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第23章 重嵐瞪了他一眼,冷笑道:“怎么?你就專挑女孩子欺負?”她說完見他還抱著自己,用力給了她一拐肘,骨碌一下爬起來。 晏寧臉還有點發紅,只敢用眼睛偷偷瞄她:“男子漢不能欺負女孩子,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一開始不知道來著...” 重嵐牙尖齒利地頂了回去:“合著要是男孩子就合該被你欺負,你這人怎么這么霸道啊,我又沒招你惹你的,你怎地這般蠻橫?!” 要說小孩子也自有瞧美人的一套法子,晏寧很是打量了重嵐一番,看著那大大的眼睛和紅嘟嘟的小嘴,被說幾句也沒了脾氣,只是涎皮賴臉地賠笑:“何家meimei別惱了,大不了你用力打我兩下算是賠禮?!?/br> 重嵐啐他:“瞧清楚了,誰是你meimei?” 晏寧繼續賠笑道:“meimei比我小幾歲,我看你比親妹子還投緣些,怎么就不是我meimei了?” 重嵐翻了翻眼睛,也懶得理他,走過去就要擦桌子上淌著的墨,晏寧立刻往前沖了幾步,殷勤地幫她收拾:“哪里勞煩meimei親自動手,我來,我來就行了,meimei去一邊歇著吧,要不先用我的筆墨,我的都是嶄新的呢,一個字還沒動過?!?/br> 重嵐也不跟他客氣,繞過他就在前面的位置坐下,晏寧喜滋滋地坐在她后面,一會兒要端茶,一會兒要倒水,一會兒又要給她研磨,重嵐嫌煩:“你再多話,我可跟周先生說要換座了?!?/br> 晏寧立刻把嘴閉的牢牢的,生怕他才認識的何家meimei跑了,過了半晌,還是沒忍住,起了個極討人嫌的話頭,他撓著頭期期艾艾地道:“何家meimei...你真的是大哥的私孩子?”他想的倒很長遠,要是她真是晏和的私生女,兩人便是叔侄,差著輩分呢。 重嵐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不是?!标碳业降啄睦飩鞒鰜淼拈e話,她和晏和一點都不像??!這死小胖子也是,跟姑娘搭話挑什么說不好,非撿人家短處說,一輩子也找不著老婆。 晏寧松了口氣,拍著胸口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彼麘c幸完才后知后覺地發現何家meimei又惱了,又笑著拍馬屁:“何家meimei就是傳說中的才女,我讀了這么多年書拍馬都趕不上你,我姨娘老說我功課不好,得讓我向你多學著些才是?!?/br> 他不說功課還好,一說重嵐就想到了被晏和提溜著來上學的事兒,臉色更差,但也不好對著小孩發火,懶洋洋地應答道:“晏家哥哥過獎了,我不過是認識幾個字罷了,哪里比得上哥哥博學?!?/br> 晏寧聽她叫了聲晏家哥哥,骨頭都輕了幾分,眉開眼笑地道:“那是那是,雖然我功課不怎么樣,但其他東西懂得不少,像什么功夫啦,馬術啦,蹴鞠啦,meimei要是閑著無聊,盡可以來找我作耍?!?/br> 晏小胖子絕對是重嵐見過最不會聊天的人,約莫是物極必反,她反而被他逗樂了,噗嗤一笑道:“那就有勞晏家哥哥了,到時候哥哥可不許嫌我?!?/br> 晏寧笑得見牙不見眼,順桿爬道:“不麻煩不麻煩,還不知道meimei芳名?” 重嵐答道:“我叫何蘭蘭?!?/br> 晏寧傻笑道:“這名字好聽,真好聽!”漂亮娃娃叫什么名字都好聽。 重嵐故意問道:“晏家哥哥覺得好聽在哪?” 晏寧張口結舌:“這,這這...哪都好聽!” 他還想再湊幾句嘴,沒想到這時候周先生捧著書進來了,他只好訕訕地住了嘴,卻連書本都沒翻開,只顧著打量他蘭蘭meimei。 周先生只講了小半節課便覺著身子不適,額頭直冒虛汗,實在是撐不下去,便提前給學生放了假,要是平時晏寧早就樂得一蹦三尺高,今兒卻大覺周先生生來就跟他是作對的,他看蘭蘭meimei還沒看夠呢! 