為把他送到另外的城市,就能眼不見心不煩,當是被狗咬了一口,誰知道他還能找到機會回來呢?”裴玨看著他,臉上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我告訴你,這件事情,不許跟我jiejie講,更不許告訴她你已經知道了?!蹦菍ε徙鲢?,比第二天早上發現她身邊躺著魏映延還要讓她痛心和難堪。 唐昭理點點頭,“自然?!彼斎徊粫屌徙鲢鲋?。那種難堪和痛苦,一輩子經歷一次就夠了。 裴玨抿了抿唇,說道,“至于jiejie為什么不讓他消失,那是因為,比起讓他消失,她更不愿意去回想當初的事情啊?!?/br> 不管裴泠泠要強到什么程度,遇到了這種讓她可以難堪一輩子的事情,她第一個反應都是,當成不存在,然后想辦法把痕跡抹去。一旦她要對魏映延做什么,那這個秘密就一定會被家里的其他人知道。比起被侵犯,裴泠泠更在意的是自己的權威和形象。 她是不容侵犯的,是最高潔的,誰都不可以讓她身上有泥點子。一旦有人要打破她苦心經營的形象,她一定會讓這個人生不如死。但是,但凡有可以補救的地方,她也絕對不肯輕易放棄。 唐昭理那么了解她,裴玨一說他就明白了。一時之間,口腔里好像彌漫起淡淡的血腥味兒,是他剛才咬破了舌尖冒出來的血。他想起裴泠泠的家庭,那種情況下她能告訴誰呢?mama是個不管事的,一旦告訴她,不僅裴泠泠苦心隱瞞的父親出軌的事情有可能被她知道,而且她也幫不上什么忙。告訴父親?他未必會對魏映延做什么,與其再失望一次,不如一開始就不抱希望。而且,她的父母,說不定還會反過來責備她自己不周全,才著了魏映延的道。世間最可怕不是失望,而是有了希望再失望,那還不如一開始就不曾對外面的人伸出手,起碼不會被拒絕。下至于外公,他已經垂垂老矣,早已經不復當年的雷霆手段,告訴他除了讓他擔心之外,起不到任何作用。剩下一個表弟,除了一腔意氣,什么都沒有。 這些年,她就是這樣一個人,把自己圈在那么一個小小的天地里,自己扛起所有,卻從來不肯伸出手向外面的人求過援。不是因為她已經看清楚人心,而是因為她從未被人溫柔地對待過。 父母沒有,兄弟姐妹沒有,丈夫......更沒有。 唐昭理現在才明白,她對自己要求近乎嚴苛,與其說是對自己嚴格要求,倒不如說是她內心有一種恐懼。因為她知道,一旦她不能每次都拿回獎狀不能好看又讓人仰望,她在家里就沒有了地位。詹甜甜尚且能夠靠撒嬌弄癡在父母面前贏得一席之地,但是裴泠泠不行。她是外公精心挑選的繼承人,一旦她不符合要求,被換下來,那就只能是從天上跌到了地上,除去玉碎,她無路可走。 唐渭思想開明,劉娟子對唐昭理他們兄弟兩個都很溺愛,他自己可謂是成長在一個相當寬松的環境當中的,他的父母給他的愛都是毫無保留毫無條件的,裴泠泠不一樣。她的那種成長環境,就算是她外公和父母告訴她是無條件在愛她,她自己都不會相信。 在冷靜自持的外表下面,她有一個不安的靈魂。 偏偏她要強,就算充滿了不安,她也從來沒有嘗試過向外人尋求過幫助,將自己的心安定下來。從來都是一個人硬抗,這么多年,一直沒有片刻松懈。她跟唐昭理在一起,更加沒有用這種不安向他要求過什么,她給予唐昭理的感情,一直都是最純粹最平等的。 這永遠都是裴泠泠身上最難能可貴的地方,即使自己身處泥潭,她也不忘用平等姿態面對愛人,把自己最好的東西給他。 可惜當初他年輕不懂事,不曾明白過。 唐昭理猝然合眼,將眼底的淚意收回去,啞著嗓子問裴玨,“她那么謹慎的一個人,怎么會著了魏映延的道?” 那只能說,百密一疏,老虎也要打瞌睡,況且誰會對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有多大的防備心呢? 十三四的小孩子,尤其是男生,要是發育得好,也算是半個大人了。他們的力氣和可能做下的事情,絲毫不用《未成年保護法》保護。 第六十四章 裴泠泠從小就是學霸,她念的是h市最好的高中最好的班,里面只有兩種人,要么是學霸要么是富二代。高考結束之后,一群半大孩子忙著釋放被壓抑了三年的激情,整個六七月份,空氣中都彌漫著一種躁動的氣息。 吃散伙飯的那天晚上,大家都喝了酒,有些人還喝得不少,裴泠泠通知書已經拿到了,自然也高興。她剪了三年的□□頭終于能夠變一下了,加上馬上就要跟朝夕相處三年的同學說分手,激動之余難免有點兒感傷,她也喝多了。 就是那天晚上喝多了,鬧出來的事情。 “他們聚餐的地方不是秘密,幾乎一問就知道,魏映延冒充成了我,更是無往不利?!迸岖k聲音冷冷的,好像是被冰凍過之后的鋼板,稍微一用力就能裂開?!