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她難得露出這般嬌媚的情態,有種別樣的風情,讓晏和跟著心也酥了。他笑起來,目中流光溢彩:“想你了,來瞧瞧你?!?/br> 重嵐頓了下,才無言道:“我看你是太閑的緣故,咱們倆不見才不到三日,有什么好想的?!?/br> 他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跟個壓抑不住自己心思的少年一般,每天都想著跟她更親近一些。 他伸出一只白凈的手,握住了她在窗沿上搭著的手,盈盈拋來一個眼波:“這該問你才是,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讓我一時不見你就想的難以遏制,有時候光聽見你的名字都覺著很高興?!?/br> 他就這么含情凝著她,語調卻有些纏綿怨懟:“我有時候也在想,怎么就對你這般上心,你倒是跟我說說,你在我身上下了什么咒?恩?” 晏和居然向她拋媚眼,她一定是看錯了。她頓了半天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一改平時的伶牙俐齒,訥訥道:“我沒有...” 他攥住她的手猛然用力,讓她探出半個身子到自己懷里,語氣篤定:“你有?!?/br> 他摩挲著她頸項間溫軟的肌膚,似是而非地滑過她耳垂,一口咬?。骸白羁珊薜氖悄阆轮渲笥至瞄_手,對著人不聞不問的,一點責任也不想負,我該怎么罰你才好?” 本來他覺著自己一輩子都不會說的話,現在說起來卻十分心甘情愿,就如同心甘情愿被她套牢一樣。 重嵐臉都紅透了,正好天邊傳來滾滾的雷聲,她忙就著這個推開他,人縮回屋里就要關窗:“你快回去吧,小心別淋雨著涼了?!?/br> 他低頭把這話細細咀嚼了一會兒,面上還想維持著一貫的淡然,眼里卻壓不住的欣喜:“你這是在關心我?” 重嵐見日頭說暗就暗,原本明晃晃掛在天空的太陽也沒了蹤影,她忙擺擺手道:“是啊是啊,大人快回去吧?!?/br> 晏和揚起的嘴角放平,緩緩地重復:“大人?你就是這么叫我的?” 重嵐隨意道:“是啊,有什么不對嗎?大人趕緊回去吧?!?/br> 她說著就要關窗,被他一手擋住,他想到到現在從頭到尾明確表白的只有自己,卻沖著她含笑:“叫聲瑾年哥哥我就回去?!?/br> 重嵐一怔,這才想起來瑾年是他的小字,他一副無賴惡霸樣讓人著惱,她尷尬道:“大人...” 他偏頭瞧她,慢慢地瞇縫起眼睛:“不愿意?” 她給他看的后脊背發涼,別別扭扭地喊了句:“瑾年...哥哥?!?/br> 他似乎是滿意了,這時候天邊的雷聲一聲挨著一聲,越演越烈,終于滂沱大雨以萬頃之勢砸了下來,瞬間將他淋了個濕透。 她有點幸災樂禍,讓他早走他不走,留在這兒一個勁兒地嘚瑟,現在被雨淋了吧?該! 不過美人到底是美人,渾身濕透也不顯得狼狽,發冠里幾縷碎發低垂,濕透了貼在玉白的臉邊,顧盼便妍,隔著雨霧有種朦朧曖昧的美,寶藍色緙絲直裰貼在身上,勾勒出頎長挺拔的身條。 美人渾身濕透讓人垂涎三尺,她飽了眼福,瞧得眼睛有點發直,不自在地咳了下:“我可提醒過你了,是你自己硬賴著不走的?!?/br> 他沒想到這雨說下就下,皺眉低頭瞧著自己身上的水,正好幾粒雨珠順著他這個動作滑到交領里,進入更引人遐想的深處。 