重嵐沒他想的那么多,收拾收拾書包準備走人,一抬頭就瞧見小胖子站在她面前,白嫩嫩的小臉有點發紅:“蘭蘭meimei下午可有事?要不要一起來玩家家酒???”家家酒小女孩肯定是喜歡的,晏寧覺得自己做的很對。 重嵐故意笑道:“原來晏哥哥喜歡玩家家酒啊,那不是女孩子才喜歡玩的嗎?” 晏寧臉一張漲得通紅,重嵐忍不住在心里嘖嘖了幾聲,要說晏家的美貌都是隔著輩兒傳的,她前幾天見了晏老太爺的畫像,竟是個玉樹臨風的美男子,但晏三樂和晏三思就長相平平,勉強說得上端正,再看孫輩風華絕代的美人晏和,眉眼生花的晏安,還有這晏寧,雖然年齡尚小,身形有些臃腫,但看五官也是頗俊秀的,紅著臉更是可愛。 他紅著臉吭哧吭哧幾聲,小聲道:“那我送meimei出去?!?/br> 重嵐這回倒是沒拒絕,任由他拉著走了出去,出了門才想起來周先生不許帶下人進學,來接她的現在又不到時候,她正琢磨怎么辦,忽然聽見院外一聲喚:“寧少爺,秀姨娘讓我接您回去呢?!?/br> 重嵐抬頭去看,發現正是前些日子被管事送過來又被晏和拒了的紙鳶,她也瞧見重嵐,眼里乍浮起一絲驚喜,不過很快斂去了,若無其事地行禮:“寧少爺,何小小姐?!?/br> 晏寧對著她擺擺手道:“我去在院子里逛逛,等會兒自己回去,你不必管我了,我姨娘那里我自己去說?!?/br> 紙鳶忙勸說了幾句,又把目光落到重嵐身上,故作訝然道:“何小小姐呢?沒人接你下學嗎?” 晏寧得了提醒一般,忙指派道:“你送蘭蘭meimei回去,我這兒不用你cao心了,把蘭蘭meimei平安送到大哥院子里?!?/br> 這話正中紙鳶下懷,不過她仍是假意為難了幾句,見晏寧面露不耐之色,這才拉著重嵐出了院子。 晏寧戀戀不舍地跟在后面喊:“蘭蘭meimei,明兒個早些來??!”然后被晏家幾個小幾扯去玩了。 重嵐聽的一個趔趄,紙鳶忙扶著她:“小小姐小心?!庇痔统鼋佔觼斫o她撣了撣灰:“沒有哪里磕著碰著吧?” 重嵐搖搖頭:“我沒事,jiejie也沒事要忙嗎,怎么有功夫送我呢?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br> 紙鳶面皮子有些發僵,還是笑道:“都是把事兒忙完了才過來的,奴婢不過是順便送一程,免得小小姐在路上有個磕碰,少爺心急?!彼f完又憤憤罵道:“您身邊伺候的也太不上心了,不說提前派個人等著您下學,非得踩著點來,真真是一群懶貨!” 重嵐知道她的意思,笑吟吟地聽她說完,眨著眼睛問道:“也不能怪他們,是先生不準帶伺候的人,我便不要他們來了?!?/br> 紙鳶噎了下又小心探問:“小姐身邊只有兩個小丫鬟,并一個上了年紀的馮嬤嬤,難免伺候不周到吧?” 重嵐道:“我覺著挺好啊?!?/br> 紙鳶想說的話都被堵了回去,正好這時候到了院門,門口的護衛見她拉著重嵐,便也順利放行,她帶著她進了院子,一雙眼睛不動聲色地打量,正要把重嵐帶去正堂,就見馮嬤嬤從偏間走了出來,哎呦一聲道:“小小姐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老奴正準備去接您呢?!?/br> 她瞧了眼紙鳶,表情有些冷淡,不動聲色地把重嵐護在身后:“小小姐怎么不等老奴去接您?” 紙鳶絲毫不介意她的冷漠神色,故意把聲音略略提高:“今兒個周先生放的早,我見何家小姐身邊也沒人看顧著,便順道把她送回來了?!?/br> 她話音剛落,晏和就從院門走了進來,不動聲色地瞧過來:“既然人送到了,那還留在這兒做什么?”他淡聲道:“取兩個金錁子給她?!?/br> 紙鳶見他這就要打發自己,心里一慌,忙道:“少爺這就是折煞奴婢了,奴婢不是為了討賞錢...”