皟蓚€大活人,就算要把他們弄到其他城市,也不可能天天看著他們,加上那件事情過去又有好幾年了,所有人都沒有把他們放在心上?!?/br> 也恰恰是這個沒有放在心上,讓裴泠泠栽了個大跟頭。 “jiejie那天晚上喝醉了,同學們都不著急回家,說是要在外面留宿一晚上,也不知道那個人在那里聽了多久,聽到他們說要在外面住,就裝作一副剛進來的樣子,說他是jiejie的弟弟,來接她回家的?!?/br> 裴玨年紀跟魏映延年紀差不多,裴泠泠班上許多人都知道她有這樣一個表弟,長得貌美如花,但好多人都沒有見過。即使有人見過一兩次,時間一長多半也就忘了。就算剛剛見過,在大家都喝高了的情況下,又是在個光線不明顯的地方,誰能看得出來?聽說過冒認男朋友和爹媽的,還從來沒有聽說過冒認弟弟的,一個十三四歲的半大孩子,就算只比十七八歲的少年男女小點兒,但在這群少年少女當中,還是覺得,大個三四歲,就擁有了話語和體力上的控制權。根本沒有把他當成一個危險分子來對待。 然后,裴泠泠就被他帶走了。 “jiejie那天一晚上沒回去,家里人以為她跟同學們在一起,同學們以為她回家了,其實......”裴玨揉了揉眼睛,將眼底的淚意揉回去,“我是第二天接到短信趕過去的。魏映延用她的手機給我發了條短信,還是用的她的口吻,我去了之后才知道,發生了那種事情?!?/br> 他到的時候,裴泠泠還沒有醒,魏映延卻已經穿好衣服了,他發短信過來,不光是為了讓某個人見證裴泠泠斯文掃地的時刻,更是為了多個人,時時刻刻提醒著裴泠泠這段痛苦的經歷。如果沒人見證,萬一裴泠泠忘記了呢?萬一她想不起來了呢?那他的報復不就成了空談了嗎?必須要有個人,就算不說話,都能時刻在那里提醒著裴泠泠。一向自視甚高的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 她跟父母關系不太好,叫她父母來沒用。她外公么,叫來之后第一個反應可能真是的把自己給解決了,況且,叫大人來他也沒有把握全身而退。想來想去,只有叫一直跟在她身邊,像個跟屁蟲一樣的裴玨了。他們姐弟倆的關系,比裴泠泠和詹甜甜兩個親姐妹的關系還要好,他對裴泠泠的痛苦,一定會感同身受的,更重要的是,當初裴泠泠沖進魏映延家里來打砸的時候,裴玨跟著一起的吧?他當時,也充當了幫兇的角色。所以,把他叫過來痛苦一下,也不算虧待了他。更何況,裴玨跟魏映延年紀差不多,他來了,魏映延才有把握能離開。 他打開門,就看到魏映延坐在床上,時隔多年,裴玨早已經記不起來這個人就是當初那個被他綁起來的小男孩兒。他進來的時候,甚至還愣頭愣腦地跟魏映延打了聲招呼,彬彬有禮地問道,“我jiejie呢?” “這里呢?!彼焓忠恢?,在雪白的床單上果真就發現了裴泠泠,她正閉著眼睛,睡得十分不安穩。 裴玨走過去,正要叫她,魏映延就已經先一步,伸手拍在裴泠泠的臉上,“快起來了,你弟弟來找你來了?!?/br>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入眼是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少年,裴泠泠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一把將被子捂住自己,低喝道,“你對我做了什么!” 那人笑了笑,說道,“你不是很清楚了嗎?”他艷若桃花,原本笑起來應該自有一段風流的,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此刻他的笑容卻讓人不寒而栗,“你的味道很美好啊,jiejie?!?/br> 裴玨就是再二百五也明白過來他對裴泠泠做了什么,他像頭豹子一樣沖過去,直接把坐在床上的魏映延給撞到在地,揮舞著拳頭朝他臉上砸了下去。魏映延一邊躲避著,一邊居然還能笑著繼續刺激人,“我想你們肯定都不記得我了吧?讓我先做個自我介紹好不好?等我介紹完,然后再打?” “你是那個女人的兒子是吧?”裴泠泠已經披好衣服下了床,裴玨看到她□□在外面的皮膚上還有斑斑紫痕。他雖然小,但是已經到了青春期,該明白的東西都明白了??吹脚徙鲢鲞@幅樣子,心中又急又怒,一拳打在魏映延臉上,沒把別人打哭,自己先哭了。 可能是他的眼淚取悅了魏映延,他躺在地上還能哈哈大笑,“你們當初作惡的時候肯定沒有想到今天吧?都說報應不爽,你看這不是來了嗎?” 裴玨受不了,cao起旁邊的電話就往魏映延頭上砸,眼看著要到他頭上了,手腕卻被人死死地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