不光男人好色,女人愛美色起來還是無藥可救,更何況還是自己喜歡的人。 她覺得鼻尖一熱,不敢再多看,轉身去屋里取了蓑衣遞給他:“把這個帶上,雖然身上都濕了,至少回去能少淋一會兒?!彼植环判牡囟撘痪洌骸盎厝ズ韧虢獪トズ??!?/br> 晏和目光在她臉上流轉,片刻之后才抬手接了,她覺著手心一涼,有個小巧的琉璃瓶子塞進她手里:“皇上給的香料,用這個晚上睡的能好些?!?/br> 她微微一怔,就見他提步縱躍過墻頭,人已經消失在雨幕里了。她禁不住啐道:“跟誰學的翻墻頭的毛???”唇邊卻抑制不住地泛起笑意。 這時候正門推開,清歌和清云鬼鬼祟祟地走了進來,重嵐先是看了眼鏡子,確定自己沒流鼻血才道:“你們兩個要進來就進來,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清歌沒言語,清云心直口快:“姑娘,未來姑爺走了?” 重嵐一怔:“你哪來的未來姑爺?” 清云撅嘴道:“姑娘還打算瞞著啊,姑爺都說了,游獵完就選個吉日向你提親的?!?/br> 重嵐被噎住,轉了話頭訓道:“你們就眼睜睜地看著他進來?也不攔著些,就算攔不住至少也能給我通個風吧?” 清云嘴巴撅的更高:“我們忙著在門口給姑娘把風,不讓閑雜人等進來打擾你們說話呢?!庇趾俸傩Φ溃骸熬退阄覀兺ㄟ^風了,難道姑娘就不會見了嗎?” 重嵐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只能恨恨地瞪她一眼。 清云看得眼睛有點發直,就見她今日穿了身銀白纏枝菊花青領對襟褙子,外面是罩著繡竹葉的素紗罩衣,底下配了月白繡桃花長裙,清清爽爽的一身,也顯出萬種的風情來??傆X得有什么地方和平時不一樣了。 她晃了晃腦袋,咬唇苦思道:“姑娘今兒個有些怪,總覺著和平日有些不同?!?/br> 重嵐沒好氣地道:“哪里不同了?” 清云琢磨道:“比平時更好看了?!?/br> 重嵐被她逗樂了,擺了擺手道:“別貧嘴了,吩咐人備飯吧?!?/br> 清歌轉身領命去了,清云留下來繼續在她身邊嘰嘰喳喳:“可是姑娘的嫁妝備下了嗎?當年老夫人留下來的嫁妝沒剩多少了,晏家那樣的門第,要是咱們嫁妝帶少了,肯定要讓人瞧輕了...” 重嵐聽的頭疼,擺擺手道:“你可繞了我吧,給你念叨的腦門子疼?!彼f完清云,又開始若有所思,如果晏和真來提親的話,是該考慮考慮嫁妝了。 不過她倒不是很擔心這個,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銀子在手,想買什么東西買不到?她思量完又思緒又飄到別處,嘆氣道:“咱們這樣的身份,帶多少嫁妝人家家里只怕都瞧不上?!?/br> 清云想到晏家門第,也皺起了眉頭,又寬慰道:“我瞧著晏大人是個有主意的,肯定不會被家里人左右,再說了,我瞧著那些高門大戶里的千金還不如您呢?!?/br> 重嵐笑道:“就你會說話?!彼统鲆幻睹坊ㄐ蔚你y稞子遞給她:“賞你的巧嘴,拿去玩吧?!?/br> 清云笑嘻嘻地收下,過去幫忙布菜。她面上的笑意漸漸收起來,一手托腮長嘆了口氣,別說如今重家門第敗落,她又迫于生計經商,就算是重家當初鼎盛的時候配晏和都差了一大截,結親就講究個門當戶對,齊國府的人能同意才怪了呢。 