她也顧不得許多了,把心一橫,撲通一聲跪下,哭成了一枝暴雨打過的梨花,又膝行幾步,輕顫著哀聲道:“求少爺可憐可憐奴婢,看在我當年伺候您的情分上救我一命吧,我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第24章 晏和側身避開,低頭瞧了她一眼,似乎才認出她是誰:“你不是在父親房里伺候著嗎?” 紙鳶頓了下,又捂著臉哭道:“我原是在您房里伺候的,后來才被派去了秀姨娘房里,我不知怎么惹了姨娘的眼,她,她...”她捋起來袖口,露出胳膊上累疊的傷痕,青青紫紫的讓人觸目驚心,她流著淚道:“我年輕,不知怎么得罪了姨娘,姨娘便讓我早起罰跪夜里添燈的,但,但若是再這么下去,我只怕連命都保不住了...” 晏和面色有些倦怠,抬手按了按眉心,重嵐極有眼色地給他捧了巾櫛過來擦臉,他瞧了她一眼,淡然道:“與我何干?” 重嵐眉頭一皺,要說男人有些事兒就是不上心,對待舊仆這般冷漠,萬一讓底下人離心可就不好了。 紙鳶嗚咽幾聲,忽然又揚起臉,秀面掛淚,越發顯得動人:“我好歹伺候少爺這么些年,縱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求少爺救救我吧,便是留我在身邊當個端茶遞水的小丫鬟也好啊?!彼f著又砰砰磕了幾個頭,從懷里抽出件疊好的里衣,顫聲道:“這是我熬著幾夜不睡給您做的,這些年了,我心里一直記掛著少爺,我對您忠心耿耿啊...” 晏和譏誚地揚了揚唇:“你是說,你在已經有主子的時候還記掛著旁人,也難怪你主子瞧不上你,你有什么好抱怨的?” 重嵐松了口氣,紙鳶身子也僵了下,她總不好說她是因為暗路伺候過晏三思這才被秀姨娘記恨吧,她結舌道:“我...我只在心里惦念著少爺,日常對秀姨娘還是極盡心的?!?/br> 晏和似乎懶得答話,只瞧了眼馮嬤嬤便轉身進了屋,后者微微一怔,旋即上前幾步責道:“紙鳶姑娘這話可就不對了,俗話說一仆不侍二主,你心里頭惦記著其他主子,也難怪秀姨娘不待見你,說句難聽的,你挨罰也是自找的,跑來哭求少爺做什么?” 紙鳶暗地里咬了咬牙,抽泣道:“是我糊涂,總惦念著少爺,希望少爺能瞧在我忠心耿耿的份上,收下我吧!” 馮嬤嬤冷笑一聲:“這可難說了,你當初在秀姨娘那里的時候惦記少爺,誰知道你在少爺這兒會不會又惦記著秀姨娘?”她看著紙鳶正要辯解,又補了句:“況且你是老爺姨娘房里的丫頭,硬是要跟了少爺,這讓別人怎么想?又讓少爺怎么開這個口?!” 紙鳶一下子委頓在地上,滿面淚痕卻不知所措,馮嬤嬤使了個眼色過去,立刻有幾個粗使婆子半拖半拉地把她帶了出去。 馮嬤嬤輕蔑地瞧了眼,這才理了理衣裳進屋,看見晏和正在考校重嵐功課,微笑道:“少爺,人已經打發了?!?/br> 晏和神色略微和緩:“有勞嬤嬤了?!彼肿屓私g了幾兩銀子遞給馮嬤嬤。 馮嬤嬤擺擺手拒了,又福身謝過:“少爺當初還是老奴看著長大的呢,可別這般生分了。不過打發一個妄圖攀高枝的丫鬟罷了,算不得什么?!?/br> 晏和低頭瞧了眼重嵐:“這個也有勞嬤嬤了?!?/br> 馮嬤嬤笑道:“小小姐是個有福氣的,有少爺護著,以后必然能福澤身后?!?/br> 晏和嗯了聲,讓她帶著重嵐換身輕便的衣裳,然后帶著重嵐出門,她一邊被她拉著走,嘴里一邊嘀咕:“這是要去哪兒???我還沒吃飯呢?!?/br> 晏和慢悠悠地道:“重氏商行派人送了東西過來,我覺著給你用倒是不錯,正好帶你瞧瞧去?!彼鞠胫屩厥系闹魇氯藖戆菀娝?,但聽說那主事的一直未醒,如今管事的倒也機警,當即送了東西過來賠禮。 重嵐心頭一陣亂跳,不過瞬間就斂去了,揚起臉好奇地問道:“是什么東西???” 晏和沒錯過她方才激動神情,眼里掠過一絲疑色,隨即不動聲色地道:“你覺著是什么?” 重嵐抖了抖小肩膀,老老實實地搖頭道:“我猜不著?!?