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鐘天澤沒有反駁,平靜地跟著人走了。 只這么會兒工夫,他就把目所及處的所有布景擺設和路徑都記在了腦子里,待會兒興許大有用途。 段家的保鏢讓他不要插手,但他就是來插手的,原本這事兒,佟知雋交給誰都可以,偏偏讓他來,也有讓他代表著佟知雋的態度的意思。 一直沒有段家的主人露面,直到臨近中午,陸陸續續來了許多人。 鐘天澤把窗戶推開一個縫隙,可以聽到外面的人在交頭接耳,想來段鎮輝是要來真的,不然也不會把段家人都叫回來。 日頭升高,漸漸聽不到什么交談的聲音了,鐘天澤知道,差不多是要開始了,也沒從門口走,去觸看門人的霉頭,他直接從另一側的窗戶出去,攀著墻壁翻上房頂。 另一邊,祠堂開了門,段家按長幼尊卑坐在祠堂門口兩側,沒有人再交頭接耳,但大家眼神互相交流著,顯然是不敢置信。 段鎮輝坐在主位,其下是他的三弟段鎮堂,再往下就是段恒毅和范宇英,然后依次是段恒毅的弟弟meimei們,最后是跟段驍恩同輩的人。 浩浩蕩蕩坐了幾十號人,段鎮輝忍不住看了一眼天上,已是深秋,陽光卻依舊灼熱刺目。 “把段逐墨帶過來吧?!倍捂傒x頗有些疲憊地嘆了一口氣。 段驍恩還是那副沒什么表情的模樣,任由保鏢把他押到祠堂門口。 在被送到東廂房之后,他只是被鎖在屬于他的房間里,里面沒人,當然,也沒有人過來探望。 祠堂里供著段家列祖列宗,繚繞的香讓人有些頭暈目眩。 段鎮輝看了一眼段驍恩,忍不住蹙起眉頭:“還不跪下?”他是存著給段驍恩留活路留面子的心思的,只要段驍恩順從一點,表面功夫過得去就行,但偏偏段驍恩好像并沒有什么自覺。 段驍恩的心在一點一點變得冰涼,一條腿一條腿彎折了下來,跪在道路中央。 彎折的不是他的腿,而是他本就稀薄脆弱的希望。 已經把家里能回來的人都請回來了,沒有退路了,段鎮輝只能依照流程問話:“今有段氏不肖子孫段逐墨,自愿離段家而去。來者可是段逐墨?” “是?!倍悟敹黩榱蓑槭种?,如此作為眾人視線中心的滋味兒可比社死嚴重多了。 “因何而提出離開段家?” “沒有原因?!?/br> 段鎮輝一拍椅子扶手:“好個沒有原因!”他本以為段驍恩會說,是因為段恒毅不同意他跟佟知雋在一起,那他說情一番,興許有一絲絲轉圜余地,偏偏段驍恩不領情。 段驍恩沒再說話,他沒睡好,看起來不是很有精神,但眼睛亮得驚人。 段鎮輝揮揮手,段驍恩的四叔段恒雙莊重地捧著一本冊子走過來,站在段驍恩面前宣讀家規:“家規第五十四條,若有直系子孫欲與段家斷絕關系,當受五十龍脊杖,放棄繼承權,賠償所有栽培花銷,并永遠不得再回段家,與家人相見?!?/br> “你聽清楚了嗎?”段鎮輝問。 “聽清楚了?!倍悟敹骶o張地攥緊了拳頭。 “去吧?!倍捂傒x對段恒雙揮揮手。 過會兒,作為這一代主管家中賞罰的段恒雙,捧著龍脊杖回來。 龍脊杖,是段家的家法。百年老樹被打磨成直徑約四厘米的棍狀,兩頭分別雕成龍和立體的段家家紋,中間一米有余的部分,厚厚地繞了不知多少層瑰麗又堅硬的合金,這金屬外殼是幾十年前新加上的,這象征著段家因金屬再次發達,具有特殊意義。 當段恒雙真的站定在段驍恩身旁時,始終一言不發的范宇英終于失態地哭出聲,拍著冷臉的段恒毅,想讓他攔一攔。 段驍恩不可避免地心里刺痛了一下。 這些年來,范宇英對他嚴則嚴矣,卻也確實是比段恒毅心疼他許多的。 腦子里想著,嘴上已經不由自主輕輕喊了一聲“媽”。 范宇英聲淚俱下:“墨寶,你怎么就這么軸??!你是mama身上掉下來的一塊rou,叫我怎么不心疼……跟爺爺認個錯,這件事就這么算了好嗎?mama再也不管你喜歡誰了行不行?” 她想要去抱段驍恩,卻被段恒毅一把拉住。 段驍恩沒有出聲,喉嚨發緊,一時覺得好荒唐。 段鎮輝掃視過所有人的神情,也忍不住說:“段逐墨,你真的想好了嗎?” 段驍恩收回看向父母的目光,“想好了?!?/br> 伴隨著范宇英撕心裂肺的哭聲,段恒雙舉起龍脊杖,重重落在段驍恩的脊背上。 遠處房頂,終于找到地方的鐘天澤并沒能及時攔下來,他從房頂跳下來,見誰阻攔就跟誰動手,場面混亂了起來。 但段家人都很能坐得住,仍舊是冷漠地看戲,段恒雙又是一杖落下。 段驍恩能感覺到自己的后背火辣辣的疼,腦袋里也混沌了起來,再次被打得向前傾倒,用手撐住地面,片刻,掙扎著重新跪得筆直。 周遭的一切聲音仿佛消失了似的,哭聲,打斗聲,倒吸冷氣聲,都離他遙遠了起來。 段驍恩此時甚至在想,被家里主仆上下百來號人圍觀挨打真的好丟人啊。 但是沒關系,離開段家之后,他就自由了。 他再也不需要擔心跟佟知雋談戀愛會讓佟知雋受到來自家人的惡意,也不用擔心父母會對佟知雋指指點點。