不過這事她再愁也沒用,用完膳又沒事做,外面下著雨又不能外出打獵,她干脆托起繡棚胡亂扎了幾針 清云在一邊躥騰:“姑娘繡個荷包或者帕子唄,到時候給晏大人送過去,晏大人指定高興?!?/br> 清歌在一邊用力掐了她一下:“就你話多,這事還沒定下呢,你非得嚷嚷的滿城都知道?” 清云心里一警,福身認錯道:“是我不好,險些壞了姑娘名聲?!?/br> 重嵐贊許地看了清歌一眼,又擺手道:“下不為例,你們先下去吧?!?/br> 她把清云的話當笑話聽,但真的再拿起針線的時候想的卻是…繡并蒂蓮好還是繡紅豆好? …… 她晚上聽著窗外時急時緩的雨聲早早地睡下了,因此早上醒來的格外早,內侍來傳話說天色晴了,皇上下午要開始游獵,讓她先準備著。 她推開窗往外瞧,果然見外面天氣晴朗,雨水從低垂的屋檐上落下一溜兒,落在青石板發出輕快的滴答聲,沿著石板上雕花的紋路慢慢轉著,轉眼便充盈起來,每一片石雕的花瓣都像是活了似的。 重嵐心情輕快起來,這別莊只有皇上邀請的人才能住,其余人都住在旁的地方,她抬步想去找重姑母,沒想到才出了別院,走到獵場邊就聽到呵斥聲。 “哪里來的不長眼的東西,騎著馬也不知道看路,沖撞了我們縣主你可能擔待得起?” 重嵐腳步一頓,下意識地抬眼去看,就見獵場上晏茹被幾個高壯漢子圍著,那些漢子手里還牽著獵犬,當中有個打扮富貴的嬤嬤正在訓話。 晏茹一手握著馬韁,垂著頭不敢說話,眼神似乎有些慌亂。 那嬤嬤說話越發尖酸:“哪家人生出你這樣不知規矩的小姐,可真是倒了大霉了,所幸我們縣主沒事,不然就是要了你的命也賠不起!” 清河縣主也騎了匹高頭大馬,通體雪白沒有一絲雜色,凌厲上挑的丹鳳眼微微一掃:“這么大聲做什么,隨意訓幾句不就完了,別嚇壞了這小姑娘,再驚動了旁人?!?/br> 那嬤嬤顯然領會了這話中深意,高聲呵斥道:“還不跪下給我們縣主磕頭賠禮!” 晏茹雖然有些害怕,但聽了這話還是平日的刁蠻習氣占了上風,梗著脖子頂了回去:“什么縣主不縣主的,我還是齊國公府的嫡出小姐呢!” 她大聲道:“況且是她先命人帶了獵犬跑過來,我的馬兒這才受驚失控的,她自己先做錯事的,要道歉也是她道歉,憑什么讓我跪下!” 清河縣主面色一戾,彈了彈染了蔻丹的指甲:“我還當是誰呢,原來是齊國府那個破落戶,還是個庶子生的嫡女?!?/br> 那嬤嬤像是得到什么指令似的,上前一步,一揚手就重重給了晏茹一耳光,隨即斥罵道:“齊國府就教出你這種不知規矩的東西,這獵場被圍欄圍住,沒有皇上的吩咐旁人不得進來,你難道不知道嗎?” 她緩了口氣兒,又繼續高聲道:“你在這橫沖直撞險些傷了我們縣主,你倒還有理了,我們縣主可是宗室女,平樂郡王最寵愛的閨女,你好大的膽子!” 晏茹被打了一巴掌,現在還有些發懵,她從小到大都是被寧氏捧在手心里長大的,何曾受過這等委屈,用力揚起手中的馬鞭一揮,本來是想要抽那嬤嬤,沒想到抽到馬眼睛上,馬兒疼的嘶叫了一聲,對著清河縣主就直沖了過去。 清河縣主馬術了得,握起韁繩退后幾步,然后陰冷著一雙眼對牽狗的人使了個眼色。 牽狗的人會意,一把放開手里的鐵鏈,幾只脫韁的野狗就直沖了過去。 重嵐在一邊瞧了幾眼,晏茹雖然討厭,但這清河縣主也太過了,那些狗個頂個地都有小牛犢子大,晏茹被咬上一口,只怕半邊身子都要沒了,她難道是想鬧出人命來? 不過她沒本事也沒打算管這事,命人通知了巡邏的守衛就算是仁至義盡了,轉身正要走人,就見那幾只獵犬的其中一只突然沖了過來,清河清云趕不及救她,眼看著那獵犬一把把她撲倒在地上。 