/br> 晏和斜了她一眼:“女孩子不要這樣?!?/br> 重嵐立刻縮著腦袋老實了,等走到側院,她立時就瞧見兩只馬只乖乖地低頭在槽瀝里吃草料,聽見動靜,尖尖的耳朵抖了抖,同時抬起腦袋斜了眼立在門口的晏和和重嵐。 當中一匹個頭極高,骨骼強健,毛色黝黑發亮,一看便知是名種,另一只卻是只馬駒,通體雪白無一根雜毛,烏溜溜的大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瞧著面前的兩人。 重嵐心疼地倒抽了口氣,這匹小白馬是她廢了好大的勁兒才弄來的,本想留著自己學騎馬用的,沒想到被人送進了晏府,以后她就是回去了也再沒機會見了。 那邊趕來送馬的席雪天忙上前行禮,告罪道:“我們東家還是未醒,拜見不得指揮使,我便自做主選了兩匹寶馬來向大人賠罪,還望大人萬勿見怪?!?/br> 晏和漫應了聲,隨意問道:“你們東家現下如何了?” 席雪天苦笑道:“還是暈迷著,從南到北的名醫都請遍了,我上回還請了說是能驅邪的和尚道士,有說東家是中了邪穢,也有說是三魂七魄沒了,倒是一個比一個瞎編?!彼f完才驚覺自己廢話太多,忙告了個罪,慌忙退了。 重嵐聽的最后一個,心里忍不住動了動,她現在這情形可不就是三魂沒了七魄嗎? 晏和倒似沒察覺她的異狀,低頭問她道:“可騎過馬?” 重嵐搖了搖頭,小聲道:“我娘說馬發起脾氣來會踢人,因此不讓我靠近的?!?/br> 晏和帶著她走到那小馬旁邊,指了指道:“這以后就是你的了,先學著騎馬吧?!?/br> 她當初跟它是平視,現如今卻不得不墊著腳看,咋舌道:“這也太高了點...”她說完了,又小心瞧了他一眼,小聲道:“我今兒個去上學,瞧見大人的兄弟姐妹不少,親疏有別,先給我怕是不好吧?” 晏和牽了牽唇角:“他們有父母看顧著,少得些好處也死不了,倒是你...”他一指馬鞍:“先騎上去試試?!?/br> 重嵐用力扒拉了一下韁繩,想要踩著鐙子上去,短腿抬了半天卻沒踩上,只能屈辱地道:“夠不著...” 晏和自上而下俯視地嫌棄瞧了她一眼,探手把她抱到馬上,一手牽著韁繩:“先慢慢走幾圈?!?/br> 重嵐整個身子被他圈在懷里,他身上原本素淡的香氣鋪天蓋地地盈入鼻端,一側頭就能聽見他的心跳,有條不紊地傳進耳朵,就跟他人一樣穩穩當當的,讓她這個嫩殼老心的紅了臉,這輩子還沒跟哪個男人貼這么近過。 晏和顯然沒她想得多,覺出她身子緊繃,以為她是害怕,難得柔聲安撫道:“不過是玩玩罷了,這馬暫時還跑不起來,不會傷著你的?!?/br> 他說話的時候頷下的組纓跟著輕顫,拂著她的臉頰有點發癢,順著望過去,只能瞧見瓷白的頸子和線條優美的下顎,美人溫聲細語的說話讓人心里發癢,她心猿意馬不敢讓人瞧見,只能支支吾吾地應了聲。 這時候馬場正門忽然急匆匆跑來個侍從,揚聲道:“少爺,老夫人有事要請小小姐過去一趟?!?/br> 第25章 重嵐本來正臉紅,聽了這話卻禁不住咦了一聲,她算不得正經晏家人,也不用每日去跟晏老夫人請安,所以兩人見面的次數也甚少,為何特地要叫她過去? 晏和問那來報的人:“何事?” 來報的人呵腰道:“這...奴才也不知道啊,只是聽了晏老夫人的吩咐,這才急急忙忙地來叫人的,您看這...” 晏和把重嵐抱下來:“走吧?!?/br> 人在屋檐下,重嵐十分乖巧地跟著晏和往東邊院子走,剛到門口就聽見寧氏的哭訴:“...前日都是那何家小丫頭使得壞,故意挑唆著讓茹兒出丑,您怎么連問都不問一句就罰了自家孫女?!彼槠鼛茁?,用絹子揩了揩臉:“...娘怎么這般狠的心,又加了她一個月的禁足不說,就連她病了也不放出來,我可憐的茹兒啊,萬一出了點什么事兒,我這當娘的也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