她膝蓋被一處凸起重重磕了下,疼的倒抽了一口冷氣,肩膀被狗爪子踩著,她感受到一個毛茸茸臭哄哄的腦袋在自己身上聞來聞去,僵著身子不敢動彈。 那邊清河縣主也發現了這邊有人,描繪精致的遠山眉皺起:“誰在哪里,給我帶上來!”她話音剛落,訓狗人就打了聲呼哨,那獵犬就起來,在一邊虎視眈眈地盯著她。 這可真真是無妄之災了,重嵐心里暗罵一句倒霉,示意清歌清云不要輕舉妄動,自己整整衣裙走了過去,福身行禮道:“見過縣主?!?/br> 她昨天在皇上那里一聲沒吭,清河縣主沒注意到她,顯然這時候也沒認出她來。 那邊晏茹已經被幾只獵犬摁住動彈不得,她嚇得失了神智,驚慌失措地不斷求饒。 重嵐也被幾只大狗圍著,腿不由自主地軟了起來,但比晏茹好些,還能保持鎮定。 清河縣主面沉如水,一抖馬韁走到她面前,又是那嬤嬤發問:“你是什么人?為什么在一邊鬼鬼祟祟地窺伺我們縣主?” 重嵐腹誹,她又不是色中餓鬼,沒事窺伺你們縣主干嘛!不過想歸想,她面上還是恭敬道:“回縣主的話,我是要出去找人,途中經過這里,不慎被獵犬撲著了,并非有意…窺伺縣主,還望縣主恕罪?!?/br> 那嬤嬤顯然不信,冷笑道:“好一張利口!” 旁邊一直沒開口的清河縣主突然抬了抬手,那眾多獵犬中的一條就沖了上來,站起來搭在她肩上,把她壓的又撲在地上,張著大口就往她脖子上湊。 清河縣主懶洋洋地道:“我這人有個毛病,最討厭有骨氣的人了,你要是好好地求我幾句,沒準我一高興就把你給放了?!?/br> 重嵐心里也有些著慌,這清河縣主簡直不講理到了極點,她正要開口把皇上抬出來說事,就見老遠一只弩.箭射了過來,定在這獵犬的頭上,獵犬掙巴了幾下,隨即就翻身躺在地上動彈不得了。 姜乙手臂上架著勁弩,連著射出來三根,把圍在她周遭的獵犬都射死,晏茹也跟著得了救,滿臉是淚地縮到一邊。 他緩緩走過來,笑了笑道:“大清早的,長姐好大的火氣?!?/br> 清河縣主皺眉道:“你怎么過來了?” 姜乙伸手把重嵐拉起來,溫柔地要幫她拍身上的泥灰,被她僵著臉躲了過去,他也不以為意,對著清河縣主道:“本來想瞧瞧有什么能獵的東西,沒想到……” 他后半句沒說出來,而是瞧了重嵐一眼。她被他看獵物一般的眼神看的渾身發涼,清河縣主沉著臉:“你讓開?!?/br> 第62章 姜乙面色平和:“我要是不讓呢?” 清河縣主總不好對親弟下手,面色先是一戾,只是強自忍著,隨即又若有所思地看著他身后的重嵐:“我這幾條獵犬馴養不易,你今日都給我射死了,看在父王的份上,我是沒法把你怎么樣,但你身后的那個得交給我?!?/br> 言下之意是沒法對殺了狗的姜乙怎么樣,但要拿重嵐出出氣。 姜乙笑了笑,聲音低柔:“長姐,今日游獵貴人云集,你這幾條獵犬野性難馴,萬一傷了貴人可就不美了,我殺了它們也是為你好,何必為了幾條畜生損了咱們王府的名聲?!?/br> 他見清河縣主想要反駁,聲音漸漸沉肅下來:“或者你隨我去見父王,聽聽他老人家是怎么說的?” 清河縣主滿面怒容壓抑不住,手里的馬鞭一揮,指著他道:“你到底是為了我好,還是為了你身后的這個,???!” 姜乙笑了笑:“依我看,長姐還是養些巴兒狗獅子貓之類的,獵犬野性難馴,實在不是女人家養的了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